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每当你要提到张学良的时候，你总喜欢用“少帅和我”这四个简单的字，但是对于你来说这四个字不简单对吗？
周联华：对 这个我自己觉得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实际上是不够资格说这个话的，我用少帅与我灵感是从他的太太那里来的，那个时候他太太希望能写一本书要我帮助她，她自己定的题目就是少帅与我，当时我们就决定用少帅与我这个题目，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夏威夷了，说好是我每个月到一次夏威夷，然后她就把她录音的东西交给我，我就把这个写出来以后，把我所写的告诉她，所以我们两个就合作来写少帅与我。可是当我们决定以后，她当天晚上就失眠睡不着，所以她第二天就告诉我说不要写，那少帅与我是没有写成，可是她第二天确实在一张纸头上写了八个字告诉我“爱国爱民没有私心”，所以呢少帅与我这四个字一直在我的印象中，可是最主要的少帅与我是赵四小姐不是我，可是我现在借用她的话来讲我对少帅的感觉跟我的认识。
主持人：你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是不是见他的时候也像我有这样一些对他相貌上的想象。
周联华：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特别注意到他的相貌。
主持人：为什么？
周联华：因为我觉得这不重要，我最主要的不是存着看英雄美女的心去的，所以我没有注意，因为我的使命就是要教圣经去的，其它当然也有印象。比方说教完圣经以后我就觉得家里所有的人都称他副司令，他很像一个司令官，有个电话在边上，那个电话是一种特别的电话，有这种按钮，一按一个地方就到厨房，一按一个地方就到门房等等。快学完圣经的时候他就按了一下到厨房，他说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吃饭。
主持人：都是命令式的那种口气是吗？
周联华：对 他还是副司令，实际上他心肠很软的，比方说他有一天吃不下饭，那赵四就说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刚才看到有部车子把一个狗轧死了他饭就吃不下，所以人家的印象是张学良是“毙了他枪毙他”以为他是这样一个人，其实他看到一个狗给汽车轧死了会吃不下饭，连我都没有，我假如看到一个狗轧死了我当时一定会感觉到很难过，但不会影响我的胃口吧，可是他会影响他吃饭。

主持人：他有自由吗？
周联华：他的自由是分成几个阶段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是没有自由的，所以有三个老师，一个是曾约农先生教他中文，一个是董显光先生教他英文，我教他圣经，这个是经过安排批准的，然后我们三个人上了一个报告感觉到他还能够合群，能够进到社会里头，能够跟人接触。
主持人：为社么会有这样一个报告，以前大家已经怀疑到他的社交和沟通能力了？
周联华：因为几十年单独的生活会造成一个人孤独，造成一个人不愿意跟人家合群。
主持人：他的精神状况是这样吗？
周联华：不是，所以后来我们三个人一致觉得他可以合群，他可以进到社会，跟人家有接触很正常的关系。他跟他的太太都可以，所以这种情形之下他就有了第一步的自由。所谓第一步的自由就是他可以去几个朋友的家，那些朋友的家是有限制的，当然还有他弟弟和妹妹的家也包括在这个里面。
主持人：他可以去那些地方。
周联华：对 他可以到他家里去吃个饭谈谈天什么等等，那么还有就是每个人去的地方他都可以去，好像上个馆子、逛个书店、上个百货公司、去看个电影听唱戏这些地方他都可以去，人人可以去的地方他都可以去。
主持人：那什么地方是不可以去呢？
周联华：比方说到你家去，就不是人人可以去的，假如你邀请他的话你要得到批准。

周联华：在结婚的时候其实是很复杂一个问题，就是说他是有太太的，这个太太是于凤至女士，那既然有太太就不能够再结婚。当时蒋夫人也把这个事情看得很严，她就感觉到张学良能够到礼拜堂来做礼拜，可是赵四小姐不能够到礼拜堂做礼拜，那这个在教会外面的人不大能够了解，教会里面的人能够了解，因为教会规定不能够重婚。实际上张学良曾经写信要她来。
主持人：要谁来？
周联华：要于凤至来，她那个时候在国外，实际上他软禁了没多久，她（于凤至）就生病了就到美国去了，可是赵四小姐一直跟他在一起，所以在这个情形下，说假如张学良要她回来，因为她是太太，但是她没有回来。那么还有蒋夫人和于凤至的关系比跟赵四要深，因为她们的关系是于凤至曾经叫蒋夫人的妈妈作干妈，因为当时老一辈比较认真，而且她还真的磕头的，当一回事，所以于凤至把这个看得很重，蒋夫人把这个也看得很重。尤其是在西安事变的时候，于凤至绝对是当蒋夫人去西安的时候，于凤至是很大的一个后面的力量，告诉张学良说你不能对不起我的妹妹，干妹妹。所以这个事于凤至很出力的，所以蒋夫人当然也知道于凤至的力量，所以她在美国的时候曾经去看过于凤至实际上就告诉她，只要你回来我就叫赵四走，只要你一进了飞机，你就叫家里人打电话给我，我就叫赵四走，至于怎么叫赵四走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也是很难的事情，不过她没有来，因为已经叫你来了，你不来等于是视为放弃。

周联华：结婚以前实际上我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到我的身上
主持人：为什么？
周联华：因为我是他的牧师嘛，我也是蒋家的牧师，我就是同一个礼拜堂将来一定会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到底能够不能够给他征婚，那我证婚以后我会受到多少冲击，我会给人家批评到什么程度，这个不在这个里面的人不大会了解到这个东西，那我就考虑的结果，后来蒋夫人非常主动地告诉我要我为他们证婚，随便我开什么条件，一时我没那么聪明，我想了好几个月好几年才想出来的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就是他们分开一个月，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假假的，可是实际上呢，这个至少给人家看他们觉得他们以前做错了，所以要分开一个月，那分开一个月的时候，白天还可以在一起，那这好像未婚的夫妻也可以约会，最后他们就举行婚礼，同时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受洗礼也表示他们从前错了，而受洗礼就是重新来过，所以有了一个月的分开，有洗礼，然后就到另外一端去做结婚礼，那还是满合理的。
主持人：我还想知道，因为看了很多描写说两个人在举行婚礼的时候非常激动甚至在戴结婚戒指的时候都有些颤颤巍巍，因为那时候张学良毕竟已经是64岁的老人了。
周联华：我也看到很多这些描写，我想这些描写很多是想当然
主持人：那真实情况什么样？
周联华：其实我想很普通，我们没有像普通这样有白纱拿白纱盖着脸，就是穿着普通的衣服，漂亮的衣服，他们本来就很漂亮，感动当然是很感动因为那么多年在一起，没有名份，而实际上老早应该结婚而不结，为了结婚又受了许多苦，那感慨是一定有，没有像小女孩子在结婚的时候哭啊哭啊，那是没有这样。
主持人：这个婚礼是张学良在台湾住了那么久之后，在媒体上始终默默无闻突然出现的一个事件。
周联华：发现是一个小报叫《自立晚报》记者发现的，这些大人物出来的时候照例有许多记者会跟，那么蒋夫人那天出来的时候只有《自立晚报》在跟，跟的时候他们看着有没有消息，蒋夫人每次出来到一个地方都会右转弯到她的办公室，可是那天她左转弯，这个记者很敏感的，就闻到有味道了，跟到一个地方蒋夫人就进去了他没办法想，他不晓得蒋夫人到哪里去了，可是外面有很多车，他就问这个是谁的车，他就问司机蒋夫人进去干什么，司机是最知道事情的，因为主人在去的路上一定会谈，一谈就知道是张学良结婚，他就感觉到这是大新闻，因为有蒋夫人在里面，新闻处告诉他不准登，最后就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叫莫德惠，莫德惠是张作霖的部下，所以他在东北帮里是很有地位，假如他说的话就可以上报，可以不用问新闻处，因为他够大，所以《自立晚报》就找他，莫德惠怎么会说，那天结婚的时候张学良没有请他，他有点心里不愿意，我猜，所以他就讲讲讲，把所有知道的都讲出来，结果整个的报纸上半张都是这个消息，是晚报上出来的，第二天的早报，所有报纸都出来，他是7月4日结婚的，到7月21日才公布这个消息。

周联华：有一次去的时候，张太太就告诉我，她说我服侍了他到100岁我累了，我想我要休息了，那我就知道她快死了，因为她讲这样的话就是没有意志要活下去了
主持人：需要怎样进行服侍？
周联华：没有很复杂的服侍，但是在他的边上就是服侍，年纪那么老了还要在他的边上，实际上也是真的服侍，比方说举个例子吃早饭的时候他应该喝一杯橘子汁他大概喝了半杯，吃鸡蛋也吃不下，麦片吐司等等，她就没有办法，吃完以后还要读圣经，读圣经要很响的话才能读，我去的时候我读他就一点都听不见，叫得很响也听不见，可是她读他还能听得见，那我的声音当然比她大，可是我大声没用，她的大声音听得见，那么这些都是服侍，她要当心他关心他等等，护士啊当心的人可以出很大的代价，可是不会有一个人像她那样费心机还有真的有爱情在后面。主持人：你能够感受到他们两个暮年时的那种爱情
周联华：对，真的好。张学良坐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如果赵四不在边上，他就会到处找，而且会问她在哪里，所以赵四就不能片刻离开他。后来据说她死的时候他拉住她的手，先把呼吸器都拿掉了以后，他再进去拉了有两个钟头才过世，而两个钟头的时候张学良都拉着她的手，死了以后拉着她一个钟头的手不肯让她走，那这个是他家里的人告诉我的，她是2000年过世的，张先生在2001年就过世了，所以很快他也就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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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联华牧师叙述很平稳，很真实。

汉卿去世那年我出世 算是有缘

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