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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短篇克苏鲁原创小说(两万字)——《人与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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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的形象已然十分清晰。我并不认为它存在于这个我所熟知的社会中,毕竟这般可怖的面容一经出现必会引起轩然大波。天知道一只鼠的尖脸是如何违和地皱起,显露出属于人的恐惧与愤怒。我愈是观察它,便愈是觉得它的脸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肉块在它粗劣的皮毛下蠕动,逐渐显现出青年人的特征。如此奇异,如此愚蠢。这必然是某个我愚蠢梦境的产物,否则它为何只在夜晚出现。哀戚自痴蠢的鼠眼中流出,使我内心哀痛。我想我与它相像,但又不得不嘲笑自己,呆子!它向我靠近,我妄图触碰它,却总无法成功。许是我们身处两个空间,虚幻与现实。它亲切地看向我,我也报之以礼,尽管如此茫然,懵懂无知。
约半个月前,我在父亲居住的老宅的陈旧阁楼里发现了一本落满灰尘的日记,时间久远,纸张已然发黄变脆·。此日记的主人使用的是标准的意大利斜体,字迹飘逸且尖细,“y”的尾钩拖得格外长。我认出该字迹属于父亲。日记开始于1833年,我四岁的时候,母亲离家的两年前。扉页中夹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相片,相片中的我身穿裁剪得体的白丝绸衬衣和平整合身的背带短裤,儿童皮鞋上没有一丝折痕,这是至今仍然流行的英国儿童装扮。相片的背景是一座高大华丽的教堂,教堂带着明显的罗马建筑的元素,但由于设计师技术的低劣二者并未良好地融合,成了生硬的拼凑品。高而窄细的大门上依稀能辩认出雕刻的天使机器脸上空泛没有瞳孔的眼眶,雕刻者引以为傲的作品反而造成了整体画面的累赘与画蛇添足。整张画面极为恐怖违和,不,或者说是相片中的我极不协调。我脸部肌肉的牵扯并不属于四岁的孩童,僵硬的脸真切地透露出萎靡与鬼祟,佝偻弯曲的身体使我联想到进食的老鼠。必定有某种古怪的事情降临在了小纳德身上,但我无从得知。1829至1835统共六年记忆的缺失使我无法翻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仿佛我人生的起点便是在群星照耀的夜晚谛听母亲离开的脚步。寂静,寂静,我凝视世界。我将相片放回日记扉页的夹缝处,对心中的无名哀伤视而不见。翻开日记,寻找能打开记忆枷锁的不知是否存在的密匙。艰难地阅读,如干渴之人吞食面粉,不得下咽。
#克苏鲁神话##克苏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3-03-19 09:42回复
    1833.6.14
    我们终于出发去了由里别克镇,一路上很顺利,没有发生意外。伊莉丝将纳德装扮成一个小绅士,说真的,我还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这个镇子没有我想象中的繁华,顶多算是富裕,路旁的建排列规整,大多是二三层的矮楼,山上滚落的黄土为这里蒙上灰黄的色调。镇子中心有一座高大的教堂,它是附近最为华丽的建筑,呈现出极为完美的对称,看得出设计师极力想使其优美精致,但过多过杂的元素和花哨的浮雕明反而掩盖了其本应重点突出的宏伟庄严,给人以轻浮之感。教堂门口使用了上好的月白瓷石,但由于疏于清扫表面覆盖了一层浮土。我们并未进入教堂,纳德称他看见里面有黑影晃动,他认为是小鬼,不过这大概率是老鼠。
    在尘土飞扬的街道步行了约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一座酒庄门前,说酒庄并不合适,因为它实在太小了,占地仅15公顷,庄园后面的荒山极大程得度上遮挡了阳光的照射,使得这里较为阴凉。庄园所属于韦斯莱家族,目前已有45年的历史,他们神秘独特的酿酒技艺为这个家族带来滚滚财源,但酒庄的掌权者,一个名为斯莱恩·韦斯莱的乖戾吝啬的老头固执得不肯扩大酒庄,甚至拒绝对这小得可怜的酒庄进行修缮。据我的好友克思特·韦斯莱——老韦斯菜的长孙,此番邀清我们一家前来的人——称,老爷子从不让外人插手家族生意,他只肯让家族里的人来维持酒庄的运转,此次我能前来属实幸运。克思特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园子很荒凉,鲜有植物,远处老旧的建筑群冷漠地注视我们这群不速知之客,几株干瘦的枝木在风的拨动下带着末日的悲凉。纳德对这里极为抵触,不时窜出的老鼠惊得他失声尖叫,克思特低声告诉我这里的植物,大多活不长,根都被老鼠啃死了。我向他寻间酿酒的奇特原料,他说是上好的新鲜葡萄,但我看得出他在说谎,至少是没有说明全部,我没有再说话。
    我们进入到了主楼的内部,室内的装潢很是奢华,却处处散发着潮湿发霉的气息,老韦斯莱倚坐在鼓胀的真发沙发上,黄浊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们,天呐,这简直是秃莺的眼睛,就仿佛我们是在炎热中即将腐烂的肉块。他并未理睬我们的问候,我甚至怀疑这是一座骇人雕塑,如果忽视他转动的眼珠的话。我们被安顿在一楼朝南处的房间,房间里抛光过的红木大床十分阔气,床单却不协调的粗糙,隐约能看出不知来源的细小污渍,床的右斜方有一扇不起眼的房门,里面是一间十分贴心的小卧室,恰能容纳一张儿童和一组学习桌,学习桌的风格很幼稚,是当下流行的动画人物,纳德极喜欢。儿童床紧靠南面的墙壁上有一面长约2米,宽约1.5米的窗户,窗户外沿用几根钢筋焊接,封住了窗户。窗外两百米处有是庄园边界的栅栏,栅栏以外便是荒山。这座山也属于韦斯莱家族,克思特不止一次向我抱怨老韦斯莱的顽固愚蠢,竟花费大半的财产买下这么一处长不出植物的晦气荒山,伊莉丝和我将行李收拾妥当后,时间已是七时十五刻,天色迅速地暗了下来,酒庄显得十分晦暗阴沉,顽强扎根的几棵枯树仿佛条条鬼影,令人生惧。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饭后,伊莉丝安排纳德上床睡觉。纳德的状态不太好,晚饭后便一直沉默寡言,他说他害怕这里,但问他原因,他又说不上来。我想可能是沉闷的氛围影响了他,并没有太在意,安抚了他一会儿,便将他抱到床上。这里的电力系统很不好,灯时常闪烁,估计是老鼠啃咬电线所致。真是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老鼠。
    教堂的钟敲了十下,我该睡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3-03-19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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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15早
      我从未见过如此阴沉的天空,铅灰色的厚重膨大的乌云悬在酒庄上空,悄然孕育即将搅动天地的子嗣,空气沉闷如凝固的黄油,尘土静止,呼吸仿佛吞咽沼泽深处的濒泥。我的内心十分不安,昨夜我被纳德尖利的哭号惊醒,他说他听见窗外的山下有怪物在喊他的名字,还说睡梦中听有老鼠在讥笑——尽管房间里没有任何老鼠的痕迹。我不并相信这些莫须有的怪异现象,但纳德的歇斯底里令我恐惧,这不应当是一名儿童能所能表达的情绪,或许有些我未曾注意的东西影响了他。剩余的时间我与伊莉丝在纳德的床沿枯坐,决定缩短此次旅行的时间。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3-03-19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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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15稍晚
        我是在克思特敲门时才意识到已经中午了,天空始终晦暗斑驳,阴暗如隆冬的清晨。纳德的情绪已相对稳定,他不再尖叫,但仍双眸突鼓如仿佛被捕的小兽,伊莉丝放心不下他,于是我们带着他跟随克思特前往储存红酒的酒窖。酒窖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由一盏破损的老旧小灯照明,小灯发散出昏黄发白的惨淡光线,使地窖阴森可怖。数以百计的巨大酒桶排列规整地堆积在两侧的墙边,极有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的浓烈酒香及飘浮的灰尘颗粒使人无法大口呼吸。不知是否为幻觉,我认为逼人的酒香中有一股淡淡的甘甜的血腥气息。克思特颇为得意地告诉我们这便是他们家族的财富。我注意到酒窖的门后有一小坨静止黑影,可能是抹布,纳德对其显示出极强的好奇心,我便任由他独自去观察,自己则抚摸这并冰凉的酒桶并对其赞叹不已,克思特很是受用,但毫无征召地,一声凄厉的哀嚎在封闭的酒窖中回荡,纳德发疯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我冲上去制止,只见地上赫然是一只被割了喉的老鼠幼崽。
        纳德那时或许因惊吓过度而短暂失了神志,我和伊莉丝一遍遍的抚慰及长时间的拥抱仍无法遏制他孱弱身体的抽搐。我心急如焚,不得不将食指和中指弯曲伸入他的口中,防止他因咬到舌头而室息。伊莉丝在战栗,我也是,恐惧在我的四肢百骸漫延,我无法面对任何一种不幸,这该死的荒凉之地,受到诅咒的老鼠巢穴,我连同克思特一齐憎恶。克思特端来一小杯暗红晶莹的液体,他称红酒或许能使纳德平静下来,别无他法,我用手托住纳德的身体与后脑,伊莉丝则一点一点将红酒喂给纳德。喝了小半杯后,纳德可怖的痉挛终于停止了。我们离开地窖,将其安置在他的小床上。我已下定决心立即离开这里,不顾克思特的挽留,一等天明,我就收拾行李返回阿卡姆市。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3-03-19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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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16午夜二时
          难以形容我现在的心情,我巴不得立即死掉。昨天下午不知何时纳德从窗户的缝隙处离开了房间,钢筋间的距离虽小,但纳德也只是一个瘦小的四岁男童。蕴酿已久的雷霆暴雨发疯般捶打大地,狂燥的疾风在天地间揽动,扰得雨滴无规律地逃窜。雨水洗去了任何能予我希望的关于纳德的线索,我们在雨中绝望地寻找,徒劳地呼唤。末日来临的恐怖在我的心中缠绕,墨汁般黏稠滑腻的黑夜柔而韧地包裹住我——尽管才下午四点——我几乎窒息。克思特安排了几拨人分头去寻找纳德,但这丝毫抚慰不了我婴孩般惶恐的内心。他必定去了那座可憎的荒山,尽管不知何因,必然有我未曾注意的细节收拢到潜意识中。我向荒山艰难地前进,努力辨认方向,山的剪影隐没在黑暗中,虚与实的分界令人厌恶,我挂着沉重吸饱了水的衣服的身体着实笨拙,胸前的怀表早已损坏,但即便完好,在这般丑陋的黑暗中也无法使用。不知过了多久,一分?一刻?亦或是一时——现在我才知道是两小时——我突然意识到我已听了许久的隆隆巨响,它盖过了杂乱却也规律的訇然雨声,仿佛一只奔跑的庞然巨兽,轰,轰,轰!那是什么?它是谁?祂是谁?祂来了!祂吃掉了纳德,又来吃我了!最古老最原始的极致恐惧在我的身体里迸发,我发狂般奔逃,如同在泥浆上滑行。黑暗,黑暗,极度黑暗。为什么全是混沌,为什么没有时间?那个阿拉伯疯人在《死灵之书》里记载的,那位伟大的万物归一者尤格索托斯,祂掌管的空间与时间的法则失效了吗?我不明白。我是什么?
          那时我的精神极度失常,所能忆起的也仅有狂乱疯癫的幻觉,当我恢是意识时,我正趴在教堂前的泥潭里,一只红眼的硕大老鼠立在教堂的前厅,盯着我。
          祂是卑劣的泥石流,我是更卑劣的人类.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3-03-19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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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19夜
            纳德疯了吗?我不知道。我宁愿疯的人是我。
            前天中午约十二时,一位名为弗莱的肌肉发达的青年在山下一处齐膝深的淤泥中找到了纳德,毒而狠的太阳毫不留情地晒伤了他。那天的七时,雨停了,一个孱弱无力的太阳出现了。亿万年后,在是太阳系毁灭之际,如若人类还存在,那么看到的便会是这样的太阳,苍白空洞,经历了东方禁书的创作者,对宫廷酷刑充满创意的毒虫所不能想象的骇人折磨。我几乎同情它,但在我哀叹之际,能量重新在它的中心汇集,压缩,它仍是那个骄人的太阳,蔑视万物。
            纳德被我们送往了由里别克镇最大的医院,尽管阿卡姆的医疗及备要先进地多,但纳德目前的情况不支持长途跋涉。医生诊断他得了严重的肺病,未来可能会有后遗症,但幸运的是暂无性命之忧。我和伊莉丝对弗莱感激涕零,给了他一笔丰厚的酬金。这个长相温顺的年轻人性格却出奇的倔强,他坚称纳德一定是被泥石流从山上冲下来的,他很惊讶他还活着,伊莉丝因这话对他暗生不满,我认为这样想不够理智。说实话,纳德的劫后余生着实出乎意料,但这并不是需要细想的事情,我所需表达的只有欢喜。此番行程使我彻底厌恶由里别克这个虚伪的小镇,为避免纳德醒后再受刺激,我决心在他身体有所好转时即刻返程。我想我或许会在阿卡姆寻找一名心理医生来治疗纳德的心理健康,童年的阴影往往会伴随人的一生,我不愿我的孩子这样。但现在我才发现,我实在是一个乐观主义者,过于乐观的预期使我陷入了更悲观的境地。
            具体的时间我记不大清了,近日接连的变故使我心力憔悴。那时是午夜,纳德醒了,他半睁着眼,带着一丝茫然,但这丝属于人的情感转瞬即过逝,一种我未曾听过的诡异尖叫自纳德的喉咙深处迸发——如果我眼前的他还是纳德的话,这声音可怖凄厉宛如老鼠的吱叫,其中混杂着含糊不清的无法辨认出原型的音节。我猜他本想从床上跃起,但由于极度虚弱只能危如窒息的鱼般小幅弹动,伊前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所措,虽然惊骇,我还是上前尽力控制纳德,防止他病情加重。虽然很不应该,但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个在床上痉挛的小东西产生了极易察觉的微小厌恶,或许是因为他脸上扭曲不自然的肌肉,仿佛身体的主人并不熟悉如何使用这副躯体。我不认为这表情属于纳德,但这确实是纳德。纳德将脖子偏转至最大限度想要啃咬我钳制住他的手,竭力想挣脱我对他的控制。伊莉丝冷眼看着这一切,表现出此刻她不应有的理性,或许是麻木。医生在听到仪器被打碎的声音后赶来,见状给纳德注射了一针小剂量的镇定剂,药效很快,约半分后,纳德停止抽动,安静了下来,他带着病态的冷漠凝视肮脏的天花板,陌生的神态令我恐惧,然而由里别克镇那个弊脚的长着杂乱胡须的心理医生——如果他配得上这个称呼的话——对此不以为然,他粗暴地断定这只是受到重大刺激的后遗症,并要求我们先留在此地,等到纳德的心理状态稳定后再返程。我不信任他,这个愚蠢的家伙,几乎是一个骗子,纳德决不只是受到刺激这么简单——写到这里,我几乎流泪,我可怜的孩子。某种我熟悉的东西从他的身上抽离了,至于是什么,我想这辈子我可能都不会知道。
            最后,我还是选择留在此处治疗纳德的身体和心理,长途跋涉所带来的风险我没有勇气承担。纳德的情况始终不容乐观,镇定剂的药效过去后,他没有再尖叫,也没有再挣扎,而是惊恐地瑟缩在角落,抗拒任何人的触碰。偶尔我会听见他出发出微弱的吱叫,仿佛老鼠,我极力安抚他,宽慰他,但情况并没有明显的改善。这里我想我不得不提起伊莉丝,自纳德醒后她就显得不太正常,她并不啜泣,但常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一些神经质的胡话。她拒绝照顾纳德,对此我虽然恼怒,但也无可奈何。最令我惊惧的是伊莉丝看向纳德的眼神,带着恐惧,冷漠,偶尔流露出的憎恶使我感到恐怖,这绝不是一个母亲看见自己孩子所应有的情绪,反而反像是在瞪视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不是他,不是纳德......“她常这样小声嘟囔,净是些不知所云的破碎语句,或许她的心也了随着纳德一起疯了。
            我知道这样说极为不妥,但我必须说出来,纳德不再是纳德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我曾想过一个哲学问题,一个人丧失了全部记忆,那么他还是他吗?如果一个人在丧失了全部记忆后又因意外有了动物的特征,那他还是人吗?某些瞬间我会觉得有一只鼠类的肮脏灵魂寄住在纳德的身体里,否则他为什么会有鼠的习性?我极力对纳德的反常视而不见,尽管他以鼠的方式进食引起了这里愚昧且学历低下的医护人员的注意。伊莉丝终究还是克服了心理的障碍同我一起照顾纳德,虽然极为勉强,但也使我略松了口气。我向伊莉丝承诺不会在这里呆太久,很快我们就会返回我们所熟悉的阿卡姆。伊莉丝对此欣喜不已,但我很清楚这只是虚假的诺言。纳德已经疯了——我并不想这么说他——三天了,我急切地盼望他能早点好起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3-03-1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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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22
              我对纳德进行了颇为细致的观察,或许事情比我所能想象的更为简单,也可能是邪恶。一句轻描淡写的心理创伤远不足以对目前发生的所有事作出合理的解释。我不曾涉猎儿童心理学或是成人心理健康方面的书籍,但我那不算渊博的学识仍支持我对当前的情况发出质疑。是的,纳德在各方面都显露出明显属于动物的痕迹,但在某些时候又奇异地具有逻辑。我曾注意过纳德那鼠般的吱叫,尽管可憎,但隐约中仍有一丝不可明说的规律,该规律不属于目前已知的任何语言体系,陌生的令人恐惧,他似乎在用一种类似于人的思维想表达些什么。我认为这代表着纳德并未完全丧失属于人的特质,这些诡异的语言应该是由他并未完全成熟的语言系统与所听到的啮齿动物的尖叫拼凑而成。因此我努力忽视心中的不安与反感,不对纳德的行为加以阻挠。但不幸的是,伊莉丝对此憎恶至极,她无法忍受在纳德说出这所谓的语言时与他共处一室.甚至在照顾纳德时愈加粗鲁。我十分恼怒,但并不疑惑,因为我也有类似的感觉,或许伊莉丝只是较为敏感罢了。
              下午我返回了韦斯莱酒庄去取我们遗落在那的行李,这里较几日前相比似乎更为破败,干枯的树干宛若经火燎烤的焦碳般恶毒地向上伸展,为数不多的几片叶子却娇嫩青绿宛若皇帝轻挑情妇的眼眸。克思特有些诧异我的到来,但他仍热情地吩咐仆人为我收拾行李,我则坐在客厅里那软地令人腰背发酸的沙发上,注视着窗外羽毛油亮的马鸦向地面俯冲,并在用双爪攥住不知什么东西后迅速腾起。老韦斯莱同上次一样静坐在客厅,不时用他属于食腐生物的令人不悦的眼珠打量我,我无法诅止这无礼的行为。许久,他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老鼠.”
              见我的目光转向他,他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他是不是像老鼠。”老韦斯莱用一种可以被称为开心的神奇笑了,不及我疑惑,他便又开了口。
              “克思特那个蠢货说它病了,但我很清楚,这不是病,而是这里。”他用食指戳了下自己的胸脯。“这里变了,懂吧。不过我不指望你们会了解,我那个时代如此,这个时代亦会是如此。有些时候,人明明看到了真相,但却强迫自己不去相信。你的儿子,哦不,应该是纳德,它是叫纳德对吧,它现在很像老鼠吧,它是不是还会吱吱尖叫,嗯?但它不会一辈子这样,几年,或者十几年,它就会恢复你们所认为的正常。对此我很高兴,年轻的先生,年轻的父亲,不管怎么说,有人陪着终究是一件好事。当心别再让你儿子看见我的山了,您,如果不想让他陷入彻底的疯狂,或是彻底离开的话。千万听我一句,耐心些,你的儿子一周后会醒来,彼时它,他会脱离恐惧,恢复基本的神智。我想你和你的妻子会带他离开这里,但在此之前请允许我去医院拜访你们。你的妻子或许不会欢迎我,但这没关系,你儿子会的,他会欣喜若狂痛哭流涕,所以请你务必在离开前托克思特告知我。我明白这很无礼,先生,但愿你不像克思特那般愚笨,这对你儿子有很大的好处。关于这件事,我很快乐,由衷地祝福你,幸运的先生。等克思特回来,就请你离开我的酒庄,希望你不要把这理解为驱赶,这并非我的本意。”
              我所能想起的只有这些,一些含义不明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已经被我遗忘,十分明晰的是所有的他说的这些不过是一名老人的谵妄痴语,但这切实地放大了我内心的忧虑,我不愿纳德在精神病院了此余生。如若他真的能在几年后恢复正常,我将感激不尽。目前纳德的行为依旧怪异,无法正常使用语言只是其中最微小的问题,我很爱我的儿子,但儿童保护中心倘若知道了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恐怕我将难逃牢狱之灾。
              照顾纳德的工作并不十分困难,我只需要保持他身体的卫生并稳定他的情绪,饮食等方面会有医护人员进行准备。但尽管如此,我依旧痛苦万分,能呆在纳德身边并且不会感到恐惧的,恐怕只有愚钝且知识浅薄的人,我那个住在保加利亚的远房堂兄或许能胜任此工作。属于啮齿类动物的行为频频出现在纳德身上,不,应该说他根本不具有丝毫人类的举动。厌恶蔬菜或许是应英国儿童的通病,但亲近老鼠的行为绝不正常。这个三流医院里藏匿的老鼠似乎全部聚集在纳德的病房四周,我常在夜晚的朦胧月影下看见纳德面对几只或大或小的老鼠,并以与它们相同的姿势跪伏在墙角,一旦发现我的惊醒,这些老鼠便会悄无声息地四散奔逃,溜进那些我无法发现的隐蔽穴洞。而纳德若不是受身体的限制,估计也会同它们一并逃走。唯一能让我感到些许安慰的,便是纳德身体的快速恢复。大概是年幼的原因,纳德的恢复能力极强,那次可怖灾难给他留下的外伤已基本愈合,肺病虽未完全痊愈,但医生乐观地推测其未来不大可能留有后遗证。若是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多久我们便能反回阿卡姆,我会为他找到最专业的心理医师,纳德的情况对他们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3-03-19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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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须认清现实,伊莉丝已无法继续照顾纳德了,但这并不是说她的身体方面出了什么问题,关键在于她的精神。伊莉丝的头脑并不混乱,但在面对了纳德时却无法保持理智,我捕捉到了她在她眼中对纳德浓烈的憎恶。事实上,在纳德苏醒的初始我便注意到了这一反常的现象。不可否认,伊莉兰比我爱纳德,爱得多。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恐惧与惊骇。她需要先回去,回到阿卡姆整理自己的情绪,我不能让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对纳德造成二次伤害,由我一个人照顾纳德就够了。
                我并非一个迟钝的人,我拥有清晰的逻辑与思考能力。或许伊莉丝的行为并非反常,而是一种独特的正常。她太敏感太熟悉纳德了,就像两块完全契合的积木,破碎瓷盘的两部分,一方出现丝毫改变另一方都能轻易察觉。伊莉丝厌恶纳德,便是感受到了纳德的怪异。这就好比雌兔会放弃沾染异类气息的幼崽,它们不知道恶臭里包裹的仍是它的孩子。伊莉丝不是兽,她同我一样清楚纳德,病掉的纳德就是自己的孩子,但在潜意识里总归会有排斥,而潜意识往往又影响着人们的举止,只是这影响或大或小罢了。如若这个推测合理的话,那么伊莉丝的行为便能得到充分的解释,但不幸的是这仅仅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想。伊莉丝今晚就走,对此她很高兴。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3-03-19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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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24
                  纳德的状态有了较大改善,他身上老鼠的习性正逐渐减弱,但他无法抹除的呆愣与刻板却时刻提醒我他的异常,不过这没关系,我认为,不论多么微小,这都是好的征兆。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3-03-19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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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25
                    我很累,但一切正常,纳德正在恢复。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3-03-19 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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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27
                      也许快到离开的时候了,纳德的肺病已基本痊愈,没什么理由继续呆在这里了,我决定再观察几天,确认他身体状况稳定后再作返回的准备。对于伊莉丝的离开,纳德并没有什么反应,这一点我很庆幸,他若因此大哭大闹我也毫无办法。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3-03-19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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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29
                        我想,明天大概就能返回阿卡姆了。这里的医下生对纳德再次做了全面的健身体检查,他完全可以在经历长时间的车程后保持身体的健康。我仍不时想起老韦斯莱与我的那次令人不快的怪异对话,确实如他所言,我们将会在七天后,也就是明天离开。但我并不准备遵照他的意思派人通知他,没这个必要,是的,没有。我不愿再这种时间发生什么祸事,无论如何都不行。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3-03-19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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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3.6.30
                          我们终于回到了阿卡姆,纳德今晚暂时住在他的房间,明天上午我会带他去市中的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说实话,我并不怎么信任由里别克镇的医疗,没有人能保证那里所谓的医生不是混吃等死的骗子。检查结果出来后若是纳德真的没问题,我便会去拜访最专业的心理医师对他进行疏导。
                          事实上,今天的行程并不称得上顺利,但我也无法辨别这究竟是好事还是不幸。在我们离开前,老韦斯莱来到了医院,我对他极为不满,究其原因是我将纳德失智的责任归咎于他的酒庄。理智明晰地告诉我他是无辜的,但感情上却难以释怀。天知道他是如何得知了我即将离开的消息。与老韦斯莱一同前来还有克思特,他应该是来表示慰问的。尽管不满,但出于于礼节与教养,我并未将他们拒之门外,准确来讲,是未拒绝老韦斯莱的请求,因为克思特并未表现出想要进入病房的意图。纳德目前已能勉强接受陌生人的接触,因此我容忍了老韦斯莱走到纳德的床边。极为诡异的是,原本安静沉默的纳德在见到老韦斯莱后身体猛地一震,脸上浮现出一种我无法描述的神情(他的表情始终难以猜测),五官可怖地挤在一起,喉咙深处发出一种类似于他初醒时的可怕尖叫,只是这尖车叫与之相比增添了一种无法明说的音调与色彩,我不由心生畏惧。我本应当让老韦斯莱立即远离纳德,但那时我无法做出理智的反应,也许是因为纳德表现出的含糊的喜悦。纳德敏捷轻快地跳下床,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爬到了韦斯莱的身下,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曾生命垂危。老韦斯莱示意我离开房间,纳德则刻薄地对我吱吱咆哮,他那老鼠的习性似乎再次苏醒,更为肆无忌惮。我不愿让他们单独相处,但在纳德癫狂的举止下却胆怯地退缩了。我就像一只怯懦地的摩洛夫犬般退出房间,惴惴不安地等待韦斯莱对纳德的审判。事实上,他们二人仅在房间内呆了五分钟,但纳德身上却起了显著的变化,一种我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的东西从他身上消失或是藏起来了。他不再是一个面目可憎的鼠孩,他变成了一个经历过重大灾难的阴郁孩童,没人会注意到他脸上的萎靡与呆板。我惊诧并喜悦于纳德的改变。对于韦斯莱先生,上帝啊,我简直是个无礼的恶棍,竟因激动无法表达出内心如意面肉酱般浓稠可口的感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3-03-19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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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兀的,促不及防的,因羽毛笔质量在粗糙纸张上微微晕染的蓝黑字迹随某页纸张的翻过消失,此篇日记戛然而止,余下的只有大量空白的纸张。我继续往后翻找,以期能发现新的线索,但最终,我只在日记本的最后发现了一句话。“伊莉丝走了,我早该预料到了,两年前她就想走了。纳德似乎回来了,老韦斯莱是对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3-03-19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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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5年,由里别克镇爆发了一场骇人听闻的丑闻,以老韦斯莱为首的酒庄在那时由盛转衰乃至彻底关闭。一位来自罗斯福尼亚的记者多次请求采访韦斯莱但却屡屡遭拒,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在某日的深夜潜入了这个著名荒凉的酒庄,但惊异地发现许多仓库仍然亮着灯。或许是为了窃取配方,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他悄悄来到了那个最大的仓库前。仓库的墙壁很高,而窗户则位于墙壁的最上方,距离地面约3.5米的位置,这位名为科夫基米尔的记者无法借助窗户观察到内部情况,于是他选择从门缝中偷看。大门由沉重的松木和坚韧的椿木构成,门缝极小,仅能透过一丝微弱的光,而钥匙孔处的光相对而言则较为明亮。但当他将脸凑上去时,却被酒香与血腥气熏得难以自制,他惊恐地看到如山般堆积的老鼠尸体,而这些老鼠出生绝不超出五天。仓库内只有两个人,其中坐在椅子上的依稀能认出是酒庄的掌权人,斯莱恩·韦斯莱,至于另一个动作不停的年轻人的身份科夫基米尔并不清楚。他看见仓库中央的桌子上有一个巨大的玻璃制成的容器,容器为上不封顶的长方体,长约1.5m,宽约1m,底层装垫着一层薄薄的木屑,木屑上堆放着千百只蠕动的老鼠幼崽。仓库四周排放着落有灰尘的木桶,而那位年轻人正费力地掀开其中一个木桶的盖子。科夫基米尔看见桶里发出幽幽红光,里面存放的应当是已经发酵完成的葡萄酒液。紧接着,那位年轻人将手伸入玻璃框中,拎起一只老鼠幼崽后用一只锐利的小刀准确地划开了它细弱无力的脖子,深粉色的血珠连成串滴入酒桶内,但他仍嫌不够,便用手紧紧攥住手中的老鼠尸体,直至所有的血都被挤了出来,随后他随手一扔,尸山上又多了一只老鼠。
                              科夫基米尔惊恐万状,他目测每桶酒中都会有10只老鼠幼崽的鲜血,统共约有小半碗。尽管极度恐惧与厌恶,但出于记者的本能,他仍用摄像相机记录下了这可憎的一幕,随后便逃之夭夭。第二日一早,全国各大报纸上都登载了这一可怖的照片,本就令人作呕的违背人性的情景在带着恶意的新闻记者的添油加醋下几乎引发暴乱,大量饮用过该酒的可怜人从各地赶来围堵在韦斯莱酒庄门口,其中甚至有棕皮褐眼来自南美的陌生面孔,随之而来的还有鹰般目光锐利的新闻记者及苍蝇般聒噪的娱乐记者。愤怒的人们险些将酒庄入口的铁门推倒,警察不得不持续鸣枪以维持秩序。在老韦斯莱向当地警方与众多记者贿赂了大量金钱后,此事才得以平息。警方出动警力驱散了暴怒的群众,媒体对此事闭合口不谈。但尽管如此,酒庄仍然元气大伤,并且再也没有恢复过来,仅剩的仍愿意购买红酒的只有极少数一部分癖好怪异的人,而科夫基米尔则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3-03-19 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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