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黄昏时分,读熟了课业的胜基从书房里走出来。
“父亲,我有问题想要问您,可以吗?”
从衙署中回到家的父亲,看著自己儿子。夕阳染红他白皙的小脸,五官模糊不清。
做父亲的人微微地笑了:
“哦,胜基啊。什麼问题,你问吧。”
“我将来打算进宫侍奉殿下。”
“哦,那很好啊。”
“父亲也认为很好吗?”
“如果你认为那能够实践你的理想的话。”
男孩微微仰起了头。
“我想问的是……将来,如果我的主上误入歧途,执迷不悟,我是否该竭尽所能、哪怕赔上生命的代价来劝阻他呢?”
父亲饶有兴趣地看著自己的儿子。
“这样说,好像你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保护君主是为臣的本分。但是,假如说,我的君主已经执拗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就算我想要用感情打动他,他也无动於衷,而我却有被处死的可能,我是否还有必要这样做呢?但是……”
“但是,如果你放任他,感觉便如同违背自己的良心,背叛自己的准则。”父亲叹了口气,接著男孩的话头说下去。
男孩低下了头。
“如果君主已经执迷不悟到了那种地步,明明知道不行,却还是想要改变他,下场也许只有被处死。这种事情,在历史上简直数不胜数。问题是……这样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什麼也听不进去的君主依旧只会继续那样下去,而在他死去之后,他还会因为杀戮而得到暴君的恶名……而相反的,我却能名垂青史。这种事情……不等於出卖自己的王为自己博得好声名吗?”
父亲忧虑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儿子,又看著远方血红的天空。
“胜基,你想做王的近臣,还是能臣?”
男孩一愣。
“我再问你,王是什麼?”
“王是……”
男孩突然哑然了。
父亲摸著儿子的头。
“王是作为两重意义而存在的。作为人,王是会死的;而王权,是不可冒犯的。如果你感到迷惘的时候,你还是考虑怎样做对自己比较有利吧!”
“父亲……”
其实朴胜基不是没有感到过不满。建龙卫中的哪个男孩不曾以为自己有做宠臣的资格。长大之后,人们纷纷猜度谁会是总管的时候,他也曾在候选人之列。
十八岁的洪林,已经俊美到令人惊讶,但在那个时候,他也已经是一个柔糯的、四面讨好的老好人了。洪林成了总管,他朴胜基照样规规矩矩地做他的副总管。就算有什麼不满,为此发泄怒气,践踏自己的岗位,简直愚不可及。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主上的眷顾。
铁打的御座,流水的君王。
王是奔流,他是磐石。
两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