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氏真的决定用完晚膳再回去。
不过药铺空间太狭窄，猫猫便请壬氏移步到绿青馆一间没人使用的客房。
不消说，猫猫也真的端出了吃剩的干烧蝗虫。当然了，她实际上并无逼壬氏吃的打算，只不过想小恶作剧一番罢了。只要壬氏表示不悦，她便会立刻将菜撤下。况且老鸨在旁边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瞪着她呢。
岂料——
面对半开玩笑地夹起飞蝗送到自己嘴边的猫猫，壬氏居然只犹豫几秒便张口咬下。
猫猫的脸忍不住抽搐起来。
壬氏紧皱眉头，但仍奋力咀嚼飞蝗的模样，让猫猫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场面。
周遭的人也似有同感，全都一副遭了雷击的样子。
送晚膳来的雏儿，仿佛看见心爱的玩偶被泥巴弄脏了似的啜泣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过来偷点儿晚膳吃的赵迂，看见这场景也垮起脸连连摇头，嘟哝着：“作孽啊作孽”。
连老鸨都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但壬氏无视这些人的反应，把飞蝗嚼烂吞了。他看起来仍然在犯恶心，眨着眼睛看向猫猫。
“粥。”
“啊，给您。”
猫猫将粥碗递给壬氏，但对方没有伸手接，只是目光轮流扫过粥和猫猫。
（再不吃就要冷了耶。）
是想暗示些什么吗？猫猫拿起调羹看了看，难道他不喜欢粥里的配料？她试着舀起一勺粥。
壬氏忽然伸长脖子，啊呜一口含住了调羹。
“……”
又不是婴孩。
猫猫无语地再舀一勺粥，因为眼看着就要洒出来，只得赶紧送到壬氏嘴边。
壬氏张嘴就吃了下去。
猫猫有些不爽，于是这次换成夹起一只飞蝗。壬氏尽管皱着眉头，还是咬住了飞蝗。
高顺在旁边发出了“噫——”的声音。
而雏儿则瘫软在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赵迂赶紧上前宽慰。
这画面有那么可怕吗，猫猫有点不太理解，对孩子来说刺激性可能是强了一点。
“雀斑丫头，我带她出去一下。还有小哥，自己做的事要自己负责哦。”
“……”
壬氏光是强迫自己把飞蝗嚼烂吞下去就已经用尽全力。怎么看都不像喜欢吃的样子，但他还是无怨无悔地吃了下去。
赵迂把哭哭啼啼的雏儿带了出去。
（不小心做了坏事呀。）
壬氏因为容貌过于引人注目，在绿青馆时一般都不露真容。老鸨担心妓女们见了壬氏后无心接客，也会尽量不让其他人看见他。
因此这次安排送晚膳的雏儿才会是个哑巴姑娘。听说她在家受尽爹娘虐待，最终还被卖到花街柳巷来，喉咙在来绿青馆之前就已经被弄坏了。这姑娘非常怯懦，但与其把她送回爹娘身边，还不如留她在这里工作更好。
颇有孩子王气质的赵迂时常出手庇护这个生性胆小的雏儿。他宣称小姑娘是自己的跟班，不过事实如何就谁也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咽下飞蝗的壬氏再次看向猫猫。
（好好好。）
猫猫继续用调羹舀粥喂壬氏。

“喂，雀斑丫头。”
壬氏回去之后，总算不用再保护雏儿的赵迂回来了。不知为何，他手上还拿着纸和笔。
“这纸哪儿来的？”
“这个啊？嬷嬷给的。”
“小气老太婆会给你这个？”
老鸨是个守财奴，她怎么会轻易把纸张这种昂贵的东西给人？
“给了就是给了嘛，管他那么多。不说这个了，你去那儿坐下。”
“做什么呀。”
猫猫今晚伺候壬氏吃晚饭已经弄得有点晚了，只想尽快收了药铺回家去，偏偏任性的小鬼缠着他不放，猫猫嫌麻烦，正想轰他，后面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
“行了，你就按赵迂说的做吧，今晚留在这边过夜好了，回去的话还要烧火多费事啊，睡衣我给你准备。”
“嬷嬷，你没事吧？吃错药神志不清了？”
第一次看见老鸨这么亲切，猫猫忍不住吐槽，结果被老鸨用一般老太婆挥不出来的快拳捶了脑袋。这个臭老婆子年纪虽然大了，个头还是比猫猫高，拳头的威力足以让猫猫痛得满地打滚。
“叫你多嘴。行了，我已经安排人在刚才那房间铺好被褥了，睡觉之前去泡个澡，洗澡水应该还是热的。”
（好可疑。）
想是这样想，但机会难得，猫猫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进房去。在赵迂将纸铺开的同时，老鸨也在旁边准备墨水。
（太可疑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连白铃小姐和女华小姐都跑来凑热闹。她们俩今天好像在碾茶，其他妓女们则仍在接待客人。
“婆婆，你不用盯场子吗？”
“我交代给右叫了，他会处理的。”
猫猫听了觉得更加奇怪，明明有事情要做，为什么还聚在这儿？这时，赵迂终于准备好笔墨，抬头看向猫猫。
“怎么了？”
“雀斑丫头，说说看你喜欢怎样的男人呗。”
“哈？？”
这说的什么傻话，猫猫不想理他，没好气地从衣篮里拿出睡衣，正准备去泡澡，却被老鸨扯住了袖子。
“好了，你认真回答他。”
“猫猫，不可以违抗婆婆的哦。”
居然连白铃都这么说。
再看向女华，她面无表情地抽着烟斗。虽然此刻正值客流高峰期，但因为这房间原本就是提供给不便露面的客人用的，所以鲜少有人过来。就算言行有点不合规矩，嬷嬷也不会说什么。
“你就告诉我你喜欢哪种嘛。高大的，还是壮实的，总有个方向吧。”
（好烦啊……）
“我不喜欢太高大的。”
“嗯嗯。”
意识到老实回答才是上策，猫猫只得无奈地坐在被褥上。因为天气寒冷，她将两条腿伸进被窝里。
“比起瘦子，还是丰满一点的好。”
长得太高的人，猫猫觉得跟他说话脖子都疼。至于太瘦的，搞不好会让人误会猫猫饿着了他。
“胡子呢？”
“有点胡子也可以啦，但太浓就敬谢不敏了。”
虽然一般人觉得胡子浓密的比较有男人味，不过猫猫更在意会不会藏污纳垢。一看到不太爱收拾自己的家伙，猫猫就忍不住想他胡子里肯定粘了不少饭粒。
“那五官呢？”
“柔和的比犀利的好。”
什么狐狸眼完全不行，简直恶心透了。
“就是说眉毛下垂一点比较好？”
“哦，那个就随便吧。”
“唔……所以大概就这个样子咯。”
赵迂揭起完成的画像。
“哎呀，怎么有点土气呢。”
喜欢肌肉男的白铃说。
“整一张不知世间险恶的脸。”
老鸨的评价也不怎么好。
“什么鬼，我可不要。”
女华更是不留情面。作为三姬之一的这位妓女，明明身为妓女却非常厌恶男人，大部分客人都被她拒绝了。
最后，猫猫也看到了那张画像。
“……”
“怎么啦？”
看见猫猫哑口无言，老鸨问。
“不，这是在是太像了。”
“什么什么？难道猫猫已经有心仪的官人？”
相比起白铃的欢喜雀跃，老鸨的表情却是闷闷不乐。
“对方是怎样的男人？”
“不，不是什么男人不男人……”
人家是宦官。
画像上的人和庸医一模一样。

听到令人扫兴的答案之后，众人一哄而散。
“什么呀，真无聊。”
本来还想尽情聊恋爱话题的白铃，在失去兴趣后跑得比谁都快。她临走瞟了一眼猫猫，但猫猫打算装作没看到。
老鸨也一脸没趣地离开，赵迂则洗澡去了。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默默吸着烟斗的女华。
女华缓缓地推开窗户，冰凉的夜风从打开的缝隙流了进来。晕开一片墨色的天空挂着弦月稀星，还可以看见映着男女剪影的几扇窗户。
今宵在这青楼里不知会萌生几多爱苗，又随着黎明到来而消逝。
女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向猫猫。
“其实我赞同你的选择。男人这种东西朝三暮四，越是有魅力的男人越是如此。”
女华搁下烟斗。她的举止虽然慵懒却富有美感。三姬之中她年龄最小，作为才女，客人最倾慕的就是她渊博的学识。甚至有人说，若能追得上女华谈话的水平，参加科举也易如反掌。
“如果你性格像白铃姐，我也懒得阻拦了。白铃姐总是瞎起哄，我真希望她能意识到你和她性格完全不同。非要说的话，猫猫，你的性格和我还比较像。”
猫猫明白女华在说什么。
她想说的就是那个吧。
“世界上没有不变心的男人。在青楼待久了，想不看清这点都不行。假若抱着侥幸心理去信任男人会是什么后果，你我都明白。”
女华再次拾起烟斗，轻轻磕落里面的灰。随后她在烟斗里装上新的烟草点上火。
白色的烟雾将她笼罩起来。
“无论再怎么说，我不过是妓女，而你也只是妓女的小孩。”
这就是现实。
猫猫望着落在火盆里的灰，皱起眉头。
“小姐，你吸得有点太凶了吧？”
“偶尔又何妨呢。我平时接待的那些老古板文官，都不喜欢女子吸烟斗。”
没有客人的时候，就让我随心所欲地吸个够吧，说罢，女华朝着夜空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气。

把楼主翻的一口气看完了，翻得好好呀，原著轻小说味道特别重，而且写得很跳跃难懂，感觉楼主能润色到这个地步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