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最后一道殿关被破,李瞻之入内,看到的是李露识远居座上,帝王冕服,看着他。
-
文清王·李瞻之
瘗掩一寸恸痛,与之遥对。
-
女帝·李露识
天光忽然湮进眉间,已非一扇旒帘可以阻隔。外间的兵戈声歇止得太早,耳报里唯有一道近在咫尺的锋沉:“胡焉呢?”
-
文清王·李瞻之
至于逝水亡名,膛内狼心暂窒,鹰视殿女,“又晞,旒冕太重,你还是脱了吧。”
-
女帝·李露识
神色岿然如常,只有唇上新饰的朱色,在字句声间慢慢凋涸:“掌中血刃,难道不重么?”痴嘲有笑,瞳湖中映出一点滢然的悲光:“阿焉的血在你襟上,再也拭不净了。李英声。”
-
文清王·李瞻之
讥目垂瞰,况似十分坦然地笑纳,“送入殿前迎军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她会选择这条路。”虚演澹然,语贮胁迫:“又晞,她分明不必死,像你的韦瀼,不就安然地活着么。”生身二十七载,日夜驯从地称臣卑从,然而今日势必要驭整刀笔,“座下佞贼已清,还请陛下早做决断。”迢隔宏室,仿若咫尺,“同根为李,自然嗣世。”
-
女帝·李露识
如听荒诞闲事,反而晏然乖色,冷笑道:“殷艳障目,到底使你如今诸事不分了。”仗抬小颌,分明有一滴新泪未消:“今日你若胆敢横剑,孤便要这诛窃之名,万世千秋,都欺在你身上。”其实睫光已近哀弱,仍从这双凄清如老秋的眼中,焕出一脉梧桐旧绿,仿佛低婉地笑起来:“是啊……他会安然地活着。——所以,”几近轻快地慨叹:“你并没有赢啊?”
-
文清王·李瞻之
靴下渐动,“奸孽弑帝,清君之侧。”匿怒吞恨,嚼食在儒柔的声息中,间或清亮的一声长铗脱鞘,是胡焉自刎的长剑,涤走情血后,又来奉君,“然而救驾来迟,贼人得手。”早卸贝胄,故而能佻捷地抬头,发不蓬垢,衣无劫尘,好像仍是玉质明隽的文清王,“臣方才说过了,一笔之李,自然嗣世,我不会是隐帝。”
拨开障目的旒紞,观清枯涸的苦泪,剑锋转叩在心口,剔破龙章,似笑非笑地:“又晞,你还是小孩子脾气。”
-
女帝·李露识
时下情境,寻常如千百丹笺史笔中最不起眼的一注,连字声都使人冗厌。于是将这缄颓的殿宇、摄魄的刀声,都谢绝于珍蕴着清泪的眼帘外,漫漫忆起此生牵连在尘寰中的诸页。此刻或许应当有一声琴音,然而寂静当中,只有寒芒真切地抵向心口,却在这时忽而露出真切释然的一笑:“是啊。我始终,不肯做一只听话的儡鬼。”就此迎着剑锋向他走去,锦衣骨肉,顷刻萎败在锋光之下,眼中纷繁涣散的,是再也不能圆满的春光。
有一位已经垂老的宫侍始终守在女帝身边,等待着为女帝净面、覆帕。最末,以无限哀怜的神情看向女帝。——那时的她还是一个簪瑶佩宝的小姑娘,常常伏在自己膝头,痴缠着要学念诗。老侍已经不记得曾经教过她怎样的诗句,此刻亦伏下身体,贴耳在女帝唇边,似乎要很费力,才能听见这句破碎缥缈的呢喃。
她念道:“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