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到东南，碧空上坨云节节绵延，云层薄厚积攒，恍若地平线上山峦起伏，连接着天的深处与地的尽头，从不间断。】
【空阔的院落正中生着桃红，在绵密的树荫下，窸窣声是焉姜手中枯枝的。被风雨摧折的枯枝此刻落入她手，枝干僵硬，伴着颤响在结实的黄土上留下细细的纹路。】

【入宫时下了雨，不过也没阻拦住我的脚步就是了。额涅离世后，我有了许多不入宫的借口，可阿姊还在宫里，不入宫显然是不可能的。阿姊如同额涅一般，是个豁达之人，我从前以为自己是，可后来发现自己不是。】
【入了储秀宫，阿姊如今仍住在从前的地方，只是去了那儿以后，是再也见不着额涅了，也无法听见额涅叫我吃糕点的声音了，在额涅那儿，我在宫外估摸着就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入宫时下了雨，不过也没阻拦住我的脚步就是了。出宫后，我有了许多不入宫的借口，谁说宫外不好呢，没人说，主要是宫外有趣的太多了，宫里的宫规束缚着，从来都是一张面孔的。】
【入了储秀宫，犹豫着要不要这个时候去额涅那儿，到时候必然逃不过额涅的关心，可若不去，到时候被发现了，遭殃的可也是我。在额涅那儿，我在宫外估摸着就是吃不饱穿不暖的。】

我记得，你是额涅身边的女官，在这儿做什么呢？
【拧了拧眉，这人我记得，先前她还来四所给我送过东西，之后我也在额涅哪里见过几回，额涅话里意思是颇为看重她的，不过这个时候我记得应当是当值的时候，她在这儿做什么。】
地上画的是什么，道士们画的符，不过又不大像啊。
【她面前的地上不知道画了什么东西，整个就一团乱，完全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鬼画符？】

那你这字，写的可不怎么样啊。
【我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她写的什么字，应当说是一个字都没认出来。听闻额涅在休憩，方才犹豫的事情如今便放下了，毕竟不去打扰额涅睡觉也是做儿子的一片心了，虽说额涅从来都是好脾气，但睡觉的时候被人吵醒心情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从前在家时没有学过么？
【她的字，许是连刚进上书房的弟弟都比不上，他们的字虽说写的歪歪扭扭了一些，可还能看出来是什么字，而这个字，我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稚龄时由阿玛抱在膝上，他念起一句诗赋，小焉姜便紧随其后，牙牙学语般完整重述追读一遍。到后来，阿玛更以此为乐，休沐在家时常逗着焉姜一同读诗书，焉姜腹中的文墨多累积于此。】
【鄂卓一族绝非显赫门阀，说白了，且不过是人口繁盛的寻常人家，仰仗着祖辈继业得过且过，不至饿死街头罢了。是以族中女子罕有识文断字的机缘，女红绣法才是她们自小钻研的方向。】污了阿哥的眼，奴才罪该万死。【叩首请罪的举动不见半分迟缓，人已俯叩在地，靥颊上泛起的潮红业渐渐消褪。】
奴才家境平常，并未正经上过女学。【寥寥数字，轻松解释作罢，并未因此大做文章，唱和其中与旁人并无干系的内因。】

倒是坦诚。
【并未再说其他的话，若是从前怕是还要补充上一句，可如今在宫外待久了，倒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大家族出身的女子倒还好些，府里有特地请的女夫子教导，而家境差些的，能识得几个字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更不用说会写这些字。】
怨不得额涅之前说要我找些女子用的字帖来给你呢。
【嘀咕了一句，额涅对她格外上心，比待我还要更上心一些。不过也就是嘀咕一句罢了，额涅有她陪着，终归是多了些乐趣。拾起她不小心丢到地上的树枝，将玉溪生的《锦瑟》写在了她的字旁边，抬了抬下颌】
过些时候我给你找几本女子用的字帖来，我的字不大适合你，你看看就成。

【品读不出他口中的坦诚是夸赞还是讥讽，当下的智慧仍不足支撑焉姜去揣度上位者的心思，而本质淳良的焉姜业不曾挖空心思去推想主子们的想法。】
【默声承受着十四阿哥犹自做出的评断，敏锐的听觉却将阿哥喃喃自语的内容悉数敛进耳蜗深处。惊诧之余，心底的动容教人无法忽视，除却双亲罕有旁人会这般真挚的显露出丝丝善意，祺妃娘娘终与旁人不同。】
【十四阿哥的说法教焉姜生出惶恐之感，区区奴才，却让皇阿哥分出一些心思，还是习字这般不紧要的琐事。原该谢恩推拒的举动，被他随手誊写的笔迹硬生止住。焉姜曾见阿玛笔下行迹，盖是行云流水，温和端方。除此外，并无其他男子字迹可以一观。今有十四阿哥笔锋落定，点画间毫不掩藏的锐利直逼圆眸。不自觉仰首向其，眸眼中倒映出他儒雅的身姿，钦慕之情盈满眸心。】
【他本人躯体外所展露的，竟与其笔下字迹大有迳庭。暗中惊诧之余，理智仍在，连忙叩首谢恩道。】多谢阿哥。奴才定会在闲暇之余尽心习字。

伺候好我额涅便成，其他的也没什么了。
【寻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额涅方才若是在休憩，这会儿也该醒了。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两个的软肋，我的软肋无非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比如额涅，比如阿姊。走了几步见她还停在原地，道】
还不跟着进去。
【额涅约莫是拿她当小闺女在养的，看着呆呆楞楞的，也不多说什么，看她跟上来了，余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