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年/兰视角
“叮咚”，门应声打开。
“毛利兰小姐，生日快乐！”
我早已无心去应付这例行的祝福，礼貌道谢后接过快递员怀中那捧紫鸢尾，关门。
倚靠在门板上的身体渐渐无力地滑下。
我支起膝盖，稍稍低头轻嗅怀中的紫鸢尾，又毫不意外地发现隐于花苞间的生日贺卡。
——生日快乐，兰。
是陌生的笔迹，或许是花店上作人员代写的吧。
10年，每年如是。
新一，这就是你早已安排好的结局么。
“祝我们东大法学系的才女系花，帅气的毛利警
官，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毛利兰小姐，生日快乐！干杯！”园子还是像高中时一样活泼脱线呢。
“兰，生日快乐！”青子从背后抱出一个大礼盒塞到我怀里，“回家再拆礼物喔！
“小兰”，我偏头看向和叶，“生日快乐。”递完礼
物后，她紧紧搂住我。分开的那一刻，我们彼此目光相接。纵是她刻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轻松肆意，我依旧能捕捉到流转于眼眸中的感伤。
或许，和叶眼中的我也是这般，所以，在对视那
刻，她刻意消融目光中令人痛楚的坚冰，化作一泓清泉。
10年，每个人都缄默，每个人都记得。
考取东大法学系，通过国家Ⅰ级公务员考试，进入东京警视厅。我终于有机会进入档案室，翻阅陈年卷宗。
那是一场成功的行动。
日本公安、FBI、CIA、多地日本警方联合围剿盘踞各国灰色地界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黑暗组织，历时13个月，伤亡人数18人，其中殉职人数亦不过8人，却去除了日美两国一块长期的心病，成为警校教科书中的一个范例。
卷宗寥寥几笔，洇满着热血，最终不过留下一串冰冷的数字。
今年，我与和叶27岁，新一与平次17岁。我们还在信笔写着平淡的故事，他们的故事早已有了血色结局。
爆炸，枪战，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烈士园中的墓碑，四个家庭永远的伤痛。
穿上警服那一日起，我对樱花警徽最大的叛逆，是我始终不愿承认，那是一场绝对的胜利。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身后传来和叶清亮的声音。
回头，她已走上前，来到我身侧的洗手池。
“你去洗手间这么久不回去，我们都有些担心你。”
“和叶……”
“我送你的礼物，拆完后记得给我reaction哦。”
“和叶……”
“对啦，我下周决定搬来东京，一家知名律所——就是西村律所的东京所，决定聘用我，以后我们就在一个城市工作啦。”
“和叶”，我不得不打断她，“你的眼妆…花了。”
“哈…我都没发现呢，平时粗线条惯了。”她用指节小心点去眼角的泪水。
我递过纸巾，“这里没有人。”
“想哭就哭出来吧。”
“小兰，”她终于偏头正视我的眼睛，“可是我已经不会大哭了。”
“有时候，在办公室面对那些痛哭的委托人，我真的很羡慕。”
“我就像倒空了水的容器，拼命地摇晃，也晃不出一滴。内里空荡荡，似乎什么都能盛下，却什么也没法真正容下。”
“你还会想起平次吗？”我颤抖着嗓音。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我默然，想起当年和叶在电话那头哭着对我说的故事。
邻近改方中学的情人节主题餐厅，靠窗坐着的大冈红叶，餐厅门口的服部，放学恰巧路过的和叶，一切巧合得水到渠成。
“平次哥哥说是一场误会，等他忙完最近的事就去找和叶姐姐道歉。”彼时柯南如是说，现在那个小鬼在美国的父母身边，应该过得很开心吧。这10年，他寄回的信件不多；一年一封，却总是长篇详述自己的生活。
然后就是如往常一般，多年青梅行马司空见惯的闹别扭，只是这一次，服部没有再来哄她。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哪怕在梦里。”
生日聚会的最后，园子、青子喝得烂醉，京极真和快斗赶到时，她们两个分别瘫倒在我和和叶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呓语着。
“生日快乐，兰小姐。”黑羽快斗赶来时也不忘为我变出一束花。京极真则是送了我一副空手道护腕，以他的直男神经，这次是真的有心了。

“黑羽检察官，下周起我们可要经常法庭见喽，往后多多指教。”和叶调侃。
“我可不忍心和美丽的小姐做对手。”黑羽快斗不甘示弱，“你的对手恐怕会是那个姓白马的家伙。”
“为什么？” 我不解。
“白马探他主要负责的案件方向和和叶主要接受的委托方向一致，如果不出意外，你们恐怕至少每个月都要法庭见啦。”
“白马探？！”园子从我怀里“刷”地坐起，“就是大学时在你们法学系里鼎鼎大名的系草白马探吗？！”
“园子……”，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神示意京极真的方向。
“开什么玩笑，系草肯定是我啊……”
好吧，这一位也是老样子，难怪青子面对他时总是抓狂，也是辛苦了。
东京警视厅。
山口警部补迎面走来，头顶翘起的碎发随着她轻
快的步代一颠一颠，她的面上泛着异样的红光。
“惠子，你…”我实在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你…捡到钱了？
惠子嗔怪地拍了一下我的肩，环顾四周无人后，将我拉到一旁感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
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压低声音：“之前就听说警备企划课新上任不久的课长是个年轻有型的帅哥
长官。刚刚我和他乘同一部电梯，我简直要被他帅到窒息了！”
啊咧？我的眼睛霎时变成了豆豆眼，原来是犯花痴了啊……
“警备…企划课？那不是隶属警察厅吗？为什么那位课长会来警视厅呢？”
“不懂诶，看他身边还有一些随行的高级警官，可能是过来和领导们商讨什么案子吧。”惠子挠挠头
“不过，我还是才知道警备企划课课长换人了。”
“你呀，平时消息也太闭塞啦。新上任的这位课长是目前升职最快，最年轻的警视长，据说他曾经深
入犯罪组织卧底了好几年，立了大功。回到警察厅以后又连续侦破了几柱大案，简直是警备企划课里boss级的人物。"
一个剪影渐渐浮现在我的脑海，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惠子，佐藤警部我你去办公室一趟。”
“好嘞。”惠子向我告别，“一会儿见，兰。”
交完当日要交的文件，我折返回电梯间准备下楼。一方手帕随着前方的人的动作悠悠落到我面前。
“请等一下，”我追上前，“您的手帕掉……”
那人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低头看那方手帕，帕角印着五片樱花。
樱花啊……
“兰小姐，初次见面，降谷零，是我的真名。”那场行动后，在所有烈士的追悼会上，安室先生递给我一方手帕擦泪，帕角的五朵樱花与他周身的肃杀气场显得格格不入。
“没想到新一这一年的消失是在和这么危险的
组织对抗。”
“可是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知道，唯独我蒙在鼓里，明明……我是可以和他一起对抗的呀。”
一年的等待，却再也等不回高中生工藤新一。
“安室先生，哦不，应该是降谷先生，缓缓将手搭上我因啜泣而颤抖的肩膀。
“或许，他是不想让你受到牵连。”
“可惜他错了，你一直是个温柔又强大的女孩，只是一直被人藏了起来。”

我收了眼泪，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国安警官降谷零，他丝毫不避我的目光，坦然与我对视，目光灼灼。
包括新一在内，所有人都本着保护我的名义，把我锁在真空中。
死者为大，他在追悼会上指出新一的错误，我本应该感到生气，可是我当时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这是第一次，有人不再把我当做菟丝花。
不过和我相处一年，降谷先生就能看透我真正想要的，多年的青梅竹马却好像从来不懂我。
新一，要是你再懂我一些就好了。
“不再哭一会儿了？我的时间很充裕，可以一直陪着兰小姐呢。”他掏出一大包纸巾，“我都做好准备了。”
我一愣，这番话和安室，哦不，降谷先生以往的人设实在相去甚远。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挤兑人了？难道这才是他的毒舌本性？
“哭得再狠，新一就能回来了吗？”我不服气地回敬。他只是淡淡一笑，笑意里居然带有一丝退让与包容，这副神情出现在安室先生脸上很正常，出现在雷厉风行的降谷警官脸上，似乎就颇有些违和。
“兰小姐，好像对我误解很深呢。”
被……被看出来了吗？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真的很感谢这一年以来，每次我去毛利先生家时，兰小姐为我准备的饭菜。我想，等我回到警察厅以后，我会更加怀念它们的。”
“还要感谢毛利先生的推理指导。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好好报答的。”临别时他真挚地说道，第一次，没有假身份，没有套话，也没有刻意拉近关系的虚以委蛇。
我真的很想开口问他，在波洛当服务生的这一年，他对我们的关心和照顾，究竟有几分是真的？和爸爸，和我相处时，他又真的开心过吗？
我自以为了解的邻家哥哥，其实从未看懂过，心下难免怅然失落。
可是问出口的话会很幼稚吧。我望向远处等他上车的一众国安警官，抿了抿唇。在一个优秀的国安特工眼里，我就是个单纯天真的女高中生罢了。
“安…降谷警官，”我鼓起勇气抬眼与他对视，感
觉他比我记忆中还要高大，”谢谢你来看新一。”
“新一他一直希望将来能走上与你们相同的道路，最后能有这么多…这么多优秀的警官给他送别，我想他一定会开心的……”
一年的隐瞒与聚少离多，一年里时常收不到回音的短讯，虽然这些不可避免地稍稍淡去了我对他的爱慕。可是毕竟多年的青梅竹马情谊是真的，经年的爱慕也不可能随着他的离去而瞬间烟消云散。在这最后一刻，我还是习惯于想他所想。
“而我也要真正强大起来，我要保护我身边的所有人，就像……像新一，像你们那样……”
他目光微微闪烁，原本听见前半句而绷紧的面容，在听到我的话尾后又舒展开来，恢复到曾经安室先生的招牌笑容，“如果你愿意，将来加入我们吧，兰小姐。”
“你的强大应该被更多人看见。”
“也要给我一个当老师的机会呀。”临别时，他摸了摸我的头。
我好像没那么怕降谷警官了。
时空流转，我将樱花手帕收入口袋。下午有一场搜查一课和警备企划课的联合会议，到时再还也不迟。
毕竟，我已经知道新任警备企划课课长是谁了。
“根据最新情报，前段时间搜查一课抓获的几名持枪杀人犯与我们警备企划课一直在追查的一个犯罪集团有牵扯，因此我们决定抽调搜查一课当时的涉案警官进入警备企划课进行协助调查……”
散会后，我前脚刚迈出会议室。
“毛利警部，”风见警视叫住我，“警视长请你去休息室一趟。”
赶巧了，我也正要找他。
我推门而入，原本负手背对着我的男人慢慢转过身。少见的浅发色，刘海下坚毅的眉眼，挺拔健硕的身形，与年龄有些不符的娃娃脸，还有他与从前一般温和的笑意。
“兰小姐，别来无恙。”

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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