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眺望一池乍皱的春水。碧圆的叶亭亭，衔一枚残削的月，浸入冰冷绝望的碎镜中，于是暖黄失却温度，随流波而折，再映不见蟾宫的桂子、玉兔，或许嫦娥确已悔恨灵药，悔恨碧海青天的凄清寂苦，故而宁将月影投落人间的川河，教洪流淹没兰宫，以恕己心——酒酽春浓的夜晚，总要允许豆蔻少女多怀愁思。】
【烟汀近水，多发蒹葭红蓼，可惜未至肇秋，匪是赏花时节，新抽的枝叶尚青似燕琮腰间的玉，低垂至池面、交错横斜的疏影虚构出荒蛮郊野的假象，仿似已脱身禁闱，亟待横舟纵渡，向广阔的天地，譬如韦苏州的《滁州西涧》，只缺一场春雨。】
【但仅仅是仿似。提灯而来的婵娟更教朱公主清晰这一点。】
青潮。【好契合今夜的名字，苍灵的浪潮实已将我紧紧缚住，甚至将寻不到呼吸的空隙，直至由伊破题，溺水者堪堪被拯救上岸。】
【仔细端详她娟秀清丽的眉眼，是否邀青山作神、碧水化骨？勿有定论，亦勿需定论。拂开的红袖若翩跹蝶翅，迎向她】来得这样晚，路上可被甚么耽搁了？春光确然很好，贪看小会儿也无妨。【并弗是斥怒怨怼的口吻，朱公主惯以温淑恭良示众，更况是姊妹间的邀聚。遂只揽过青潮瘦薄的胛骨，推她坐至案前。】
我这把琴闹了脾气，不肯听使唤。【纤指穿过她浓茂如瀑的乌发，轻轻扶正了微倾的钗环，温热的躯体在无息间贴近，丹朱距她鬓旁的簪花不过咫尺】青潮，你替我修理修理他，不必太顾我面子。
【稍稍挺身，抬颔探向亭外一应春景，不无遗憾地询道】女傅前几日教的《春江花月夜》你可会了？张若虚开篇即写「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可惜，我们不曾见过海，我再怎么空想，海也不过是茫茫的一片，可能要比宫里的小池大些罢？

【九折的玉桥通往湖心之亭，随一盏橙黄光晕的薄羊皮灯笼移近，灯罩上石黛绘的青绿兰草愈发分明，才照清桥边万千盛露藕叶被夜风打翻，高高低低数不清的藕花已颇自知地羞眉怯首，蛰伏石涧草隙的鸣蛩塘蛙，为春生秋杀的天地大道载喜载悲，宛然众生具象的法堂。过路人一身月白，霜冻般的水镜不见蜉蝣，难以勘破裙色，惟有月射灯焲鉴裙幅影青翠亮如汝州瓷色，这才为之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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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出了宫门方才想起，鹍筋石槽铁拨片的琵琶似乎不洽岑岑清夜，必要花月春风的旧题才相宜，【笑吟吟才释半句，便被推坐至花梨木的琴台前，台角置一鼎紫铜香炉焚沉水，腻颌一低，见是一张梅花断纹古琴，白柘丝弦，犀角琴徽，才续余话】故而折返，换了另一把金镂凤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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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裁鬓角上簪一簇玉茉莉，发鬟映衬肤理如玉，也衬她皓齿丹唇、玲珑生姿，不由看得失了一神，肆意恣诋已脱口而出】似如今骚客文人推崇的雁落寒芦、空堂枯菊，大可留给时运不济的落第士子、披枷南谪的迁客逐臣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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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等生在蕊殿珠宫的皇胤帝女，生来即有华灯照帷、锦绣环簇，春风座上不知霜，肯为湮灭史册中芸芸众生抱怨一声天地不仁、命运不公，已是可被赓颂为惆怅怜才的恩赐，岂会去自讨苦吃。尤其是我这样的人，纤艳逞凶，顽劣悖恶。故善琵琶，指下一拨，便可以骑野骆驼立黄尘大道上，举交河美酒金叵罗，为白云陇底出塞声；可以昭阳殿里斜倚熏笼，眼邈孤鸿，奏开元天宝遗曲；更可以举一把琵琶从刀山剑丛里杀出，祸乱乐阵，备极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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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互歧的是朱公主，壸内惯有博雅温良、恭婉淑慎之名，颇具山中林下才情，故她爱琴。宫中素传金鳌阁的浪公主与鉴光阁的朱公主，时效仿兰亭集会成裙幄之宴，宫商并奏、浇酒评史、捉鱼浣猫、洗砚折花，其风调性灵皆谐。殊不知琵琶四弦二十八调，捩琵琶的爱新觉罗黎浪也有数张面孔，心知她不爱凛厉严峭，便着意在朱公主面前端得纯稚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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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一弦如玉振，倾耳去听，尔后细细答】春江花月的曲谱倒记得，只是境味难体会，诚如姐姐所说，张若虚作诗时面对浩荡春江方抒此胸臆，我辈草对一池，或终其一生不能得见，能得三分精髓已是开悟了。

【世有大川，又具分江河湖海，但生来即囿丹楹刻桷、绣闼雕甍的帝姬只能从再规整不过的小楷里、鸿笔丽藻的墨香里管窥，尔后拾拣熟稔之物比对，去遥想或如锦缎绵延、或如碧霄云浪——都概称之为「海」。而拜珠围翠绕、膏粱文绣所赐，未历世事的稚女浪漫盈余，罕有哀悯，故也应青潮妄语，肯颔螓首。】
秋意寥落，我也不喜欢。【管甚么落魄潦倒子弟的恸鸣，颓唐苦意也值得世人颂赞？他们失志才大发诗兴，秋风败叶等天地自然的造化都可悲地成为文人骚客的寄情之物。倘若秋神蓐收有知，必也先责状他等，再来斥小女儿的不敬。】
开悟，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恕春夜的芳菲馥郁，朱公主倦怠浓墨重彩地戏演，太息很容易落在汀州的长叶，抑压得他愈近水面，渴求着生的呼吸。实则，我并未很艳羡自由，并不视枫陛为囚笼，燕府谒访重阙的琮女，尝与帝姬解道山海与巷陌人家，鉴光檐下挺阔的芭蕉叶撰过数笔小记，不曾载过祈盼向往等词】虽则今夜无海，却真正是春水，真正傍春花与明月，如何不能做我们自己的《春江花月夜》呢？
【浪公主醉心雅乐，琵琶弦几、木身为小叶紫檀或酸枝花梨，皆有类摆，又细绘凤纹题字，俱详列名号。】
青潮，【有意试之。鉴光阁主的柔荑抚惯调惯弦桐，而少拨蚕丝，横指只轻轻扫拂，便好似盛满一钵银珠击叩，乍响于这万籁无声的夤夜里，匆匆罢手】你的琵琶很有气性，不肯轻易伏身与我呢，【笑睇她一眼】倒很像你。
【重坐回鹤轸前，气定神闲地一抚，且由朱公主开篇，始奏今夜之题。】

【在眺望一池乍皱的春水。碧圆的叶亭亭，衔一枚残削的月，浸入冰冷绝望的碎镜中，于是悬于穹玄的蟾宫坠堕，片暖的金黄失却余温，随滟滟水纹而荡折，再窥不见连绵的桂影、奔跃的兔形，或许嫦娥确已悔恨窃取灵药的长生，悔恨长住碧海青天的夜夜凄清与寂苦，故而宁将月轮投落人间的川河，教洪流淹没兰宫，以恕己心——酒酽春浓的夜晚，总要容许一位少女的绮丽怀思。朱公主并未作任何的评判。】
【立身的小亭驻于湖心，烟汀近水，遂多发蒹葭红蓼等绵长柔软的蔓草。可惜未至肇秋，匪是赏花时节，新抽的枝叶尚青似燕琮腰间的佩玉，引颈受戮般垂长探至池面，交错横斜的疏影虚构出荒蛮郊野的假象，仿似已脱身禁闱，亟待横舟纵渡向广阔的天地间，譬如韦苏州的《滁州西涧》，只缺一场廉纤雨引来桃花汛。】
【但仅仅是仿似。提灯而来的婵娟更教朱公主清晰这一点。】
【她轻薄的雾绡曳于晚风里，臂弯间垂落的流霞明灭在憧憧灯影中……是人间弗有，天上更弗有，我忍不住唤她】青潮。【好契合今夜的名字，苍灵的浪潮实已将我紧紧缚住，甚至将寻不到呼吸的空隙，直至由伊破题，溺水者堪堪被拯救上岸。】
【仔细端详她娟秀清丽的眉眼，是否邀青山作神、碧水化骨？自成一段的风流蕴藉。随风荡拂开的红袖若翩跹蝶翅，迎向姗姗来迟的浪公主】来得这样晚，路上可被甚么耽搁了？春光确然很好，贪看小会儿也无妨。【并弗是斥怒怨怼的口吻，朱公主惯以温淑恭良示众，更况是姊妹间的邀聚。遂只揽过青潮瘦薄的胛骨，推她坐至案前。】
我这把琴闹了脾气，不肯听使唤。【纤指穿过她浓茂如瀑的雾鬟绸丝，轻轻扶正微倾的钗环，温热的两具躯体在无息间贴近，丹朱距她鬓旁的簪花不过咫尺】青潮，你替我修理修理他，不必太顾我面子。
【稍稍挺身，抬颔探向亭外一应春物，不无遗憾地询道】女傅前几日教的《春江花月夜》你可会了？张若虚开篇即写「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可惜，我们不曾见过海，我再怎么空想，海也不过是茫茫的一片，想来可能要比宫里的小池大些罢？
【很顽笑的口吻。惭愧惭愧，年轻识浅的帝姬漫想的海川也局囿见闻，羞赧地低首去，只望见湖中一弯破碎的月，与并坐的我与她。】

【移灯近前，兰膏麝烛铄得一双漆眸湿闪闪，低覆睫，掌下一段巴蜀绿桐良材，琴工百般雕斫方能成器，在朱公主纤纤荑指下决计不会被辱没，换我却说不准。由是只充任斫木制琴的良工，掠过金徽玉轸，侧颏调琴，灯影一晖，照鉴琴台边半个沉思的倩影，心上笼着春月见明的三吴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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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凛凛的眸光落处，朱公主欲如何？正坐绣凳上，危翅飞檐下没吊雪亮的玻璃瓜灯，只有两盏昏昧的红宫灯，故而照影朦胧，背后是蒸雾翻波的珠荷，荧荧漠漠一片霁青。她抱定逻逤檀，凤首衔着四根渌水蚕丝，是欲替翠辇辞金阙、塞上遗青冢的明妃叩问，还是欲替浔阳江头的倡女商妇，向青衫司马索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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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将相看，不过短促一声即歇，原来枨枨琵琶是要我勾留梦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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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朱襄氏作瑟，太昊作琴，女娲作笙簧，我以为天地间宫商角徵羽同出一辙。你既能承嵇中散风神手挥五弦，又袭猗兰之幽能操七弦，缘何降服不了区区四弦？【芙蓉脸上盈盈挈笑，提袖拾香箸拨了拨紫铜炉中香灰，荷风吹散沉水，方起身让贤，继笑道】是这琵琶性犟，自雷海青、贺怀智一代以降，也只有大周后能续其天宝遗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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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后玉殒魂消之后，便是我了。【爱新觉罗黎浪浑身骨头没四两，一身的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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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是缓，于是怀抱琵琶，不援十面埋伏的杀伐，不作霸王卸甲的悲凉，只是低眉赤手挽银河。这样的古琴琵琶珠联璧合，古来闺帷中能有几个，女校书们阖该将此夜良辰载入史传。只是不要将我名谱帝胤贵姬，也不要将我归为贞女烈妇，更不要同士大夫、伪君子们齐名，一并写在明刑弼教、振武敷文的表节上，须得把我绣在坐镇边阃的销金纛旗上，不跟仪凤祥鸾、仙鹤孔雀罗列，而是与赤熊白泽、天狮辟邪俯瞰碧血白骨、霜月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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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漏促，金烬暗挑残烛。月堕烟波，自有庸人才去眠。】

【在眺望一池乍皱的春水。碧圆的叶亭亭，衔一枚残削的月，浸入冰冷绝望的碎镜中，于是悬于穹玄的蟾宫坠堕，片暖的金黄失却余温，随滟滟水纹而荡折，再窥不见连绵的桂影、奔跃的兔形，或许嫦娥确已悔恨窃取灵药的长生，悔恨长住碧海青天的夜夜凄清与寂苦，故而宁将月轮投落人间的川河，教洪流淹没兰宫，以恕己心——酒酽春浓的夜晚，总要容许一位少女的绮丽怀思。朱公主并未作任何的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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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身的小亭驻于湖心，烟汀近水，遂多发蒹葭红蓼等绵长柔软的蔓草。可惜未至肇秋，匪是赏花时节，新抽的枝叶尚青似燕琮腰间的佩玉，引颈受戮般垂长探至池面，交错横斜的疏影虚构出荒蛮郊野的假象，仿似已脱身禁闱，亟待横舟纵渡向广阔的天地间，譬如韦苏州的《滁州西涧》，只缺一场廉纤雨引来桃花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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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仅仅是仿似。提灯而来的婵娟更教朱公主清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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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薄的雾绡曳于晚风里，臂弯间垂落的流霞明灭在憧憧灯影中……是人间弗有，云间更弗有，我忍不住唤她】青潮。【好契合今夜的名字，苍灵的浪潮实已将我紧紧缚住，甚至将寻不到呼吸的空隙，直至由伊破题，溺水者堪堪被拯救上岸。】
⠀
【仔细端详她娟秀清丽的眉眼，是否邀青山作神、碧水化骨？自成一段的风流蕴藉。随风荡拂开的红袖若翩跹蝶翅，迎向姗姗来迟的浪公主】来得这样晚，路上可被甚么耽搁了？春光确然很好，贪看小会儿也无妨。【并弗是斥怒怨怼的口吻，朱公主惯以温淑恭良示众，更况是姊妹间的邀聚。遂只揽过青潮瘦薄的胛骨，推她坐至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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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把琴闹了脾气，不肯听使唤。【纤指穿过她浓茂如瀑的雾鬟绸丝，轻轻扶正微倾的钗环，温热的两具躯体在无息间贴近，丹朱距她鬓旁的簪花不过咫尺】青潮，你替我修理修理他，不必太顾我面子。
⠀
【稍稍挺身，抬颔探向亭外一应春物，不无遗憾地询道】女傅前几日教的《春江花月夜》你可会了？张若虚开篇即写「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可惜，我们不曾见过海，我再怎么空想，海也不过是茫茫的一片，想来可能要比宫里的小池大些罢？
⠀
【很顽笑的口吻。惭愧惭愧，年轻识浅的帝姬漫想的海川也局囿见闻，羞赧地低首去，只望见湖中一弯破碎的月，与并坐的我与她。】

【世有大川，又具分江河湖海，但生来即囿丹楹刻桷、绣闼雕甍的帝姬只能从再规整不过的小楷里、鸿笔丽藻的墨香里管窥，尔后拾拣熟稔之物比对，去遥想或如锦缎绵延、或如碧霄云浪——都概称之为「海」。而拜珠围翠绕、膏粱文绣所赐，未历世事的稚女浪漫盈余，罕有哀悯，故也应青潮妄语，肯颔螓首。】
⠀
秋意寥落，我也不喜欢。【管甚么落魄潦倒子弟的恸鸣，颓唐苦意也值得世人颂赞？他们失志才大发诗兴，秋风败叶等天地自然的造化都可悲地成为文人骚客的寄情之物。倘若秋神蓐收有知，必也先责状他等，再来斥小女儿的不敬。】
⠀
开悟，这样玄之又玄的东西……【恕春夜的芳菲馥郁过浓，朱公主倦怠浓墨重彩地戏演，太息很容易落在汀州的长叶，抑压得他愈近水面，渴求着生的呼吸。实则，我并未很艳羡自由，亦并不视枫陛为囚笼，燕府谒访重阙的琮女，尝与帝姬解道山海与巷陌人家，鉴光檐下挺阔的芭蕉叶撰过数笔小记，不曾载过祈盼向往等词】虽则今夜无海，却真正是春水，真正傍春花与明月，如何不能做我们自己的《春江花月夜》呢？
⠀
【浪公主醉心雅乐，琵琶弦几、木身为小叶紫檀或酸枝花梨，皆有类摆，又细绘凤纹题字，俱详列名号。】
⠀
青潮，【有意试之。鉴光阁主的柔荑抚惯调惯弦桐，而少拨蚕丝，横指只轻轻扫拂，便好似盛满一钵银珠击叩，乍响于这万籁无声的夤夜里，于是匆匆罢手】你的琵琶很有气性，不肯轻易伏身与我呢，【笑睇她一眼】倒很像你。
⠀
【重坐回鹤轸前，气定神闲地一抚，且由游朱公主开篇，始奏今夜之题。】

【华光轮转，觉罗翡英又于禁闱内耗过一轮良宵春月。今夜的丝竹声已闻得太多，无意亦无心再赏婵娟的玲珑心、桃花色——端坐高台的帝姬也绝匪伊等注目之处，不如逐蟾宫去，莫再辜负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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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闻轻询，垂首对上娇娥明眸，稍作解释】只是想出去透口气……许是方才贪杯，一时不察酒水饮得多些。【此时此刻倘换作弥弥，便要谑笑我酒量之浅，但她现下尚不知与燕家郎君躲在何处弄瑟调琴，倒显得金銮殿前都有几分无处可话的孤寂了。】
⠀
【目光复投至伊身前案台的空杯，遣两分姊妹间的关怀】妹妹饮了几杯了？莫同我一般，醉酒的滋味可不好受。

【因何而醉？满席霞裙月帔里，春风却难吹动青潮的鬓影，伊已称病锁阁许久——很难计较得清究竟是某年某月某日起，懿淑令昭四姝再不复少时肆意，翡英私作的「傲」字注解，也教流光磨灭，唯「物是人非」四字镌得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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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伊正值豆蔻，眉梢眼角尽是少年烂漫，不识愁苦，略扬了春山眉】正因没吃几筷子菜便饮酒，更容易醉些。妹妹既然有心，便一道走走，春夜的风光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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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聆后语，多问一句】妹妹如此笃定，莫非今夜献艺的格格，也有你相熟的？

【倾聆娇娥妙思，也不觉将眸波投向御园，疏影横斜里新探枝叶招展，桃杏正逐如水月华】许是，许是怕春夜寒凉，不好教娘娘们、格格们捱这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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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公主自囿鉴光许久，同年岁较小些的姊妹间交情泛泛，提不出新题，遂只好顺前语续下】是哪家的格格？【又展柳黛】今夜的月已见过了、花香亦已闻得……当早些将你送回席上，倘若错过了伊等的献艺，岂不可惜？

【鉴光阁下，芭蕉叶也曾镌过觉罗翡英与燕家琮女的低语，可惜流光易抛，旧人的面容业已模糊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了，再寻不见、闻不得】好，不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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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语如喃喃，甫出唇边即散于夜风里，尔后再将目光落定于伊身，盈盈一笑】该是我谢你陪我，不过酒便不必了，免得再饮醉了难受……【此刻月攀东山，席间管弦正响得急促，顺势瞟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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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那位格格表演得倒有几分意思，好似是西洋人的玩意儿，我们且回位置上看看罢。

【殿外并不黯淡，廊间的宫灯由风拂得轻晃，投下的影也长长短短，不住地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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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起舞，多以婀娜姿、飘逸态为赏，故选服裳需求衣带翩跹，愈轻便愈佳，即便缝制于里衣、绣履等内，恐也会失几分飘逸之感……【而权势肃威下，荣华在前，肌肤的冷热亦不值一提】好了，妹妹何须费这些心神？不如回席间多赏几支歌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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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公主的同理心无法落于下位者、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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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太真切。妹妹若想知晓，问问那些宫婢即可，不必跑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