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3年2月10日
通过我朋友的联系,我们决定好了带父亲去北京,找最好的专家。第二天,清晨,六点多钟,我便带着父母前往天坛医院,准备开始新的治疗历程。安顿好他们之后,我独自带着那些承载着希望的片子,与表妹会合,一同驱车前往天坛医院神经外科。
在那里,我们有幸见到了周医生。他的专业与严谨让我瞬间安心不少。虽然加号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但上午11点终于轮到了我们。医生仔细地查看了片子,给出了他的建议——手术。他在纸上详细地为我们解释了父亲的现状:胶母4级,丘脑部位。虽然手术难度较大,但周医生表示他有信心进行切除。他还分享了之前一个成功案例给我们,那位病人的肿瘤比父亲还要大,但最终成功全切,今天也是来复查的。
我迫切地问医生,我们是否能全切?他沉思片刻后回答,增强部分显示的瘤体应该可以在镜下全切,但丘脑后部其他不明显的部分,可能是水肿也可能是未发育起来的肿瘤,这部分无法切除。尽管如此,周医生的话仍让我信心倍增。
然而,我也明白周医生更多的是向我们透露手术的信息,对于疾病的预后他并没有说太多。当我问及预后时,他坦诚地告诉我们,他们会尽力让父亲在手术后活到一年、两年或者更久,但现在不要想太多。听着他的话,我内心波涛汹涌,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做吧!手术就手术吧!我相信奇迹!
于是,我们开了入院单,初步定在下周三办理入院手续,手术估计在下下周一或周二进行。然而后来表妹又接到她家里医生亲戚的电话说手术可能安排在下周六。虽然手术的日期有些变动,但我们的决心却愈发坚定。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医院东门口那个总是排着长队的卖饼小摊。出于好奇我排队买了两个饼我们一家三口在住院楼一楼分着吃了。那饼皮酥软味道确实不错难怪总是有那么多人排队购买。
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偷偷告诉我她感觉父亲的身体比以前差了很多刚才拆留置针的时候手都冰凉。听到这话我心里一紧但表面上仍努力保持平静。
晚饭后我们全家陪父亲在楼下的酒店散步聊天试图让他放松心情。在聊天的过程中父亲主动提到了是否要通知亲友的问题他表示他自己会通知。接着他又提到了遗嘱的问题问我们要不要写。我顺着他的话说可以写毕竟这是脑部手术风险难以预料。我告诉他写清楚什么情况下可以放弃救治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想法都是很重要的。我不知道这样直言不讳好不好但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交代好这些。如果病危我不希望有创治疗只希望能平静地离去。如果死了我也希望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安葬。这些都是大事值得我们认真考虑规划。
最后我告诉父亲这一关我们全家会陪他一起过。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2023年2月11日
周六的早晨,我沉睡在梦乡中,直到自然醒来。睁开眼,发现房间里已不见了父亲的身影,想必他已早早起床下去散步了。我望向窗外,天空灰蒙蒙的,阴云密布,似乎还飘着细细的小雨,给这个初春的早晨增添了一丝凉意。
趁着父亲散步未归,我坐在母亲身旁,再次与她深入沟通了父亲的病情。我详细地为她解释了手术后可能出现的情况,特别是感情淡漠这一症状,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母亲平时性格急躁,言语直率,所以我特别叮嘱她,在照顾父亲时要尽量顺着他的心意,说话时注意措辞和语气。
同时,我也向母亲透露了父亲手术后还需要进行放化疗的信息。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担忧和泪水,我心中一阵酸楚。我知道,母亲可能一直以为手术切除肿瘤就能彻底治愈,但现在看来,治疗之路还很长。我安慰母亲说,我们会一步步走,共同面对这一切。母亲是个坚强的人,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开始着手安排后续的事情。她给外婆那边打了几通电话,商量好了后面的计划。下周,我们将全心全意准备住院手术的事宜。
中午时分,家里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母亲忙着张罗午饭,而我和父亲则坐在房间闲聊。吃过饭后,母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向楼下的超市,回来时手里拎着两条红内裤。她笑着对我说:“你之前就让我给你爸买红内裤本命年穿,我一直没买。今天专门去买了两条,你爸一条,你一条。”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和手中的红内裤,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下午时光悠闲而温馨。母亲提议大家一起打麻将消遣时光。我们围坐在麻将桌前欢声笑语不断。我和父亲开玩笑说趁他这次脑壳生病正好赢他钱。父亲则笑着回应道:“你也不一定赢得了。”果然不出所料最后是母亲输了一百多我赢了五十而父亲则赢了一百多。虽然输赢不大但大家都玩得很开心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打完牌后母亲开始准备晚饭而我则陪着父亲下楼散步。走在小区的小道上我们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惬意。父亲说打麻将还是有点累不如下来走一走。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同时我也注意到父亲的身体确实不如以前了。刚才收拾麻将桌的时候他竟然连怎么把机麻全部收进去的按钮都忘了。这一幕让我心中五味杂陈难受不已。
在散步的过程中我又和父亲聊起了通知亲戚的事情。他说今天会打电话告知大家但又担心别人不一定会关心。我安慰他说亲兄弟姐妹肯定是关心你的不用担心。虽然我这样说但我也能理解父亲的担忧。毕竟生病这样的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沉重的话题。然而我又觉得这些事情必须在手术前安排好否则以后可能会后悔。
晚饭时分我们品尝着从乡下带来的特产。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这顿丰盛的晚餐。饭后父亲开始打电话通知亲戚。他家里四兄弟他在家里排行老三。由于我的爷爷奶奶都去世了所以只需要告知同辈的亲人。父亲在电话里说得比较轻松只是给他们透露了说脑袋里长了个东西需要手术给他们说一声免得担心。正如我所预估的那样同辈的亲人都很关心他尤其是他的姐姐说了很多还说要来看他。父亲后来都有点绷不住了怕哭草草挂了电话。但电话沟通完后我感觉父亲的整体状态好了很多。毕竟有家人的关爱和支持他的心理状态是不一样的。
在闲聊的时候父亲突然说了一句:“估计自己也活不过60。”听到这话我没控制好情绪生气地说:“那你就赶紧写遗嘱!”父亲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写嘛都是你的。”我马上就泪目了哽咽着说:“我让你写的不是财产。”父亲问:“那写什么?”那一刻我心里太难受了没有办法给他解释我想让他写的是他的最后心愿。但是我又必须支棱起来因为我是他们最大的后方依靠。我如果都传递不了信心他们更没底了。我强忍着泪水对父亲说:“我们会一起面对这一切的你不会有事的。”父亲看着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信任。我知道他需要我的支持和鼓励而我也将竭尽全力陪伴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2023年2月13日
周一的早晨,阳光似乎都隐藏在了厚厚的云层之后,带着一丝沉重。上周为了看病而违反限号规定的处罚通知如期而至,罚款100元,扣1分,这仿佛是生活给我的一个小小警告,提醒我最近的日子并不那么平静。
下午我们闲聊着家常,但我能感觉到他话语间的无力感。我们围坐在一起享用晚餐,家的温馨气息暂时驱散了我心头的阴霾。
晚饭后,父亲突然找我要身份证号,我瞬间意识到他已经写了遗嘱。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故作轻松地问他:“该不会只写了财产吧?我可不稀罕你的财产。”他笑了笑说:“还有其他的内容。”他告诉我现在提起笔来都不会写字了写得很吃力遗嘱的“遗”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听着他的话语,我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曾经是一名优秀的语文教师写字对他来说本来是信手拈来的一件事情而现在却被这个疾病逐步吞噬掉基本的能力。这真的太残忍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父亲把遗嘱装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郑重地交给了我。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对他说:“等你手术后我再来看吧。”但这个笑容估计比哭还难看因为我实在绷不住了。我转身走向洗手台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我努力地压抑着哭泣声生怕他们听到。想到父亲曾经意气风发的样子再看到他如今被疾病折磨得如此憔悴我心如刀绞。
晚上我们例行散步老妈安排父亲明天洗澡洗头说后天就要入院了后面不一定能好好洗澡。她又宽慰父亲不要有心理负担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他没有他不怕。提到这个话题大家都有点沉重我感觉老妈都有点哽咽了。她一直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恐惧和无助。
昨天我单独和老妈在去超市的路上,她一直碎碎念说我爸这个瘤子肯定动了手术就没事了,毕竟现在症状不严重。我实在没有心力去骗她或者安慰她,所以全程没有搭话,就听她一个人自言自语。我知道她是在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抚自己内心的恐惧但我也清楚地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
这个病进展得好快啊从最初发现父亲记忆力略有下降到现在他提笔忘字开口忘话也不过短短1个月的时间。我心里充满了绝望我有一种预感即使动了手术结果也不会好。我甚至有一个很黑暗的想法如果父亲真的要离开我们我希望他能走得迅速少受一些痛苦。但我知道这种想法是多么的自私和无情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我又无能为力。
本文由天坛医院病友之家整理并分享大量病友前往天坛医院治疗的真实经历。我想分享给每一位正在经历人生磨难的病友,希望连载故事能给大家带来一些启示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