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从前瓦舍与远山下稻田正绿,村头猎户刘文氏便教我与万物同娱,稳坐如钟却如刀尖上求索。她手的粗粝纯粹是因摸牌过多而留下的,既抵御短兵相接,又保全一桩善果。阿蛮总可准确寻地来捉我,如同捕一只冷雨夜里的游魂归家讨些薄赏。她也好笑地学起懿妃娘娘拜佛,可我多次瞧出那座破庙的佛像眼底,分明是她瞧不上的爱与恨。)
(滔滔庸俗者,便勿要东施效颦,不然这将会沦为孽海的荒冢。)
(眼中骰子龙腾虎跃于富门而言只为闲来消遣,毋需奉上赌生履历便可遭局友稍以正圆之态阅之。我深知那非正,只是带些鄙夷的睥睨,忽然痛断肝肠能换取阿蛮的疼惜,却难获得任一在场的山丘臣相,半生老辣、半声晦涩,即管再有不尽人事的沟壑待填,表面眉目磊落又不欺暗室,先礼后兵实则为正式投中的明媚三分球,细指随之向前推去。)
胡了。
(我这才回首理一理阿蛮,此时她本来面目的确极像法海,入得五浊恶泥,也必须濯去其中三毒之淤。但只有她落进这尾难缠之沼时,“神力”才会暗淡如常人,才会不情愿地陪我于这苦海里翻滚、沉沦。我也才会变得“童心未泯,天真无邪”一些罢。)
阿蛮,先喝碗甜茶罢。也是奇怪,这碗已晾半日,上头还冒着热烟儿。
(命运成为垂落肩上的轻羽,连同受伤的根横陈着。无形间,有一双枯槁却有力的手抚直脊梁,我能看到远古某处氏族的猎场中驼鹿于灌木酣睡,那是刘文氏阿爹的鹿。如此铺就一千里的缄默,驼鹿脱缰甩鞍,义无反顾地走向永夜。我拾起对面身前的那枚方正,仿佛山神收集树干上的面具,其中谎言越过肉体,真相实则比火焰还微小,足够被笑着挑起。)
姐姐们赌上一切筹码,真当我是一位愚蠢的莽徒吗?王姐姐也一直不下庄,看来是铁了心要赢,让我出丑,更甚者……要把我卖掉?
(十指再作合拢,乌目平静深沉,让话中人加入那行低着头颅震惊的队伍。)
头前,我便夸这副抹将的牌背花纹真是好生特殊呀。原来是这桌犹热着,轮到王姐姐该摸的牌,不知不觉间,背上比我的那堆竟都少了一根丁香卷儿。
(有时我怀疑,阿蛮是打着分摊主意、假意来将我收拿的,因由眼下的她早已形成无声的默契,服从于巨大的荒诞后乖觉地拢起元宝阵,与猎户刘文氏一同存储火焰、驱散黑暗。)
阿蛮,快些查钱,我们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