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
1976年初，我从伦敦回到莫斯科，结束为期两年的外派生活。“别再考虑S处的那条路了，不管是‘贸易代表’、‘经济参赞’还是‘站长’，忘掉他们吧，”父亲说，“只有祖国母亲的怀抱最安全。”脸上还带着不容置喙的表情。既然出于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甘愿放弃多年来在外面铺下的人情关系，那么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只能回答：好吧，接下来又该去哪，继续给尼古莱叔叔当打字员吗？
接下来就是无所事事的三个月。对门的尤利娅问我，考不考虑跟她的妹妹波琳娜约会，当时我手里正提着小白桦商店买来的鲱鱼罐头（难免令人怀念马赛海港的新鲜渔船）。尤利娅同志，我说，算了吧，波琳娜还这么年轻，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非常不委婉的拒绝，尤利娅与我心照不宣，之后我们转身各自回家了，尤利娅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调令是在夏天接到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份假档案，做得很仔细，纸都是旧的，带着折痕和污渍，照片上还有回形针留下的凹痕。表格头几行是个人信息，石油勘探员的独子，新西伯利亚某间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中学，少先队银勋章获得者，又跳到莫斯科，变成军事学院的毕业生，最后跳到萨瓦，混一份可以升到中尉的资历。
阿列克谢· 安德鲁索夫，我在心里默念两遍，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萨瓦的外墙比柏林的那一堵还糟糕，就像地图上糊开的一团灰色颜料。房间玻璃边缘冷得结出了冰晶，全靠狂热的科学热情取暖。将军对我显然不太满意——又是一个毛头小子，像一只漂亮的鸟儿，被莫斯科染过色，羽毛上撒着一层帝国主义者会欣然接受的精致糖粉，而我们的将军阁下，一路从斯大林时代走过来，至今还生活在目光呆滞的军官收集剪报的时代。
“放松点，万尼亚 · 伊普波利图什卡，只是随便聊聊……几本外国杂志而已，这年头，谁家没有几本外国小说呢？这上面总不至于有您的文章吧。你也知道，讲我们祖国弊病的文章总是流行得很快，就像传染病似的，很容易就传到我们的敌人那去了……”
显然，军队的同志来家里“坐坐”这种事令他受到不小的惊吓，客厅里还摆着几本来不及藏起的书刊。万尼亚缩在沙发的一头，像只吓呆了的鼹鼠。
“这是你的妻子吗，万尼亚同志？”角几上摆着张合照，一对年轻的男女蹲在葡萄藤下，金色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产生某种近似于宗教油画的光晕效果。是的，玛尔塔 · 博波格拉佐娃，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她很漂亮，不该让她来吹西伯利亚的寒风。”
后来我们又说了些什么，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临走时，万尼亚请求我“务必”参加他在圣诞节举办的晚会，出于礼貌、客气、或者是讨好，总之他不是真的打算邀请我，所以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即使他不喜欢军官出现在他的聚会上，也无法拒绝那瓶基安蒂葡萄酒。
1976年初，我从伦敦回到莫斯科，结束为期两年的外派生活。“别再考虑S处的那条路了，不管是‘贸易代表’、‘经济参赞’还是‘站长’，忘掉他们吧，”父亲说，“只有祖国母亲的怀抱最安全。”脸上还带着不容置喙的表情。既然出于某种众所周知的原因，他甘愿放弃多年来在外面铺下的人情关系，那么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只能回答：好吧，接下来又该去哪，继续给尼古莱叔叔当打字员吗？
接下来就是无所事事的三个月。对门的尤利娅问我，考不考虑跟她的妹妹波琳娜约会，当时我手里正提着小白桦商店买来的鲱鱼罐头（难免令人怀念马赛海港的新鲜渔船）。尤利娅同志，我说，算了吧，波琳娜还这么年轻，谁知道未来会怎么样。非常不委婉的拒绝，尤利娅与我心照不宣，之后我们转身各自回家了，尤利娅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调令是在夏天接到的，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份假档案，做得很仔细，纸都是旧的，带着折痕和污渍，照片上还有回形针留下的凹痕。表格头几行是个人信息，石油勘探员的独子，新西伯利亚某间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中学，少先队银勋章获得者，又跳到莫斯科，变成军事学院的毕业生，最后跳到萨瓦，混一份可以升到中尉的资历。
阿列克谢· 安德鲁索夫，我在心里默念两遍，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萨瓦的外墙比柏林的那一堵还糟糕，就像地图上糊开的一团灰色颜料。房间玻璃边缘冷得结出了冰晶，全靠狂热的科学热情取暖。将军对我显然不太满意——又是一个毛头小子，像一只漂亮的鸟儿，被莫斯科染过色，羽毛上撒着一层帝国主义者会欣然接受的精致糖粉，而我们的将军阁下，一路从斯大林时代走过来，至今还生活在目光呆滞的军官收集剪报的时代。
“放松点，万尼亚 · 伊普波利图什卡，只是随便聊聊……几本外国杂志而已，这年头，谁家没有几本外国小说呢？这上面总不至于有您的文章吧。你也知道，讲我们祖国弊病的文章总是流行得很快，就像传染病似的，很容易就传到我们的敌人那去了……”
显然，军队的同志来家里“坐坐”这种事令他受到不小的惊吓，客厅里还摆着几本来不及藏起的书刊。万尼亚缩在沙发的一头，像只吓呆了的鼹鼠。
“这是你的妻子吗，万尼亚同志？”角几上摆着张合照，一对年轻的男女蹲在葡萄藤下，金色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产生某种近似于宗教油画的光晕效果。是的，玛尔塔 · 博波格拉佐娃，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在我的心里留下了痕迹。
“她很漂亮，不该让她来吹西伯利亚的寒风。”
后来我们又说了些什么，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临走时，万尼亚请求我“务必”参加他在圣诞节举办的晚会，出于礼貌、客气、或者是讨好，总之他不是真的打算邀请我，所以下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即使他不喜欢军官出现在他的聚会上，也无法拒绝那瓶基安蒂葡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