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及赴宴时辰，吩咐丫鬟挑出几件衣裳来选，皆要素朴沉稳的。）
我应了晚上陪老祖宗吃斋，就不陪你去了。
（低眉婉婉，尚在新婚的羞意里。）
（庄王生辰，原也要过去陪陪承宜。只是赴宴者众，多又是达官世族。我若一道前去，又叫他们平白记起，多论他一桩。我自然知他心如明月，然亦知贵胄们眼高于顶，今日王府设宴，怎肯让旁人再非议他。）
穿这件吧，料子厚些，夜里回来凉。
（指了一件藏青色，询他意思。通体不见金线银缕，梅竹皆是暗纹，不大起眼的——可贵人们自然看得出，这是织造贡缎，娘娘赐我添妆之一。）

【新婚燕尔】
【京中地贵，便是补了吏部的缺，年俸到手也不过十几两，慢说是买宅，便是人情打点，节年上下，已然让自己拙荆见肘。尚且不论吃穿用度，一应花销皆挂在周延府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早就知道生计艰难。没成想便是换了官身，于京中依旧窘困。】
【正愁困，耳边轻声打断，偏头应了她的话，低声笑道】走场面的日子，应酬时间太长，不去也好。【犹疑再三，悄声道】眼圈都有些青，好生歇歇。
【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便是瞧着月宫仙子也不如眼前人温柔顺意。偏头瞧了一眼褂子，褶皱间可见暗纹。摩挲着身上素色褂子，笑应了一声】也好，都听你的。午后母亲着人来问，明日得不得空，若是得空过去一起用顿饭。不知道你想不想去，不想去我就去推了。

（闻及裴母，青山不自知的蹙起。非我挑剔，其人实在有些粗鄙。婚前寥寥数面，次次要论生养不易。彼时要帮裴家购宅院，特地吩咐挑了京南的一座两进院，只为离这位裴夫人远些。心中犯愁，又不想冷硬回绝。裴夫人虽令人难耐，可明夷腹有诗书，自又是不同的。）
明日，（急切欲寻一个借口，脑袋偏不灵光）明日——

（闻及裴母，青山不自知的蹙起。非我挑剔，其人实在有些粗鄙。婚前寥寥数面，次次要论生养不易。彼时帮裴家购宅院，特地吩咐挑了京南的一座两进院，只为离这位裴夫人远些。）
（心中犯愁，又不想冷硬回绝。裴夫人虽令人难耐，可明夷腹有诗书，自又是不同的。）
明日，（急切欲寻一个借口，脑袋偏不灵光）明日——

【信手折了一朵海棠，顺着鬓边发丝，斜斜缀进发髻内。粉白花瓣映着珠玉，犹显得眉目含情，肤如凝脂。借势搭手在其肩头，接话道】
明日最好再去一趟庄王府，想来亲姊妹也有些知心话要说。
【言语未尽之词，自己已帮她续上。母亲素来乡间劳作，所知所见皆是乡野。自己本就是入赘，哪里又能同寻常夫妻一般。未教我站着端水，跪着奉茶。便已是留全了颜面。说到底，不过是仗着周延府仁厚，试探她到底能容忍到哪一步。】
不去便不去，我替你回绝便是了。母亲也是这些年生生磋磨到如此，乡野里，孤儿寡母总是难过些。若是有什么事，你回来告诉我，或是推到我身上便是。

（似被勘破心中盘算，霎时红了面颊。好在君子端方，顺话而下，不曾叫我难堪。刻下羞抬首，只抵在夫君肩头。有赧意，亦是娇矜。）我实在不知同她说些什么……
（闻后话，心中更升愧意。）那你替我选两件礼物，明日一道带过去。
（着丫鬟来收衣衫，余下几件虽不是贡缎，却也都是绣坊重工。只是颜色素净，不是一眼了然的奢华样子。这其中原有计较，他方入赘侯府，若陡然换了易认的行头，难免被论裴氏借周延招摇。阿玛向来清正事君，眼下不欲与裴夫人过密，亦有这一层意思。）
只是，别从娘娘的恩赐里挑。

儿时母亲也常喜欢簪花描眉，只是父亲亡故后，首饰都变卖了。如今我也只有母亲，且哄一哄她，若是真有哪句委屈了你，你也只管回来找我出气。
【与心上人前，总想苦苦撑着最后一层遮羞布，维护自己可怜的颜面，纵然已如薄纱明纸，不消风雨即可打破。怔怔看着仆妇收拾衣物，空空张了张口，哪里能说，那些华贵珠翠，金玉珠宝，于自己而言一概不通。更遑论哪一个是内造，哪一个是宫中赏赐。】
女人家的东西，我挑了也不合心意，夫人代劳罢。
【肩头一沉，堪堪缓过神来，警觉自己紧张太过，已然指尖有些发麻。虚虚咽了一口，抵着她发髻，低声道】
春宵苦短日高起，当真不错，我都不想出门了。

（板板）
儿时母亲也常喜欢簪花描眉，只是父亲亡故后，首饰都变卖了。如今我也只有母亲，且哄一哄她，若是真有哪句委屈了你，你也只管回来找我出气。【与心上人前，总想苦苦撑着最后一层遮羞布，维护自己可怜的颜面，纵然已如薄纱明纸，不消风雨即可打破。怔怔看着仆妇收拾衣物，空空张了张口，哪里能说，那些华贵珠翠，金玉珠宝，于自己而言一概不通。更遑论哪一个是内造，哪一个是宫中赏赐。】女人家的东西，我挑了也不合心意，夫人代劳罢。【肩头一沉，堪堪缓过神来，警觉自己紧张太过，已然指尖有些发麻。虚虚咽了一口，抵着她发髻，低声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当真不错，我都不想出门了。

（他字字说来殷诚恳切，数年里母子相依的不易，也只轻轻带过。心中涟漪轻动，许是我宫中日久，不大习惯外头的世风。裴母未见得真那般不堪，明夷谦逊知礼，多少有她教诲，既承一脉，也许总有她的好。）
（尚有明日要他单行的歉疚，思及此，犹豫再三，还是开口）
还有半月重阳，到时候我叫下人去南府，接她们来一道过节吧。
（不知怎的，说完反倒胸中憋闷。只是来不及细想，又叫耳畔低声，娇软了神色。）
我倒乐意你在家陪我，（盈盈抬首，眷恋一双温存眉目）只怕今天的寿星不乐意。

【大约是过午的饭有些硬，顶的如今只觉得周身泛寒。手揽在他的肩头，细细摩挲着鬓丝衣料。今日之事也只是个开始，母亲心思重，一计不成必有后手。想来日后的也未必有多好过，只得长舒一口气，似是吐出胸中郁郁。】
劳烦夫人了。
【自己第一要务乃是哄她欢心，周延大人乃是为儿女计，思虑甚远。只是若我行事，岂能前畏狼后惧虎。便是赘婿，也需断其心志，磋磨其身仕途前程无望，才能任由摆布。怎能威在前，恩在后。】
那可如何是好，若不然我早些回来，【忽而心思一动，只含笑低头，耳鬓厮磨间，笑道】只今晚应我一件事，留着灯，让我瞧一瞧你，可好？

（言语中仍有不自知的规避，并不想开口唤母亲、祖母，囫囵作一个“她们”来。在这场婚事，是阿玛和老祖宗安排。家中一切，我向来从顺，并未觉得不妥。纵使初论婚事，裴家有些得陇望蜀，祖母也训示不要计较。最紧要其人品性，这些外物，终都不是明夷之意。）
（随人往二门去，初未明留灯之意，待到心领神会，彤云已羞煞满面，只得跺脚）
哎呀、车马都备好了，你怎么还不走——
（推人出门去，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