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比爾吉沃特。
即使在最美好的時代，這裡也是個可恨、發臭，充滿殺戮和背叛的罪惡淵藪……但回到家的感覺，真他媽的棒。
我努力划船駛向比爾吉沃特灣，背對開闊的大海，眼前則是港都的燈光，在遠處閃耀著光輝，就像騙人的假金礦。
我們原本還在瓦羅然大陸討生活，在進步之城活動，也會去她那略顯醜陋、人民備受壓迫的姊妹市，但那裡最近越來越亂了。而且王子找上了我們，說有生意想跟我們談，他開的價錢實在叫人無法視而不見。
以一樁跟抓野鰻魚一樣簡單的差事來說，價錢未免也太好了。雖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但就像我常說的，錢財都自己找上門了，就別假裝不在乎吧。
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們竟然回來了。上次我們在這裡的時候，情況有點……嗯，火藥味十足。
莎拉．好運把我們全都耍得團團轉—我、逆命，還有剛普朗克。她對付那個神經病海盜的方式，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把那傢伙連同他的船一起炸成了碎片，在所有比爾吉沃特人的眼前。我和逆命近距離目睹了這一切；我們能活下來純粹是好狗運。當然我跟她樑子是結大了，但我不得不承認，她幹得出這樣的事情確實很帶種。我聽說這裡現在歸她管了。有幾個船長願意聽話，也有一些沉到比爾吉沃特灣底下去了。只剩下幾個人還在觀望，斟酌自己有沒有機會爭奪這個「江湖霸主」的寶座。例如王子，我們的老朋友……

「你能不能至少試著專心幹活呀？」我們偏離航線了喔。」
我怒目瞪視著逆命；我忙得揮汗如雨，那個混帳卻坐得好好的，漫不經心地用滑不溜丟的手指撥弄他手上的卡牌。他的身材的確太瘦弱了，當划槳手毫無用武之地，但看他擺出一副蒂瑪西亞王侯的樣子，好整以暇地對我指指點點，那嘴臉就是讓我不爽。
讓我更氣的是他其實說得沒錯：海流把我們往南推了好幾百碼，代表我得更用力划才能抵達目的地。
「等你高興了歡迎隨時來接手，老祖宗。」我低聲咆哮。
「辦不到。」他說著，往面前底部朝天的木桶上蓋了三張牌。「我忙啊。」
我氣得吹鬍子瞪眼，轉頭望向肩膀後方，硬是忍下了怒氣。我們正通過一片礁石林立的水域；銳利的岩石探出海面，就像刀刃一樣。當然啦，水面上看得見的礁岩根本不成問題。真正的殺手，向來都是看不見的鋒利礁石。
這種稱為「寡婦製造者」的礁岩，多年來已經不知奪走多少人的生命。撞上這種礁岩的船隻，殘骸到現在都還能看見：斷裂的桅杆卡在岩石之間，支離破碎的船板在漩渦裡打著旋，腐爛的登船網纏繞在剃刀般鋒利的岩礁上。

這些沉船事故多半要怪到愚蠢的船長頭上：他們不願意花錢請布爾魯的撫浪靈媒，引導他們進入港口。不怎麼明智的選擇。
幸好全長十呎以上的船，不會在「寡婦製造者」範圍內的海域航行。我們這艘會漏水的小船名叫無畏號；說真的，從我們一小時前遇到她到現在，我開始有點喜歡上她了。她的外表其貌不揚—船身邊緣有點生鏽，而且早就應該好好上漆了，但她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這很重要。而且她對我的划船技術不會有怨言。
逆命把三張蓋牌一一翻開。他皺了皺眉，把那幾張牌放回手牌裡。自從我們偷偷離開白港之後，他就一直在做同樣的事情。卡牌的開示顯然讓他心神不寧，但我一點也不在意。今晚應該不會有多少收穫，但我們至少要擺出一副努力嘗試的樣子。我真他媽的慶幸我們先拿了一半的海妖金幣。
即使我們能拿到的就這麼多，我也覺得沒差。這是我們幹過最好賺的一筆。

我手中的船槳激起一片水花，濺在逆命的臉上。他停止洗牌，抬起頭來瞪著我。「別煩我好嗎？」他說。
不行，我就是要煩他。
「我的錯。」我向他聳聳肩，繼續划著船。
他拿下帽子，用手抹著臉。抹完臉之後，他又瞪了我一眼，才把帽子重新戴上。他把帽沿拉下來遮住臉，想營造出一點神祕感。在我看來，他這樣簡直蠢斃了。
我重新把一隻船槳插進水裡，一邊試著不要偷笑。惡整再度得手，這次水直接潑在他的側腦上。像呼巴掌一樣。
「噢，」他生氣了，對我怒目而視。他把一根手指伸進耳朵，好好摳挖了一番。「你根本故意的嘛。」
「我忍不住。」我說。「問題出在你身上啊，誰叫你穿那麼好的大衣在那邊耍帥，明明一星期只洗一次澡。這樣會讓我一心只想惡作劇。」
我又把水潑到他身上，這次比我原本想的還要過分了一點。我把他潑得全身都濕透了。他在盛怒之中慢慢站起身來，朝著我指指點點，這讓無畏號劇烈搖晃了起來。他急忙又坐了下來，手扶著小船的邊緣，臉上露出嚇得要死的表情。原本想耍帥到底的逆命，經過那樣一番折騰，帥樣都拋到船外去了。

我搖搖頭，輕聲竊笑。每次想到都覺得很好笑：虧他是河流游牧民族的後裔，虧他半輩子都住在比爾吉沃特，結果這傢伙還是不會游泳。
他的瞪視像匕首一樣刺向我，香味撲鼻、精心上過髮油的頭髮，現在都頹軟地垂了下來，像海草一樣滴著水。雖然很想忍住，但他這副樣子還是讓我忍不住笑得咯咯作響。
「你這個低能兒。」他說。
我繼續划著船。經過一段時間，比爾吉沃特第三大鐘的悠揚鐘聲飄過港口，傳到了我們這邊。
「我們到囉。」逆命大聲宣告，終於又回去看他手中的牌了。
我轉過頭，望向肩膀的後方。一塊凹凸不平、大小如同一座小島的巨巖，在我們的前方赫然聳現，但好像沒什麼特別之處。
「你確定嗎？」
「對，我很確定。」他語氣急促地回答。他應該還在氣剛才被我潑水的事吧。「我已經再三確認了。卡牌一再指示的地方，就是這裡。」
逆命用他手中那些卡牌，可以變出不少小把戲。我們平常不可能進得去的地方，他用了卡牌就可以來去自如；想大幹一票的時候，他這招可以發揮強大的效用。我甚至看過他把卡牌猛力丟向一輛馬車，那輛馬車就像裝了炸藥一樣爆炸了。至於他今晚做的事情，那是河流游牧民族傳承下來的伎倆。我必須說，他們的占卜結果通常都很準。

我朝著逆命指的方向，划著無畏號逐漸接近目標，來到那塊巨巖的下風處。起而又落的湧浪想把我們逼退，但我穩住船身並下了錨；逆命說我們到正確的位置了。
我們的頭上是高聳的巨巖。
「所以……我們怎麼爬上去？」我問。
「我們不上去。」逆命說。「卡牌的指示是，聖壇在裡面。」
「我沒看見洞窟入口啊。」
看到逆命露齒而笑，我的心陡地一沉。他指著船外的水中。
「你在開玩笑吧。」我嘟囔著說。
上次我們在比爾吉沃特的時候，我跟一顆砲彈綁在一起，被人踢出了船外；那時候我還以為自己會溺死呢。雖然逆命救了我，但當時真的是千鈞一髮；我可不想重蹈覆轍。
「怕了是不是啊，搭檔？」他說。「除非你想叫我自己下去……」
「好讓你可以獨攬功勞，跳過我把剩下的海妖金幣占為己有？」想都別想。」
我可沒忘記：這個狗屎混帳曾經拋下我，自己落跑過一次，還把金幣全部捲走，留下我收拾爛攤子。那幾年蹲苦窯的日子，我可不想再體驗一次。
「我還以為你覺得聖壇根本不存在。」逆命說。「如果我沒記錯，你說過這一票『跟抓野鰻魚一樣簡單』，對吧？」

「是啊。我還是覺得聖壇什麼的根本是迷信的屁話，但如果好死不死真有這回事，我可不想放棄我那一份。」
這次換他笑了出來；我開始脫下大衣和靴子。我檢查彈藥和雪茄，確定都帶好了，而且不會進水。接著重複檢查我的雙管大獵槍「命運」—在皮爾托福全新打造，規格為我量身訂做的武器，確定用油布緊緊包裹起來，並牢牢綁在了背上。我捲起了袖子。
「所以水道在哪裡啊？」

我跳進水裡。希望別撞到一大群發瘋的丁香魚才好。
水裡又冷、又黑，真他媽的混帳；但我踢著腿持續下潛，越潛越深。魚和天曉得是什麼的東西，像飛鏢一樣從我面前飛速游過，在我的眼角閃爍著微光。
快到了。雖然這裡一片漆黑，但看得到一小塊……嗯，更黑的土地，在下面更深處。是水道的入口。看來逆命的卡牌是對的。我游了進去，很快就發現：跟這裡的比起來，外面的水一點也不黑。我在這裡甚至看不見自己眼前的手。水道裡也不是很寬敞；每划一下水，我的指尖都會刮擦到兩邊滑溜的石頭。
回頭一瞥，水道入口已經變成一個藍色的小圓點。我不禁想著，氣應該足夠讓我掉頭游回水面吧。要是繼續前進，我就沒辦法原路折返了。
逆命最好別搞錯了。如果在這裡淹死了，我發誓會乘著下次的哈洛威回來，糾纏那個混帳一輩子。
前方出現了光，我踢著水道的地面，朝著光的方向游去，以為終於找到了出口……但不是。只是一隻會發光的混帳水母，觸手就像致命的拖纜一樣漂動。我才不要靠近那東西。
我繼續游，陷入了全然的黑暗。恐慌感像血月的潮汐一樣慢慢湧了上來。我撞上前面的一道牆；有一瞬間我嚇得要命，還以為前面是死路。本能驅使之下，我猛力往上游，想找地方呼吸，結果一頭撞到上面的岩石。好硬。寒意麻痺了我的疼痛，但我想應該有血流到了水裡。在這裡流血可不太妙。瘋狗鯊在幾哩外就聞得到味道……

我感覺自己被困住了，就像裝滿水的木桶裡的老鼠。這次我可能真的會淹死。
一定有路可以過去。我拚命四處亂游，盲目地在牆壁上摸來摸去。石頭上似乎刻有彎曲的螺旋形圖案，但這種東西現在根本提不起我的興趣。肺裡面的空氣跟毒藥一樣，等我終於找到了出口，力氣已經開始減弱。
我游了過去，突然看見頭頂有月光。我往上游。衝破了水面。深深吸進一口氣，發出刺耳的聲音。我還活著！
我踩著水，觀察了一下周遭的環境。我在一座部分露天的山洞裡面，月光從天空照了下來。
我涉水來到一塊突出的岩石邊，爬了上去。一群跟我的頭一樣大的螃蟹，從我身邊飛也似地逃開。牠們個個生著一隻長到大過頭的藍色鉗爪，朝著我不停揮動，一副很不爽我出現在這裡的樣子。嗯，這下可好了。我從來沒喜歡過螃蟹。牠們總是讓我皮皮剉，真的。太多條腿了。
該做的事還是要先做。我解開背上的「命運」，打開包裹著她的油布。我就著月光，快速檢查了一下她的裝填機構和扳機。看樣子沒問題。我裝了兩顆子彈上去，突然間感覺前景光明了不少。只要把我最正點的「命運」握在手裡、上好膛，我就覺得天底下沒什麼好怕的。
「你也拖太久了吧。」一個聲音說。
我差點把雙槍管的子彈打光；原來是逆命。他靠在一塊岩石上，硬裝出一副超脫、圓滑的表情。他用卡牌就輕輕鬆鬆進來了。
「我差點他媽的嗝屁，你這愚蠢的混蛋。」我咆哮著說。

「你在流血。」他說。
我摸了摸頭皮。手染成了紅色。 「死不了的啦。」希望真的會是這樣。
逆命也許是想故作鎮定，但他還在看我；我看得出來他很在意。我不想承認，但我謝謝他。
「別那麼興奮。我沒事！」我環顧四周，注意到每一寸牆壁上都刻有彎曲的圖案。布爾魯的雕刻。我花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這些圖案究竟是什麼。
「有很多蛇。」很明顯，我講了等於沒講。
嗯。這個「跟抓野鰻魚一樣」的差事似乎有點蹊蹺。
「你還覺得這只是神話嗎？」逆命問。
我只是含糊帶過。即使開始有點相信了，我也不會給他滿意的回答。
畢竟人家出錢請我們去找的可是比爾吉沃特的一個傳說，跟深海頑童、召喚者之類的傳說差不多，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信以為真的。

深淵王冠。
傳說戴上這頂王冠的人，就能號令深海異獸。誰能號令深海異獸，就能掌控毒蛇群島周圍的水域。控制牠們之後，你自然而然就能控制比爾吉沃特。
這樣東西就是王子亟欲得手的珍寶。如果讓他戴上了深淵王冠，就連好運姐都沒辦法違逆他的旨意。
「好啦，聖壇呢？」我說。
「有一條路會通往更深的地方，東西就在那裡面。」逆命說著，指著山洞的深處。「也許要從那裡走過去。」
「希望不用再游泳了。」我喃喃說著。

逆命找到的所謂「通道」，只不過是岩石間的一道裂縫。他這傢伙身上沒長什麼肉，可以像滑溜的比目魚一樣輕鬆通過。我體態比較壯一點（而且更有魅力），就只能一邊擠一邊前進，還蹭掉了幾顆鈕扣。
我小聲發著牢騷，咒罵著那碗稍早才吃下肚的雙份海鮮巧達濃湯；逆命把食指往嘴唇上比了比，叫我別出聲。
伴隨著最後一聲咕噥，我終於擠出通道，差點跌了個狗吃屎。一股味道來襲，就像拳頭一樣擊中了我。那種味道，跟殘惡碼頭殺魚場的魚肉、內臟發出的汙穢臭味簡直一模一樣。熏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還順便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月光透過山洞頂部的縫隙照了下來，但還是漆黑一片。我花了一點時間才看清楚，這裡有大量的沉船殘骸和船上拋下的物品。對撿破爛的人來說，這裡就像天堂一樣；角落、縫隙都塞滿了各種垃圾和廢棄物。
這座山洞比前一座還大，而且只要沒有擠滿螃蟹的地方，滿滿都是布爾魯的雕刻。更多的蛇。我感覺這裡是有主題的……
旁邊有一座很大的黑水潭，說不定跟那條差點沒把我淹死的混帳水道相連，但這些垃圾和殘骸不可能是被水沖進來的。不對，這些東西是有人帶過來的。從東西擺放的方式可以看出一種詭異的章法，不過布置的人腦袋大概跟水手結一樣亂糟糟吧。
這裡有木桶、箱子、寶箱、漁網。還有漁具和生鏽的魚叉，跟一股股腐爛已久的繩索。貝殼和石頭堆成奇怪的樣子，一個個罐子裡裝著發臭液體和天曉得是什麼的東西，排列在漂流木製成的粗糙架子上。
一支生鏽的船錨靠在牆上，還有一尊附滿藤壺的船頭雕像—一個魚尾人身的豐滿少女，嵌在幾顆巨石中間。她身上剝落的油彩，看起來就像脫落的皮膚。
破碎的桅杆在高處縱橫交錯，就像彎曲的屋椽。 長長的海草垂掛在桅杆上，一小捆一小捆的魚骨頭和小樹枝，用細繩、頭髮和腐爛船帆做成的帶子綁著，掛在旁邊滴溜溜地旋轉。
而遠處石壁的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各種擺飾的簇擁之下忽隱忽現，看樣子像極了……

「你覺得是不是那個？」我小聲說。
有點像一座祭壇，直接刻在了石壁上。祭壇的外型就像一大群海蛇—長著紅鰭的、藍底白斑點的、喉間長著烏黑尖刺的，有一大群。祭壇周圍擺了數百根熄滅的蠟燭，到處都是融化的蠟，還有幾十個各種野獸的頭骨。人類的頭骨也有不少。
「深淵聖壇。」逆命的聲音裡透著敬畏。他一直都是很迷信的人，河流游牧民族出來的人都這樣。「錯不了，就是那裡。太好了。」
逆命開始小心走向聖壇。我放慢腳步跟在後面，眼睛盯著那裡的陰影。通常這種時候，都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只要遇上了我們，事情好像就會變成這樣。當然囉，我也在盯著逆命。
「你別想偷偷拿了王冠就跑。」我對他低聲咆哮。他給了我一個輕蔑的眼神，但沒有要回話的意思。
某樣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讓我的心跳彷彿停了一秒鐘。
附近一座高及膝蓋的岩架上，躺著一個老女人。我差點就沒看到她；目光已經掃過去了之後，我才驚覺自己看見了什麼。
「天啊。」我倒抽一口氣。心臟又開始跳了，跳得像諾克薩斯戰鼓一樣。
她朝天仰躺著，緊緊交握的雙手放在身前，就像死人的雕像。其實看那副樣子，她可能真的已經死了，不然也差不多了。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腐爛了一半，膚色有如死了一星期的魚。還有不知道是因為有光線，還是因為沒有光線，她透明的皮膚中的血管是墨黑色的但它看起來也很強大，就像。
「這裡有……呃，一個老太婆。」我低聲說。
逆命已經到聖壇了，正在檢查四周。「啥？」他心不在焉地說。
「我說這裡有一個老太婆。」我重複了一遍，稍微加大了音量，一邊瞥了她一眼，看她有沒有醒過來。 沒有醒來。
逆命回頭看我。「她在幹什麼？」

「睡覺。」我小聲說。「不然就是死了。不知道是哪一個。」我朝她聞了一下，差點吐出來。「不過她臭得有點誇張。所以應該死了吧。」
逆命的眉毛往眉心擠，擺出一副憂慮的表情。通常只有在牌很差，或者在皮爾托福花一堆冤枉錢訂做的夾克髒掉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我想……那就別管她了吧？」他說。
這主意真棒。我換了個話題。「有發現王冠嗎？」
「沒有。」他又回去搜索聖壇。「應該會在這裡……」
我往他那裡走去，想幫忙找王冠，這時背後的老女人忽然打了一個響鼻，發出刺耳的聲音。我快速轉過身，舉起了獵槍，但她一點動靜也沒有。 看來還活著。
我看著自己的舉動，接著把槍瞄往天空。我剛才到底想幹什麼，開槍打一個熟睡的老奶奶？不管她身上有多難聞，感覺就是會為我們招來一堆狗屁倒灶的霉運。
我轉過身去，一邊小心翼翼地盯著那個老女人，以防萬一。我踩到了某個東西。某個會動的東西。某個會發出嘶啞尖叫聲的東西。
這裡還有一個人，完全埋在了一堆腐爛帆布的下面。
他像被逼到角落的狗一樣連滾帶爬逃開，露出驚慌失措的眼神。從他身上衣服的剪裁和金耳環來看，他應該是水手，但已經好久沒吃頓飽飯了。我又看到他腿上有生鏽的腳鐐，連著一條鐵鍊，鐵鍊則栓在附近的岩壁上。
這個人應該不會構成威脅，於是我放鬆了原本緊緊握住的「命運」。我向逆命點點頭；他已經轉過身來，手裡發光的卡牌蓄勢待發。
「好了，別緊張。」我對那個俘虜說著，同時舉起了一隻手。「我們不是來這裡傷害你的。」
「救我出去。」他小聲說著，眼睛在我和熟睡的老女人之間來回逡巡。「我不想變成祭品。我只是別人派來找王冠的！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快救我出—」
他漸漸慌張起來，講話也越來越大聲。誰知道這個可憐的傢伙被銬在牆邊多久了？還有為什麼被銬起來？
「好了小子，冷靜一點。」我說著，嘗試保持鎮定。
「—救我出去，救我—」
「讓他閉嘴。」逆命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