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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鱼落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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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天津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3-04-01 13:36回复


    IP属地:北京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3-04-04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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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客栈是官家产业,落脚的若非贵胄富商,也是外邦使臣。盈娘的邻舍便是一位官家娘子,姓程名期,听口音是长安人士,却不知为何要住客栈。初到都城,盈娘便蒙她恩惠解围。程期听说盈娘只身从洛阳而来,只带了若干仆从,要在驿馆住到宫门开放,很是担心了一阵子。杨生盈心底感激,面上惭愧,她对这位热肠的新朋友到底有所隐瞒:要说在长安的亲戚,她是有一位公主母亲的,只是没有见过面,更别说收留她了】
      【期娘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没两日便邀她上街玩乐。盈娘在杨家时,义父义母待她是疼爱多于约束,想做什么,都让她去做,出门的机会也比其他女娘多,因此她不惧出门,也很好奇长安的街坊是何模样,自然欢喜地答应下来】
      【两人吃了果子,看了场散乐百戏,又去书画铺里长见识。程期拉她混入一队鉴画的郎君队伍,伙计见他们是有学有财的仕子,很是耐心地解释每幅画的来头。小伙计是画里行家,她听得津津有味,不觉步子朝前而去,几个郎君相视一笑,很有礼节地为她们让开条路。盈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索性站在前头加入他们的谈话】请郎君指点,这是何人的花押?
      【那郎君答说是青江老叟彭伯来。这个老叟年纪不大,科举出身,中状元那年盈娘十三。期娘来了兴趣,和人群一道凑上前来听,盈娘想了想,颔首慢慢解释】
      那便对上了。彭伯来的叔父是彭兴大人,曾奉圣人之名持节送公主和亲出关。小女拙见,这幅画,应当是老彭大人说与小彭大人的塞外送嫁之景


      IP属地:北京3楼2023-04-04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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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摸绎狗


        IP属地:日本4楼2023-04-05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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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夜,群峰万壑恐怕早已陷入沉睡,而丹凤城内光色翕赩、游人如织,比曙昼更尽繁华热闹,这是我来到长安的翌日,听闻那朱雀大街上,有波斯、龟兹来的贩商出卖琉璃玉器,玩心大作,索性将同行的大宛驹卖了,换成新洁的胡人衣裳,天马锦的软甲,裙摆处是泥土色的藻井垂纹,火红的卷发盘辫无形状地堆在肩上,正是都城海纳,夷人行步衢市间,竟无丝毫特别之处】
          【偶遇众人评画,见其身后颇多康国图景,难免在意,再闻那公主和亲、塞外出嫁之说,心头更是一震,哪有审时度势、晦迹韬光的谋智,起手拨开人群,只顾挑眉,用那不熟练的大唐话诘问道】
          你们大唐究竟有几位和亲公主?【那伙计自然实言相禀,论及西河,又有惠心纨质、才貌双绝的美谈,更觉得意,嫣然而笑】那便是了,这画卷本为西河公主而作,交由她后人保管再恰当不过。
          【说着便要卸画,那贩子听罢,本就云里雾里,见人伸手就“抢”,更是莫名,我唯恐他又生困惑,只好耐心地逐字解释】这画中人是我阿娘。
          【这话不说便罢,如此一来,众人却是都懂了,一个两个捂着肚子笑,几个过分些的,拿身后的幌布假意拭泪,几个不到半膝的孺子把手里的破陶罐敲得响亮,一传十十传百,整条街都像是在为我雀跃,其中只有一人未笑,她只是躲在青罗帔里若有所思着,依稀可见她那淡楸色的胭脂,整个人都被格格不入的安静笼罩,我认出来,这正是适才那款款女音的出处】
          小娘子,你可知他们为什么笑我?


          IP属地:日本5楼2023-04-07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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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西域,盈娘只有模糊的记忆,除却父亲、母亲外,听闻她在那里还有个胞妹,母亲归唐后,被新王和王后收养照料。来日若再有万国来朝、天子封禅的大典,或许她会一道来长安看看。到那时候,自己就算当不成个尚宫娘子,也要挣出一份体面的差事,为王女接风迎驾】
            【众人听盈娘的推测有理有据,纷纷颔首,画店伙计自然不复吊人胃口,接腔道声娘子所言甚是,继而将原委和盘托出。青江老叟成画之后,本欲寻机送进宫中,怎奈一次酒醉误事,打赌输给了酸枣侯府的小侯爷,他家掌柜才又从小侯爷手中买下了这幅出塞图】
            【自先汉、隋杨以来,和亲旧事颇多,公主韶龄去京、以身安国,实可称大义高风。况且文人好吟「蛾眉憔悴没胡沙」,这画中女子怀拢琵琶、低眉敛目,小小的身形缀于黄纸上,甚是哀婉可怜】
            【盈娘心想,母亲当年一回长安便当了道士躲清静,且将自己视为挂累,定然无意于名垂青史,更不愿为人浮想联翩。正盘算如何委婉地买下这画,那边已有人捷足先登。程期伸臂将盈娘护在身后,却见后者怔愣地立着不动,两眼直瞧着那段揭画的红袖子,对沸腾的人声充耳不闻。待那人转过身来,杨生盈反而朝近一步,柔柳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西河公主厘降西域,其女便为康国王室后裔,自然与中原寻常女娘不同,也非市井胡娘可以夸口冒充。这便是他们发笑的缘由
            【盈娘很紧张,她将手指攥得发白】你刚才所说,可句句为真吗?


            IP属地:北京7楼2023-04-09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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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罢好人的善心解惑,这下便轮到我狂笑不止,又道】
              如此,这帮呆人不信我的话,以为我是骗子,这才笑的!小娘子,那你为何不笑,是不是有一点点信我?
              【虽初入大唐,不敢说揣摩人情至精,但在王父,如今改称其康居王的那个人授意下,宫廷冷暖尝遍,向来很能分清好歹,不过几句话下,便知那有着花样容貌的女娘颇善,连带语气也宽缓许多。我又转身面向众人道】
              天子后裔数以百计,我有心以假充真,何不自拟封藩,寻个国公主来玩?
              【一脚踏在粗木作的月牙凳上,摇了摇头,那发中的玛瑙孔翠便震得咚咚响】我是康居国三公主,待我成年,可享万段丝帛、万匹牛马,康国的城邦、赭羯、俘虏,皆由我挑选……
              【这话说时昭武点绛实在心虚,若真有康国的庶民在场,立时便会跳出指责我的荒谬。同为公主,我与大公主的待遇相隔天壤,昔时或以弓矛骑射不及、琵琶乐舞不善,将自己的冷待全部视作王室对待绪余的磨炼,不止一次叹恨着自己的力量卑弱;直至真相毕露,方知王父的鄙弃来源于血缘的藩篱,这是自我出生伊始,人力难为的死局,如此,心中反似卸下一块大石,彻底自由起来;思绪转圜,我又正色接续道】
              区区一个宗女名分,何劳我去国万千里,跋山涉水而来?
              【我盯着那伙计,担心他污秽的手指将画涂脏,忍不住催促】喂,你还不放手?
              【耐心殆尽,见他仍不见动摇,便在瞬息之际,从靴边突地抽出一柄短刃,众人只见一道闪电光,妇人惊叫声起,那冰冷白锋便落在小贩的咽喉处,卖画的文人软弱易制,挟持也只用了三四分力】要么留画,要么留命。


              IP属地:日本8楼2023-04-10 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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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旁人做分辨和取笑,只把虚凰假凤的戏码当作消闲的谈资,但对于盈娘,倘若眼前的女娘真是西河公主骨血,岂不便是自己那个遗落在西域的妹妹,与她有着血缘至亲的同胞?因而她的审视,她的怀疑,更为谨慎郑重,从那人的装束口音、仪态举止,一直看到她那双有火在烧的眼睛。离真相一步之遥时,反而生成层层的迟疑和胆怯】
                【盈娘读过记载诸国风貌的典籍和商人僧侣的游记,康居在西域众国中不算强盛,一个胡人女子想要夸耀自己的身份,有许多更好的选择。况且母亲的往事为诸多非议缠绕,流言或真或假,但随着父亲的离世,这桩婚姻注定成为一桩事实上的悲剧,其中不为人知的辛酸,她最知晓】
                【在某一刻,杨生盈从那番慷慨的反诘中得到共鸣】
                【不过,还没等到她睫毛上凝出泪滴,或者是与妹妹深情相拥、抱头痛哭什么的,那人先一个错步钳住卖画伙计,手中变出短匕,明晃晃抵在人喉咙前。人群霎时被冲散,将盈娘挤到后头,只听那把女声在妇人、孩童的惊叫衬托下愈发凌厉,她的心也跟着急躁起来】
                【她随身所带的钱财不多,只够买些脂粉玩器,解了佩囊,又褪下手腕上的细金镯,知是仍然不够买画,正为难着,边上的程期将自己的荷包朝她怀中一丢,并不多问,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美人刀,兀自踱到门外去等。盈娘拿了钱,劝开起哄的人群,几句言语还是太温和,最后只好攥紧拳大声道】诸位请都先静一静,静一静!
                【几个正起哄的看客纷纷瞧着她,惊讶于她的镇定不惧,连那伙计都顾不上哭,从盈娘手中接过一捧钱】这些钱够买下画了,多余的,算是惊扰你生意的赔礼【转而看着自家妹妹】画我会交给你,但你要听我的,先慢慢放开他,好不好?


                IP属地:北京9楼2023-04-1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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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其迟疑,权当胆小怯事之貌,可若她胆小,此时拨开人浪、屹立于前,又是为那般?】
                  你,看不出,你可真有钱!
                  【我看着那猩红的帛罗,渐被错彩镂金的妆具饰物填满,一片仙霓衣般的,便忍不住贪看几眼,又傲慢道】我不明白。
                  今日我偏要把画拿走,这里的人谁能拦得住我?【康居人精于贾市,自然不陌生以物易物的约定,若非行至穷途,又何须施以短计,几人尚在僵持,听得人群嚣音更盛,清辨之下,方知那是金吾卫的马铃。手边的商贩早已丢魂,我握住其腕翻拧、托击肘节,趁他吃痛一手将画轴抢过,既已事成,有心回避那魁梧的卫尉,从桌上跳下,把那小娘子拽挽身侧,猛地将利刃刺向拉车的黄牛,见它四处冲撞去了,便趁乱带着娘子离开】
                  【穿过几间市坊,我们便在水井旁停下,确认周遭无人,便大字躺在那行将坍塌的、松软的草垛子上,灵巧地朝空中抛着那画儿,又快活地笑着,偶尔抬眉看她一眼,深黛色的云影从天幕降落了,人形轮廓甚至看不分明,更莫说她神情,只当她仍为散尽千金追恼,这才一路无话】
                  你看这是什么?【从怀间取出一个柳叶联珠的细金镯,适才趁众人不备之时取回,特藏匿衣中的,我往她那腴莹如雪的手腕一套,方道】这一瞧便是贴身的东西,那帮粗人怎配领受?
                  【起身便要离开,嬉笑着】
                  好了,这位慷慨的娘子,既是你甘愿赠画,想来也不会阻挡我的去路吧?


                  IP属地:日本10楼2023-04-23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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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吾卫闻声而来,提刀要拿下这敢于市井作乱的胡人女子。盈娘只见近身几人激烈打斗,如同破阵舞戏似的,看不清招式几何。一时牛车冲散人群,一时又见程期飞身上前,亮了亮手中白玉小牌,便吓退了半圈卫兵。正欲问个究竟,已被那胡娘拉扯着寻隙而逃,两人一路狂奔,到幽巷,不见有人追来,才停下脚步。盈娘蹲坐在地,看那画轴飞星般抛起落下,有个人大喇喇卧在草垛上,既惊且奇,又觉得怪是有趣,慢慢道】那伙计虽不肯通情,但画作也是他们使钱转购。若是平白占去,受损的是画摊老板
                    【这话在画摊前就想好要说。如今吐落,嗓子里因飞奔而生的腥气上涌,捂着胸口猛咳起来,眼角呛出泪花,好不委屈地】十三年了,我从没跑过这么快!
                    【待她近了,冷不丁被金器环上手腕,幸好这镯子久戴,早已摸索出贴合肌骨的轮廓,断不会伤着盈娘。顿了顿,换盈娘使力拉住她的手腕,去路是拦定了】等等。我情愿为这画抛付千金,并非是我贵而不简,而是同娘子一样,有非得到它不可的原由。至于慷慨解囊,更不是无的放矢,而是这幅画在你、或是在我手中并无分别。阿绛,我是姐姐啊……


                    IP属地:北京11楼2023-04-26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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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丈又高、力道强劲的粗汉阻路,兴许迟疑半刻,可那长安的小娘子,楚腰卫鬓,皮肉尤是娇嫩,横亘二人间的,那条纤弱易折的腕子,还挂着适才套上去的金镯,震得晃荡不稳,险要滑落似的,又何从慑惮于人。我看着她,以少有的“良言”相劝。路巷中很静,一改原先的人众喧聒,可即便如此,浮躁的心绪仍久不可沉淀】
                      你知情讲理,可在我们康居国,只看重力量和财富。
                      【来不及深思二人相同的龄岁,她又絮絮许多,这里的人默许自造奇异的新言,帮助他们更精辟地表意,可在异国人看来,往往是雾水一团,稀里又糊涂。但最后一句,我还是弄懂了】
                      我只有一个姐姐,她叫昭武点巴,此刻正在石头城的御河边驭练神驹,我与她一同长大,怎会将你和她错认?
                      【自己眼中,适才轻言慢语、温和守礼的淑人说起疯话,狐疑下,也不自觉地从摸向腰边的佩刀,退开几步,神色逐渐凶险起来,有别于行有余力的夺画,花豹般亟待着一场猎捕,我正对瞪羚的眼睛,等待一个信号,就可以把她彻底吃掉,即便她美丽、脆弱】
                      你知道我的姓名。难道,你是猎骄靡(那谁是不是叫这个啊)的人?


                      IP属地:日本13楼2023-05-07 1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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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娘闻言信多于疑,黑亮的眼睛滚了两圈,悄然撤步,摆出戒备的姿态。方才已见识过她刀刃的厉害,足可叫圆滑老练的伙计胆寒、孔武有力的军卫生戒,此刻调转矛头向着自己,焉能不惧。可若怕了,退了,反而心虚可疑,是故定了定神,摇头道】不对,适才你自称三公主,怎会只有一个姐姐呢
                        【自己长在毫无血缘的杨家,尚且道听途说往事,见过父母亲的旧物,更知晓仍有个妹妹留于世间。康居论理是父族,妹妹怎竟对自己全无知觉。盈娘有些伤心,转念又宽慰自己:康居离京千里,沿途邦国无数,她若耳软好欺,一路只怕要认上百十个姐姐,自己这个是真姐姐,不怕火炼的】我并不认识什么猎骄靡,但却知晓十数年前康居国的往事。你可愿听我一言?
                        【也看出这番三言五礼、层层递进的套式与她脾气不合,忙打点了脑海中所知,一一道来】
                        重元十六年,西河公主奉旨和亲康国,嫁的是康国王子,年余后,有了一对双生女儿。后来王子身陨,公主驱马连夜驰归交河城关,没能来得及将两个女儿一并带回。康国新王即位时,遣人将公主的嫁奁私财奉还,一个留宫的唐人侍女尽忠职守,悄悄把公主的骨血藏在箱匣中。但她只成功了一半,一个小王女被留在了西域,一个被送回了大唐,两姐妹无缘再见
                        【盈娘如今姓杨,王裔身世、皇族人生虽贵,张冠李戴,仍有欺瞒嫌疑,她可是要入宫的人。天机和盘托出,可谓是拿出了全部的诚意,盈娘叹了口气,柔声说】
                        公主归唐后辄入道,如今要尊称一声紫江真人,不问世事多年。她的家事,遍西京也无几人详知,我并不是骗你的


                        IP属地:北京14楼2023-05-09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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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公主?一时语塞,许久竟答不出话来,自我降世起,便从未在王庭中听闻她的消息,此人踪迹诡秘,传闻极少,图佩乌为康居王朝效力十七载,亦不知她的去向,康国王本不喜自己,更无暇、无心替我解惑,诸般打探未果,我便也厌了,只当她是个挂名摆设,不必关心,亦不必视作威胁】
                          【听她将往事娓娓诉来,心中更是迷乱,如若这一番言语为真,那西河公主既知她有双胞女儿,尚留一女在康国,经年过去,为何从不过问?那猎骄靡知晓内情,为何从不将实言相告,反而费尽心思隐瞒?阿耶呢,他又去了哪里?可若这长安女是有意欺惑,那她又究竟要图谋什么……重重思虑难平,忧烦交织,更使人气闷,我靠在墙边,踢了踢脚边石子】
                          你既说此为公主家事,无人详知,那我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冷笑一声,恶语便出】你们汉人阴险、狡猾、不可轻信。
                          【言至此,不由得想起适才种种,又不免替她委屈,怪只怪刻下灯火昏瞑,无法坐实二人相近的容貌,或怨这横生的意外骤至,早已让她昭武点绛顾不及静心思考】
                          若你所说为真,你定然知道西河公主如今所在,明天,带我去见她。


                          IP属地:日本15楼2023-05-16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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