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颊边传来一阵湿润的舔舐,而后是温热的鼻息。五识渐而复苏,剧烈的痛感也让原本昏沉的灵台倏尔清明。天已大亮,举头是去天半尺的危崖险峰,身下是死状凄惨的兽骨残尸。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片刻,撑地起身时,才发现左踝已深陷于积石之中,动弹不得。此地荒无人烟,即便行动自如,想要糊口果腹尚为艰难,如今受扼于石,更无异于命悬丝发,生死全凭天意。】
【翻出身上的器物,只有一把残剑,一块佩玉,和临别前意禾相赠的护身符。以剑斩石,剑断,而不能撼动石岩分毫。时乖运蹇之时,饱饮殷血的霜剑也锈钝不堪。环顾四周,视线所及的唯一活物,只有立于几步之外,正低头啮雪的瑞兽。按剑而起,欲将瑞兽杀而食之,又想及血腥味更易招致猛兽,才暂时作罢。徒耗半日,日头已经偏西,一轮残月升上天幕,昏暗如同破旧的风灯,似乎在昭示着观月之人大限将至。】
【我曾在坟典史籍里读过流血漂橹,白骨累累,也熟知“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的忠义词句。可是设想里的终章,当是万里烟尘一剑扫,潇潇殷血固金瓯。而非弃身荒野,寂然消逝,在兽噬鸟啄的分食之后,做一具面目全非的无名尸骸。】
吾乃,太祖高皇帝二十六世孙,神应皇帝十子,大清朝的毅亲王。
【远处酣卧的瑞兽却如有感应,向此处行来。我注视着眼前让我困于险地的罪魁祸首,想起了千里之外,还笼罩于谶谣阴影之中的京畿。】
【无力回天,唯有一嘲置之。】我死之后,你也难辞其咎。
【瑞兽不解人语,反而更亲昵地依偎上来。夜已渐深,风还在悲鸣。抱臂靠回峋石之间,对着星辰寥寥的苍穹,仿佛看见重檐飞角的巍峨宫门,回到灯火交辉、和乐融融的燕饷里。耳边似有洪钟箫鼓,一声尖锐的唱喏后,明黄的中轴徐徐展开】
毅亲王忠勇可嘉,甚惬朕心,着赐——【以身旁佩玉为册宝,郑而重之地系于瑞兽颈间】黄金万两,白玉满堂
【雪还在下。这一句深惬朕心,只如痴人说梦,终将失落于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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