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多雨,裹挟着北京城的干燥一起,就是直击入骨的冷,但这也就罢了;我最恼的,总是它们连声儿招呼也不打,便擅作主张与太阳替了值——是谁说只有六月天才如孩子变脸快?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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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原不想出门,只是瞧着天气晴暖,便寻思与府内要去采买的侍娥一道躲躲闲适。其实这行去的一路都相安无事,偏生岂知回程之际,几朵白云简直骤然生了黑颜,几乎是刹那间的工夫儿,瓢泼就带着阵阵“哗啦啦”朝着过往的倒霉行人浇了下来——噢,不消说,其中自有我们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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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彼时我们正走在一条街铺林立的市面上,见状慌忙躲进一家铺子,打定主意等雨停。然而又岂知,这雨少说下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有歇下的架势,遂无奈对视一眼,我们只好就地买了两把伞,抱着得亏不多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地凑着没来及积水的坑洼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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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前不远有条小巷,是往常的必经之路。眼下我们途经此处,我陡然透过朦胧的雨幕,瞧见挨着红墙边种的大树下有一只猫。家中豢有狸奴,我总是对这些小东西多几分怜悯,于是见状就喊了侍娥一道儿去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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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一只母猫要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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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识半屈了双膝弯下腰来,将伞在它们头顶遮了一遮,侍娥惊呼身后衣衫将湿,我却只应她一句“无碍”。不知等了多久,母猫却只生出一只,我思虑片刻,又把绢帕交给侍娥,让她铺在那里,随即放下手中的伞——以伞柄撑地,正好替这一双母子辟出一小块天地——招呼侍娥一声,这方与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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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猫腹内还有无其他小崽?我不知;他们是否可以平安长大?我亦不知。只是看着他们,我就想起了当年的红豆与啸狮。又紧了紧心神,想,或许他们此后注定颠沛,但那也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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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归家,来到得以避雨之处,我才有空低头看一眼今儿个头一次穿的新绣鞋——果然,全是泥点子;再看看已然披过几回、但仍很喜欢的斗篷——得,边儿上已经辨不出颜色了。心头闪过一阵无名怒火,气蹬蹬地朝俪园走,结果路上又遇到了家里的小子闺女,不得已收了收面上的不快,摆出母亲样子殷切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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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俪园的门窗在回廊保护下不曾沾湿半点儿,还是那副卧棂雕花的漂亮模样。只我进屋才瞧见,严礽不知何时来了,立在桌案后头,一副像是想写什么但又举棋不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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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您哪一晌儿过来的?我说怎么半扇门都敞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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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说边解了斗篷递给随侍丫鬟,仔细叮嘱一句:先洗洗,洗不净了的话……说到这里不由一叹,又续:那便拿去家门口向西走那条小巷,放在那颗最高的树下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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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丫鬟走了,我这厢摘耳坠儿时一抬眼,正对上严礽丢过来的目光,顿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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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对。差点儿忘告诉你。我们回来的时候遇见个狸奴要做娘了,今日这鬼天气着实讨厌,连累她生孩子也辛苦。我瞧那也不知要成几双几对的母子实在可怜,就把伞留在那儿了,回头再送件儿衣裳去,权作让她当个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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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想起什么来,蓦地一皱眉】你瞧我这鞋,脏的不成样儿了。
【又咕咕哝哝地】……讨厌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