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可怜啊

（我与裴章，虽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然府中年纪相仿的，唯他一人。加之他素来是个好相与的，一来二去，二人自然熟稔起来。这日午憩醒后，滞于屋中，无事可做，索性出门去找弟弟顽一阵。）
（自风息出，顺路从额涅那边儿拎了一提芋泥酥，想着待会儿同弟弟共享。甫一入苑，却见屋门紧闭，底下人亦不知去向。盘算着这个时候他一般在府中，抬手敲了敲门。）
弟弟，在吗？

（敲了好几下门，屋内皆无回应，想来他着实有事出府了罢，来的可真不赶巧儿。抬脚欲出，里头却传来了弟弟的声音——连忙推门而入。）
大白天的，怎么闭着门呀，院里也没人，我当是你出去了呢。
（见他端坐于书桌前，耷拉着脸儿，似有满腹愁懑无处发泄。以他的才智，断不会存在作不出文章的情况。如此，定是有些什么别的缘故。不管是什么，可不能再让他继续这样消极下去。缓步挪到他身边，笑道。）
这是怎么了，脸都皱成苦瓜了。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裴章不高兴了？

【我曾将阿玛的教诲奉若圭臬，在寡无回应中不断磋磨，将稚童的心性愈挫愈勇，却也像一根弓弦愈拉愈紧，在今日轰然崩断。与阿姐虽非一母所出，但同居一邸，除却长辈便只有她一个亲人，长姐又惯温柔慈宥，于幼弟多有照顾，也愿意同她亲近。】
【长久挤累的委屈与莫名的不甘在她的软声相慰里决堤，抬起颔，撞进阿姐的一汪秋水。】
阿姐，阿玛是不是不喜欢我？

（听到阿玛，心中了然。他对弟弟一向严苛，前几日还担心弟弟的情绪，没想到才几天便应验了。想到方才还说“是哪个不长眼的”，不免尴尬。掏出一方素帕，替其拭去颊上泪水，柔声道。）
当然不是，阿玛爱我们每一个人。只不过，他对我们每个人的爱都是不同的。
（嫡长子，这三个字落在幼弟身上，便理所应当地化作了压在肩上的重担。我知阿玛对弟弟的殷殷期许，与对我是截然不同的，亦让这份父爱显得愈发深沉。）
你是家中长子，阿玛对你自然寄予厚望，素日苛求于你，也是急于盼你成才。阿章在阿玛眼里、在姐姐眼里、在所有人眼里，永远都是最优秀的。来，跟姐姐说说，这次阿玛又因为什么说你了？

【阿姐的这些规劝嬷嬷也常挂在嘴边，诸如我是阿玛寄予厚望的嫡子，自是要比旁人更加严苛，再诸如家中除去阿玛便就我一个男儿，来日要承起王府的脊梁，总不能像小女儿般娇养，但随着年龄渐长，一次次的努力被泼之冷水和自外人口中偶然得知的只言片语，让稚子的心愈发患得患失。】
阿姐....是真的吗？
【期盼地看向阿姐的眼睛，不等她答，又亟忙摆首。】不.....阿玛不喜欢我，库塔的阿玛也严苛，但上回他功课得了第一他阿玛夸他，还允他出去玩，可我得的第一，阿玛还是觉得我写的不好。

自然是真的了，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呀。你若再不信，阿姐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儿——
（我记得很清楚，是十六那日。因为我从开阳走出来的时候，抬头往天上一望，才发现那一晚的月亮，好圆。）
十六那日的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知你每日看书到深夜，想着同你来说话解闷儿。没想到看见阿玛在你窗前站着……站了多久我不并知，只是这样冷的天儿，他在外头站着陪你，可见阿玛是爱你的。
（不经意间对上他的眼神，从期待到失落，不过转瞬间。摸了摸他的头，又道。）
每个人的阿玛呢，是不一样的。库塔的阿玛，就好像太阳，一直很温暖；我们的阿玛，就好像月亮，虽然看起来很冷、触不可及，但内心却很柔软——我知道，现在要阿章去理解他的想法很困难，但还是要试着去理解他，因为他终归是我们的阿玛，我们的至亲。

【她口中娓娓道来的是我不曾熟知的阿玛，寺庙中普渡众生的弥勒佛总将最慈眉善目的一面彰示信徒，再是面容严峻的罗汉金刚也能在你心诚则灵时看出几分慈蔼，可阿玛横看是严，侧看是凶，原都是藏在面具下的假象吗？可阿姐是从来就不会骗我，昂起首，直起膂，像一株怏怏的花骨朵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那阿章要做星星，阿姐也是星星，这般我们一家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小儿心性愁绪来如风，去也如风。】让阿姐担心了。
【吸了吸鼻，闷了一整日这会儿腹中空空。】好香啊，阿姐带什么来了？

好，咱们都是星星，而且都是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星~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他的话让我思绪万千。阿玛向来这般，凭我一己之力也无法劝说他改变对弟弟的态度，只能暂时如此。心里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对阿章多加关心，方能略略弥补他内心对父爱的缺失。）
你呀——我是你姐姐，以后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要再藏在心里了。
（眼见弟弟的情绪过去，心中一块石头也落了地。连忙将带来的点心拿了出来，揭开食盒的盖子，芋泥酥的香气扑鼻而来。）
瞧我这脑子——喏，你爱吃的芋泥酥。我想，你最近功课吃紧，定是吃不好、睡不好，所以特意带来给你吃的。

【额涅身体欠佳，不愿再用无端的烦心事儿扰她，也便只有阿姐一人可以说说烦心事，颔道。】好，阿姐有什么烦心事也要告诉阿章，如果有人欺负了阿姐，我能替阿姐出头的。
【明明还是个半大小儿，适才还嘟着嘴巴，鼓着腮帮，这会儿就要化身小男子汉将阿姐相护。除去阿玛的分外严苛，靖邸像一个避风的港外，额涅慈祥阿姐温厚，作为除了阿玛以外的唯一男丁，该扛起应担的责。】
【可这一切，都要先填饱肚子，兴冲冲地捏起一块芋泥酥，先塞进阿姐手里，再给自己拿了块，姐弟一起吃。】

给姑姑也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