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知，总觉无一番功业无以存世，彼年于八旗衙门掌印务时，尚还有敢厌“清闲”二字，而今镇日被些“闲事”缠身，简直烦不胜烦，倒觉每日在衙门中理理文书，档案，也可算是一桩美事】
【忽见来人，不免一愣】
大人今日怎么来了？寻常行引罢了，兄弟们盯着呢，出不了什么乱子。

【浙盐官运不继，素有沉疴，时至今日，仍复招商行引，灶所将盐运往岸局，岸局招募盐商，复转运至本岸各地行销，每季皆如是，寻常甚少亲临】
【今日本也意不在此，可惜身在此处，但见浮桥外盐船成行，所官验掣都显得有几分束手束脚，正接了茂行之语】
例行公事，看来是我在此处，难免叫诸君不自在。那便烦请富察大人带路，同我去岸局处瞧瞧吧。

【这话听得眉头一挑，微有诧异，旋即应道】
是，大人请。
【说是带路，此言并不虚，盐运每季一回，在杭府两三载，身在绿营，本就有守备之责，往来次数都比这位姐夫多，他今日来的稀奇，又如此行事，想来是有话要说，遂行至静处方才低声问】
姐夫，可是今次运盐有什么问题？

【比之前岁那个蛮问的愣头青，今时这妹夫也有几分闻弦知意的涵雅了，四目相交时，漫生出几许荒谬的欣慰之感，轻咳一声，略去这谬想，复与他道】
倒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也事关盐务，是日前连接了两回“风闻言事”，怪有意思的。
故而今日才临时起意，过来瞧瞧。

【这话难免听得有几分云里雾里，一时有些琢磨不定，他既单独叫了自己来，应匪是什么听不得的秘闻，可刻下又卖起关子，玩起来文官那套需要意会的把戏】
【哪知他们盐运司有什么官司，索性也懒费这个脑力，诧异的毫不作假，直直问道】
啊？什么风闻言事？

【负手而立，远处是岸水拍汀沙，斜晖默默，面前横枝一缕，推指一拨，笑与他分说】
一闻是说有人藉缉私之便，于巡商、巡役时监守自盗，以至盐户生存艰难，灶头需得借款起炉。
另一闻则说，商私妄称有人庇护，私贩不止还接济煎丁。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有意思？

【投去赞许一目，虽有八旗守军驻此，可杂役活计多是绿营承作，自然，出了岔子，业是他们要多担一分】
不过我于任上几载，犹你来后，绿营缉私之事，我也略添几分了解，必无大过，却难说会否有人贪心不足。
不过依我之见，你只需顺着丁、陆这两家盐户着重差便是。

【虽不至目瞪口呆，仍听得心头连声叫乖乖，这恐也算不上什么二虎相争，至多能算是个狗咬狗，可惜两边刨了满嘴毛，上峰仍在隔岸观火，等着坐收渔利】
【嘶声连连，半晌才觉出不对来，迟疑的皱了眉】
姐夫，这风闻里监守自盗的，不会说的是绿营军中的人吧？

【昔年入仕时，曾有骁骑营的老大人称“无过便是有功”，彼年不甚解，刻下倒咂摸出两分滋味】
【盐场官商勾缠自古便是寻常事，美差皆紧着八旗驻军，寻常盐户比绿营这些爹不疼娘不爱的兜里还干净，至于那些富商巨贾，谁又惧几个绿营丘八，简直可笑】
好嘞，到时看看是哪个***这么糊涂，竟能攀咬到绿营这处。

【春和倒确然似很喜爱江南风物，只我实在无福消受】
许我是惯受北地风物，格外不耐热些，犹是披甲操练时，日日伴的不是绿豆汤便是清暑药，我如今见了绿豆，也是要绕道而行的。
【至今想来仍觉满嘴药味儿，啧了两声，新起一题】
话说姐夫，我们那个修缮的款子，怎么至今未拨啊？莫说枪尖，我瞧着校场里那红缨枪的缨子都要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