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胜洗脚城】

【公主邸正苑的檐下悬挂一串玉制的铎铃，经清飔徐动，很悠逸地送出半节雅乐，而那支被信手掷向驸马髪顶的银点翠嵌蓝宝石簪正与之诡异地相合，——你要承认，隆淑公主那象牙玉般的纤细十指从来拥有极善抚奏的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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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尖锐的珠棱刺破肌表的声响罢？西洋钟的絮絮低鸣迭如水漏，砂砾般静置的瞬刻里，胜殿下止是微耷黧睫，乜目落去极清淡的眸风，冷眼看着那条怆艳无比的血流顺着周聊的额角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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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里，叮——当——铎铃亟亟唱颂不速之客的步履踏进。她这才想起那张半月前那张被递向蒙古来客的兰帖，】请拜都格格进来罢。
【是对着女史讲的。却并未展露出要鸣金收兵、中止这场鏖战的意态。】

【我是章若楠我是章若楠我是章若楠我是章若楠我是章若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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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牵挂草原上的几只小羊羔，它们是我漂泊在京城的日子中聊以慰藉的念想。行囊里装着最后两盅羊奶酒，我回头向她笑道——却谁也没有。
萨仁看着月亮，想说话的人却在遥远的月亮上。额吉听见了、看见了吗？我站在院里，吃下一口羊奶酒，月亮似乎震一震，叫星星都藏起来。清辉笼下来融融的，我揉揉眼睛，是额吉同我说话了。我吃得高兴极了，明日便去找淑公主吧！于是我将最后一盅羊奶酒包起来，准备将它献给京城中这位唯一的、尊贵的朋友。
然后当啷脆响，什么东西迸碎在我脚边，将我从昨夜吃酒的幻想里突然敲醒了。
：拜都格格，公主请您进去呢。
我仅仅从门旁探出半个脑袋，屋里挥戈肃然的气氛骤然迎面，“殿……殿下？”我在外便向她行礼，可一只脚刚跨进去，就看见那个脑瓜正在流血的男人。“啊，这个，这是，这是，不巧了，”我刚迈出去的脚缩回去了，这是一种礼貌。很显然，公主殿下正在处理一桩相当棘手的家事。
此时我捧着羊奶酒的坛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使劲给接引的女使打颜色，盼她引我往旁处坐坐，只是那婢女却像道士入了定，不带出气儿的。
进…还是不进啊？我此时又觉得，应当还是吃醉了更好一些。

【拜都——萨仁，这位草原上的来客。盖因皇父中宫亦出身那片盎然丰沛的绿色之地，公主幼时进学也偶听女傅讲过几句蒙语，知晓「萨仁」可引作月蟾之释义。然而这爿惘莽的月亮猝然撞进兰室中，玉石串成的珠帘哗啦啦地响，女史们早已深谙殿下骄纵无常的脾性，俱是屏气敛声。每逢淑公主同驸马起了龃龉，谁又敢触霉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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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唤这位客人作「拜都格格」，实则是出于善意的礼节性，毕竟其既非部族贵女，又非门阀勋裔，但公主自闺中起左右所交游的女孩儿中鲜少有这般活泛的；因此不吝于动用自己作为此间主人的特权，赋予她这样的称谓，——毕竟早在敷山阁的寸隅之疆，觉罗阿拂就已很有辖统一方的自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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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声调依旧娇且甜脆，好似一枚浸在琼醴中的荔枝，她总热衷于给亲近之人拟起爱称，好以之展陈刻下心绪的晴雨，】来我身边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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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驸马，此时连一眼都再懒施与。公主余怒未消，仆从们自然无敢擅传医官者。】

我坐下了，却坐得不安。
公主府中的软垫都掺有金丝缎色，分明是云样雪样的触感，实则是因我坐在淑公主身侧，那位驸马近在咫尺——我看得清他额上伤口的形状，以及那道尚未完全凝固的、细小的朱流。
“殿下要不要尝一尝阿日里？”
我将怀中的酒坛捧起晃了晃，琼醸与缸壁泼出脆浪的声响，“这是我亲养的小羊、亲挤的羊奶、亲酿的羊-奶-酒！”我仰颅将草原的趣事一一分享给她，试图引这位似玉雕琢的好友在寥寥字句中与我一同感受草原猎猎的风。
我伸出一枚手指，警惕而又认真：“只一盅了，再没有了。”我并非以此来讨好她，这只是萨仁的真心。（讨好的话有点穷酸了吧我觉得觉罗宠胜看不上）
“但是，”我挑挑眉，“饮阿日里要心情愉悦才可以，才好快活做神仙。”这些话的目的倒是没有那么纯了，我试图为他们二人找个台阶，哪怕殿下只是佯装高兴呢？

【羊奶酒，小羊羔——公主当然钟爱听这位草原来客讲来的此间趣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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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为什么不呢？于是欣然地允了。青玉猊兽蹲在博古架上，檀雾融弥的境况中静静觑着这位尝得神宗垂爱的这位淑殿下，似也无从识辨她现刻冁舒的黛眉是否发乎净然的忱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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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里好像有扫兴的人。【仍弯着眸睫，】你以为如何呢？

萨仁捧起来的酒坛子在空中滞了一秒，神情无形地变换着。最后从酒坛后探出来的脸上，先是两弯舒展的眉、尴尬而清澄的瞳仁、以及扯到梨涡都酸痛的笑意。
“啊，哈哈，”我将酒坛放下，便有女使呈了酒盏上来，小小圆圆的，精致无比。我的眼睛跟着她们走，只是她们的速度太快，很快我就失去了目标——好吧，我不得不再次独自面对这个刺激的问题。
我笑得有些僵硬了，“我以为…”
“那个殿下你知道吗我们草原喝酒都直接对缸吹哒要不然也是用大碗哒这样肯定会更好喝嘟你要不要也试试呀？”
（抱歉）（驸马）（你自求多福）

【国手作画多崇留白之美，淑公主却很不然】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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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叶微抬，投去饱含笑意的眸波——这双剔透美丽如同玛瑙石的眼睛，刻下实则隐藏了圆满的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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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如此豪饮，想来的确酣畅无比。【公主最是矜惜容仪，又怎肯捧酒仰头饮之】不若你先浮一大白助助兴罢。

也是逐渐猪了起来

“嗯呵呵…”
有时候我觉得淑公主家暴的时候不分对象，即使我不是她的老公，她还是无情的家暴我了——让一个无依无靠独自漂流于京的美女在堂堂公主府、在公主和挂了彩的公主驸马的眼前捧缸豪饮。这是什么抽象的家暴方式啊？
“行！”
我站起来，深深地看了没用的驸马一眼，两个鼻子都在出气，眼神里写着：知道不这才是气概。
咕噜咕噜咕噜——
拜都萨仁的酒量一般，但是酿酒的功夫不错，而且狠毒（就是说喜欢把正常的羊奶酒酵地更久）偏我喝的很实诚，小半缸下去，我已然有些饱了。
“殿下，”两朵红云飞上来，“真的很好喝，萨仁不骗你。”但我是对着那位没用的驸马说的。

【慈悲，宽仁，这些也许都是身为清室公主应有的美质，旧历时与诸姊妹一同听筵钟粹，亦聆过如斯懿训。可惜这位小淑殿下，遑论是畴往作敷山阁之主、抑或而今为一邸之「君」，从来不懂得恩施自己的悯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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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懂得么？诚然，幼慧应当赋予了她这样摹仿的能力。也许再细想一想，你便能得出真谛：她止是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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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仁，你比某些不知好歹的人识趣太多。

“自然，殿下知道小羊吗？”我又用手虚比划了一番，“不是我，”我指向遥远的天外，“是我在草原养的小羊。”
“它们最是温顺，当然也是因为我对它们很好啦——”小羊已经有点喝醉了。
“所以即使我不小心刮伤了它们，它们也不会用羊蹄踹我。”
我走到淑殿下身边，牵了牵她的手，“殿下也可以对小羊好一点，”我已经头晕了，莫名其妙地看向驸马，“毕竟小羊是小羊嘛。”
至于驸马最后怎么样就不清楚了，但是由于这次恐怖的醉酒经历萨仁决定以后都不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