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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顾无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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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2-05-27 22:49回复
    ?我不理解 百度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2-05-28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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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国子监的崔夫子交谈完,甫适迈出门槛,还没转过第一个弯角,就被人叫住。
      小茶的个头还未及腰,一盖梅伞遮挡下,是一顶小红帽,然后才能看见稚嫩的脸庞——这张脸有点熟悉,但我有很久没见过谢怜烛,以至于如今,在虚空之中不能构想出那张脸,来与她进行比较,况且这是不妥当的,我与她素不相识,冒然来做这样的长相上的类比,是一件龌龊的事情。因不再纠结于这天生的容貌。
      她的声音细嫩,语气却毫不扭捏,与其说请求,不如说命令,天子门生?大约也算罢,得过一些指正,但并非在诗赋方面,我的父亲,唐的天子,他擅长于诗吗?
      “我不会作诗。”
      不干脆的拒绝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今时今日,我实在没有吟咏这冰雪的雅兴,它们稀松平常,在长安的冬日随处可见,将要错过她,再度向前:
      “娘子另请高明吧。”


      IP属地:北京4楼2022-05-30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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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析的,皎净的白颜色。诗歌与雪的无垢之国。朔风时时误抚弦,惊奏一曲讳莫如深、裂毁绛罗的鼓吹,以助清赏,然而宴飨的座上宾似并未有飞觥走斝的雅兴。这诚然很可惜,但我实在无法强求,因为我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不速之客。
        着锦的缂裳将要无情地与我错身而过时,仿佛出于血脉中流动的谶示,我颇有些失礼地捉住这位陌生郎君的袖(却也鲜少这样失礼),示意其暂为我停履驻足——为这场没有翠羽帔、紫绮裘,只能将诗人醉倒的盛筵!兴许我从来是这样一个任性又率然的公主,譬若我垂爱春韶、喜聆东风,便要以小瓯将其留挽;但留挽常常却是无用功。
        我静默地仰瞻他,这位玉卮、藻葩的叛离者,但同样没有缘由地以为,他与这里并不格格不入。或因他有挺直的脊背,皓皔的雾氛里,也像一棵柏,需得躬身低首,方能看见我,雪庭里纤弱的椿花。
        而不知为何,我从他似曾相识的眉山中谙得一丝无厘头的妙悟,因不知如何自圆其说,且暂认定为“观之可亲”,尽管他面上殊无笑意。但我笑了,清凌凌的眸泓是沉在秋水里的月亮。
        “可是,你能进到那里去,我方才就已经看见你啦,便从那扇门里出来。”风仍寥唳,将我的话声吞淹泰半,像一片静落无声的白羽,“你能带我进去看看吗?我家阿兄在里面进学。我业已有许久不曾见他啦。”
        其实是撒谎,却也不尽然。我确有一位兄长,却不在里面进学、不知人在何处,也未曾见过。
        (487)


        7楼2022-06-02 1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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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有微小的阻力,在长安城里,要改掉健步如飞的旧毛病,才没有将下一步迈出去,拽她一个踉跄。
          旋过身,略有无可奈何地,屈膝蹲身,才将将与她平齐对视。
          哄弄孩童的经验,于我自身略显缺乏,自从离开安西后,与王妃成亲不过两载,暂时没有要子女承欢膝下的打算。
          诚然,我被她为难住了。
          “你是谁家的?兄长叫什么名字?”
          将目光稍偏移向她随行的鬟侍身上,觉得她能更好的介绍她的主人——荆王府的随从就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情,他们能比我更顺更快的背出名号。
          至于我自身的揣度,只如浮石击水,在泛起涟漪后,归于虚无了。
          “国子监里面有很多学生,你知道你哥哥在哪一学吗?”


          IP属地:北京8楼2022-06-02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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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若隋珠照日的乌瞳便这般在风与雪的掩护里,晏静地与蹲下身来的陌生郎君对望,奇哉怪也——分明,那也是一潭无澜无波的静水,应与我在太液池畔所见各臣工士族家的郎君无甚有别之处,然而孩童特有的奇妙直觉却擅引我将此鉴识为无来由的亲稔。此时,因他屈膝昵近的举动,而使得原本扑击于面的饕风亦被挡遮泰半,暂拓一隅幽微的屏帷。
            抢在陆汀先前开口,“陈郡谢韫,”声音虽很稚软,咬字却分外清,或因出自早慧的禀赋。以我之名,冠母族之姓,我在这真假参半的拙劣伎俩里却近乎自得,并满以为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谎言,“家兄名「显」。唔,我想想,”以纤嫩的二指比划着,“应与郎君相仿年岁。”
            在这个貌似与往日千千万万个寒雪日如出一辙的冰封城邦里,我不去看骋目的浮玉飞琼,也不去看这驻于天地里倍增清绝的邃馆静轩,而只是眨着蒙罥雾凇的蝶睫看他,荔腮边仍然浮着浅浅的笑涡。
            “不知道,”白腻如琼脂的鼻头被料峭朔寒涂写成未熟樱桃般的红颜色,摇头,被困缚在兜帽里的髻上小钗也跟着碰撞出泠泠玉声,“但是,我没有说谎。”
            ——是没有讲哪句是说谎。
            “我是真的想见我哥哥。”
            (400)


            9楼2022-06-05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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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熟悉的地方甫一入耳,就明白自己的揣测并非空穴来风——世间有很多巧合,这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在她下一句话出口时,神情有明显的一怔,继而眉皱起来,尤其认真地打量起她,宜昭媛哺诞出新珠,若时光能穿梭回三十年前,站在我面前的,也许正是我的母亲。
              她想见到我吗?宜昭媛会与她提起怎样的我呢?
              “好吧,我带你进去。”
              她的兄长没有在国子监读过书,她应当清楚这一点,她来这里,究竟是一个借口,还是的确有想要见到的人呢?
              伸出臂来,掌心向上,等着她将手递过来,我想起来很小的时候,我也这样牵过李岭仪的手,可惜她离开得太早了,我也离开得很早,宜昭媛在我远行的这些年了,有了女儿、嫁了女儿,又有了女儿。
              “你有多久没见到你哥哥了?他……对你好吗?”
              对于李韫的答案,我心知肚明,但作为谢韫而言,她又会编出怎样的谎言?幼童有撒谎的能力,还是源自于身边人的话语,与自身的想象?


              IP属地:北京10楼2022-06-05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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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注意到他有如审读一篇诗稿那样审读我的眼神,虽然缄静,却像踏入雪地的鸿泥,留下食弃无味的轻痕一抹。他的手掌不似凡常高门纨绔那样细嫩,指节却修长分明,掌心宽厚,看起来足以正好完满地裹住我的手——倘若、倘若哥哥在的话,这样牵我的手,理应也是正好罢?
                蜿蜒繁杂、象征着泛金色血脉的掌纹。两双掌心轻叠的一瞬,犹如钤在画上的福纹小章,但是淡淡的体温足以使我在灰蓝色的寒天中汲察到两条交汇松流的微妙泛涌。
                那扇我所神往已久的朱漆大门后,诚如我所想的那般,有着萦纡于鼻息间的温吞墨烟,怀抱书简、鱼贯往来的青衫学子们,藏在纸背的迷迭香。可堪称一个适宜点燃浮华、又捡拾万千诗行的清境——然而我没有兄长在这里念书。
                “那大抵确有很久了。”卷草纹的小履就这样微微顿住,此时我要仰起脸来才能与他说话,逆着岚霾与雪光,只好眯起眼,“嗯,但是,我想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假如他在我身边的话,“只是,他也不曾这样牵我的手。”
                稚童的眼睛往往像镜鉴,天然拥有抒发己想的能力,显而易见的,我的眼睛正流动着失落的雾色。
                “倘是再过几年,我也长成我几位姐姐那样玉立亭亭的娘子,他就不便再牵我啦。”
                他再不来,我就要长大了。
                (430)


                11楼2022-06-10 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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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小的时候,我也这样牵过李岭仪的手,她的手掌跟我差不多大,小小的、软软的,她喜欢待在承香殿里,我却喜欢往外钻,因此每次我都要拉着她,将她薅出承香。那时的我是个蛮狠又霸道的魔王!可惜只会窝里横。
                  鲁国公主到来承香后,或因我已经记事,同她也并不亲昵,远离长安的时间太久,久到岭仪的花落了、识微远嫁幽州。
                  直至今日,再牵起陌生的妹妹的手。我已经记不得从前岭仪的手是怎样的了,应当也一样柔软,毕竟眼前的她,同记忆里的她是很相同的年岁,真与假的谎言掺杂,熟悉的感觉,已经随着年纪的增长,很难掀起手足间的情谊,血液如溪水一样流淌,在迈过国子监的门后,领着她一间间在窗外窥探那不存在的兄长。
                  我不能同她说宽慰的话,因为那会变成一种誓言,我自觉没有履约的能力,但告诉她:你的姐姐们也好好地长大了,可见兄长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虽然现实,对于孩童来说却有些残忍了。所以我沉默着,仿佛同一位初相识的陌生小娘子,我们短暂相逢,然后就此别过,不需十分的推心置腹。


                  IP属地:北京12楼2022-06-13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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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扇一扇的疏窗,极慢地伴随步履,然而匆匆自我眼前掠过,匆匆到只是一个雾朝烟暮的顷瞬,但我却真正地、一一仔细去分辨,构建出一个险将我自己都说服的温柔假象:仿佛窗明案净的学堂中,那些或垂目奋笔、或侧耳聆讲的少年郎里,确乎有一位我的阿兄。
                    直到穿过迢迢萦迂的复道,看罢最后一扇窗。
                    于是我突然无不怅然地意识到,我或将从这个潦草编织、却又足以使我短暂耽溺的美梦里脱身出来,——这短暂的“温情”所溯回堆叠的泡沫,业已要化作风絮。迟疑地看了看身后的陆汀,等待着她开口说:娘子,我们回家去罢。然后从他,这位萍水相逢的郎君手中,接过我的手。
                    “没有见到我哥哥。”剔透的瞳泓中,弥漫着显而易见的失望,但很难说这失望究竟出自甚么,是为了根本不存在的、在此读书的兄长,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不知所谓的别离?
                    仍是吃力地仰着头对他说话,小螺髻上的发绦垂下来,变成两株轻拂的伤心草,“不过,我以为也无妨,反正还会再见的。”


                    13楼2022-06-16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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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确有冷酷的一面,自父亲与母亲的血液中传承,我对西北的混血胡儿能倾诸耐心,从讲教化到行教化,对于我亲生的姊妹,却没有这样亲和的心态,或因我永不担心,她们会学坏、会跌落云角。
                      父亲包扶着她们,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除却药石无力、不可阻挡的阎罗之刀,没有什么能伤害她们。我将她交还给承香的人,比亲自牵着她更使我安心。
                      “会见到的,他总要回家。”


                      IP属地:北京14楼2022-06-17 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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