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医院里人声嘈杂，佑希缩在靠墙的椅子里捧着漫画，时不时因为斜对面大妈怀里婴儿的哭声皱眉。
身侧咬着面包的男人几乎是每咽下一口就要隐忍着咳上一阵，这憋闷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实在是叫人不好受。佑希深吸了一大口气闭起眼睛，拼命得好似下定决心从下一刻开始不再和这个区域里的任何人共享空气。
悠太拿着挂号的单子和病例走过来时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正好将至尽头，佑希脸色涨得有些红，捏着书页的手指都用力得泛了白。悠太慌神，径直跑过来在他身前蹲下：“没事吧佑希？”
肺里的空气因着这道意外到来的声音统统泄去，佑希胸腔剧烈起伏一下后张开眼，看到悠太的同时又咳了两声。
“没事。”他有些讪讪地答话。
悠太脸色不怎么好，却还是挤出一个微笑给他，站起身时抬手轻轻揉了揉佑希的脑袋。后者随着这个动作配合般地低下了头。
两兄弟很少来医院，印象里最近的一次是中学时候和父亲的一次行程。那时候母亲因为急性肠胃炎入了院，他们在假期里探望过一次。而在那之后没过几天，他们就已经可以换掉家里由三个男人懒散制定的“炸酱面配炸酱面”菜单了。
然而这次不同，完全不同。
佑希跟在悠太身后向走廊深处走，两人没有对话，也没有平日里距离接近负值的身体接触。悠太的脚步平静规律，而佑希慢吞吞缀在后面，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他之前抓住自己手腕时颤抖的指尖。
盯着地面的眼神无声地波动了一下，不久前还觉得遥远得没边的恐惧感突然就涌到了嗓子眼里。佑希没能再迈出下一步，他停在原地抬手搭上墙壁：“我不想去了。”
悠太闻声转过身，面上仍带着没能完全遮蔽的诧异。
“我不想去了，我不想检查。”佑希抬头看他，两人视线笔直交接。
“佑希——”悠太走回来。在他迈步的一瞬间佑希想要后退，却在下一瞬勉力克制住。
“有我在，”悠太抓住了佑希搭在墙面上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不要怕。”
佑希回望他，在那双温和眼睛的注视下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悠太牵着他的手，继续两人未完成的行程。
有我在，不要怕。
-漫长的告别/悠佑
佑希一直认为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是在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周末。那时候母亲出差，父亲到了晚饭时间依旧在外，兄弟两人从清晨睁眼便一直饿着肚子，到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简直都要眼冒金星了。
——一定是要去世了。
那时候他这么坚信着，在木质地板上骨碌翻滚几下躺倒在悠太边上，然后摸索着握住了对方的手。悠太也是饿到有气无力的摸样，只微微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佑希便干脆向他的方向蠕动一下后蜷起了身子。
等到浅羽爸爸回到家里时看到的便是两个孩子相拥着入眠的样子，斜刘海的弟弟眼角还挂着一颗晶亮的泪珠。
然而无论在那之后家里那位坏心眼的父亲是如何拿这件事取笑自己的，佑希始终一口咬定那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悠太也是。要是没人性的父亲再晚回去一步，他们俩没准儿已经晃晃悠悠渡过三途川了。
在那之后便是所有无惊无险，漫长琐碎的时光，他们和所有家庭美满的孩子一样逐渐成长起来，同时独自分享双生子所特有的微妙情结。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份的，快乐是，悲伤更是。尽管佑希还从来没来得及感受所谓“悲伤”的完整意义。
被大多数人称作“变故”的事情发生在大学入学考试前的校内体检上。拍过X光后，佑希正和千鹤你一言我一语地缓慢向着集中的人群移动，却突然被一道陌生声音拦住了脚步。
“浅羽，浅羽佑希同学，”回过头，正好看到低头拿着表格的医生走出隔间，“请到这边来一下。”
佑希有些不明情况地和千鹤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被在后背推了一把：“在叫你啦！”
他“嗯”了一声，然后换上了一副比较正经的神情，微微加快脚步走向医生。后者温和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率先回转走进了房间。
“是这样的，”等到佑希在桌前站定，医生有些斟酌地开口，“刚刚在拍片的时候，发现你的颅腔内有一块阴影。”
“因为只是比较基础的粗略检查，很难确定是什么东西，建议你到比较大型的医院做一次专项检查，”细致观察着佑希的表情，见对方面上一片空白，医生只当是太过震惊，不由换上了安慰口吻，“也不一定是什么大问题，一切都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
“是钢笔盖么？”一直沉默的男孩子突然发声。
“什么？”
“……不，没什么。”初中时曾有过将某个男生胸口口袋里的钢笔盖当做了心室阴影的乌龙事件，但佑希立刻想到脑袋附近是不会安置钢笔盖之类东西的。那东西是在自己的脑壳里面没有错。
“我能看看吗？”见到医生有些茫然的神色，他淡淡补充，“X光的照片。”
后者点了点头后将手边的一只牛皮纸袋递了过来。佑希抽出暗蓝色的照片看了看，却不太看得明白，一根手指在他皱起眉时凑了上来——是医生。
“这里，亮白色的一小块。”顺着示意看过去，果然见到了与周围相区别的
医院里人声嘈杂，佑希缩在靠墙的椅子里捧着漫画，时不时因为斜对面大妈怀里婴儿的哭声皱眉。
身侧咬着面包的男人几乎是每咽下一口就要隐忍着咳上一阵，这憋闷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实在是叫人不好受。佑希深吸了一大口气闭起眼睛，拼命得好似下定决心从下一刻开始不再和这个区域里的任何人共享空气。
悠太拿着挂号的单子和病例走过来时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正好将至尽头，佑希脸色涨得有些红，捏着书页的手指都用力得泛了白。悠太慌神，径直跑过来在他身前蹲下：“没事吧佑希？”
肺里的空气因着这道意外到来的声音统统泄去，佑希胸腔剧烈起伏一下后张开眼，看到悠太的同时又咳了两声。
“没事。”他有些讪讪地答话。
悠太脸色不怎么好，却还是挤出一个微笑给他，站起身时抬手轻轻揉了揉佑希的脑袋。后者随着这个动作配合般地低下了头。
两兄弟很少来医院，印象里最近的一次是中学时候和父亲的一次行程。那时候母亲因为急性肠胃炎入了院，他们在假期里探望过一次。而在那之后没过几天，他们就已经可以换掉家里由三个男人懒散制定的“炸酱面配炸酱面”菜单了。
然而这次不同，完全不同。
佑希跟在悠太身后向走廊深处走，两人没有对话，也没有平日里距离接近负值的身体接触。悠太的脚步平静规律，而佑希慢吞吞缀在后面，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他之前抓住自己手腕时颤抖的指尖。
盯着地面的眼神无声地波动了一下，不久前还觉得遥远得没边的恐惧感突然就涌到了嗓子眼里。佑希没能再迈出下一步，他停在原地抬手搭上墙壁：“我不想去了。”
悠太闻声转过身，面上仍带着没能完全遮蔽的诧异。
“我不想去了，我不想检查。”佑希抬头看他，两人视线笔直交接。
“佑希——”悠太走回来。在他迈步的一瞬间佑希想要后退，却在下一瞬勉力克制住。
“有我在，”悠太抓住了佑希搭在墙面上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不要怕。”
佑希回望他，在那双温和眼睛的注视下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悠太牵着他的手，继续两人未完成的行程。
有我在，不要怕。
-漫长的告别/悠佑
佑希一直认为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是在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周末。那时候母亲出差，父亲到了晚饭时间依旧在外，兄弟两人从清晨睁眼便一直饿着肚子，到太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简直都要眼冒金星了。
——一定是要去世了。
那时候他这么坚信着，在木质地板上骨碌翻滚几下躺倒在悠太边上，然后摸索着握住了对方的手。悠太也是饿到有气无力的摸样，只微微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佑希便干脆向他的方向蠕动一下后蜷起了身子。
等到浅羽爸爸回到家里时看到的便是两个孩子相拥着入眠的样子，斜刘海的弟弟眼角还挂着一颗晶亮的泪珠。
然而无论在那之后家里那位坏心眼的父亲是如何拿这件事取笑自己的，佑希始终一口咬定那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经历，悠太也是。要是没人性的父亲再晚回去一步，他们俩没准儿已经晃晃悠悠渡过三途川了。
在那之后便是所有无惊无险，漫长琐碎的时光，他们和所有家庭美满的孩子一样逐渐成长起来，同时独自分享双生子所特有的微妙情结。所有的东西都是双份的，快乐是，悲伤更是。尽管佑希还从来没来得及感受所谓“悲伤”的完整意义。
被大多数人称作“变故”的事情发生在大学入学考试前的校内体检上。拍过X光后，佑希正和千鹤你一言我一语地缓慢向着集中的人群移动，却突然被一道陌生声音拦住了脚步。
“浅羽，浅羽佑希同学，”回过头，正好看到低头拿着表格的医生走出隔间，“请到这边来一下。”
佑希有些不明情况地和千鹤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便被在后背推了一把：“在叫你啦！”
他“嗯”了一声，然后换上了一副比较正经的神情，微微加快脚步走向医生。后者温和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率先回转走进了房间。
“是这样的，”等到佑希在桌前站定，医生有些斟酌地开口，“刚刚在拍片的时候，发现你的颅腔内有一块阴影。”
“因为只是比较基础的粗略检查，很难确定是什么东西，建议你到比较大型的医院做一次专项检查，”细致观察着佑希的表情，见对方面上一片空白，医生只当是太过震惊，不由换上了安慰口吻，“也不一定是什么大问题，一切都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
“是钢笔盖么？”一直沉默的男孩子突然发声。
“什么？”
“……不，没什么。”初中时曾有过将某个男生胸口口袋里的钢笔盖当做了心室阴影的乌龙事件，但佑希立刻想到脑袋附近是不会安置钢笔盖之类东西的。那东西是在自己的脑壳里面没有错。
“我能看看吗？”见到医生有些茫然的神色，他淡淡补充，“X光的照片。”
后者点了点头后将手边的一只牛皮纸袋递了过来。佑希抽出暗蓝色的照片看了看，却不太看得明白，一根手指在他皱起眉时凑了上来——是医生。
“这里，亮白色的一小块。”顺着示意看过去，果然见到了与周围相区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