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花在半面艳阳下明亮得刺眼，玉和半眯着眼，举盾挡住迎面而来的刺击。玉珠一击不成，抬矛再刺，玉和只是格挡不攻击，防了几轮后，他突然寻了个破绽，刺向女子的胸口，玉珠匆忙格挡，玉和的矛一偏，刺中了左肩。
　　玉和嘴角轻扬，却看到玉珠中了这矛后倒在地上，心头一慌，连忙蹲下去搀扶，玉珠突然发难，用双腿缠住玉和，使了个摔跤的招式把他压在身下。
　　玉和咬着牙，狠狠瞪了玉珠一眼:“卑鄙无耻，不算数。”
　　“兵不厌诈，若是在战场上，你已经被我生擒了。”玉珠嘴角噙着笑意，柔声道，玉和却是冷哼一声:“要是战场上我才不扶你，只会对着你心脏补一击。”
　　两人用的都是训练用的长矛，外形类似旧石器时代的遗物，但石头是没有削尖的，只是模仿长矛的配重，刺不伤人。
　　玉珠见玉和生气，故意露出破绽让玉和把她反压在地，玉和脸上的愁云便一扫而空，起身对玉珠挑了挑眉。
　　玉和与玉珠虽同姓，血缘上却不是兄妹，这片草坝上原本是无姓的，后来，他们的部落与另一支部落结盟吞并诸部瓜分了草坝，他们将宫殿建在玉曲旁，首领便给自己和有功的将领赐姓“玉”，建立玉国，另一支部落将宫殿建在娘曲旁，于是效仿他们建立了娘国。
　　玉和是女王玉珂的儿子，原与娘国太女娘喜相恋，后玉珂之女玉露灭娘，斩杀了娘国女王，其子女也逃往梁木山深处藏匿，生死未卜。
　　玉珂希望玉和在娘曲地走婚以垄断人心，心高气傲的玉和却说只与在比武中胜过他的女子相恋，许多女子兴高采烈地来，最终都大败而归，玉和因此名声大振。娘曲地的妙龄少女们都把抱得玉和归看做无上荣耀，梁木山中的论、泉二氏族长也曾亲往玉和驻地挑战，最后就连镇守娘曲地的玉珠也参与其中，仗着与玉和同住一片行宫，每天都要挑战一回。
　　玉珠像往常一样，与玉和并驾回行宫，边走边聊着自己白天处理的事物，玉和默默倾听，偶尔提出两点建议，两人回到行宫后，却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娘曲地的十几个头人齐聚一堂，激烈地争论什么，见到两人过来，都死死盯着玉和，玉珠连忙拔出石英弯刀将玉和护在身后。
　　头人们见到玉珠的反应，都跪在地上，齐声道:“恳请殿下大局为重，拯救娘曲地的百姓。”
　　“发生什么了？”
　　“太女夺权了，她把女王分尸游街，把反对者砍头在沙洲上筑京观，然后自立为女王，她的下一个目标，多半就是我们。”
　　“十年前有位苯波预言说太女会死在玉和手里，自此之后太女就一直视玉和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主动把玉和交给她，否则等她稳住脚，治我们庇护玉和的罪，整个娘曲地都会遭受她的屠戮。”
　　玉珠知道，她们说的太女就是指玉露，她始终把玉露看做悬在头顶的威胁，却没想到玉露竟然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为了夺权竟然对自己的亲生母亲痛下杀手。
　　“你们也真是糊涂，玉露是个嗜血的疯子，你们以为交出玉和就能换来和平了吗？”玉珠冷冷扫过跪地的头人们，呵斥道，“况且你们中不少人还追求过玉和吧，平日里情话说的不少，大敌来临就把心上人往刑场里推，做头人做这份上，你们就不会感到羞愧吗？”
　　说完，一队护卫将头人们团团围住，玉珠快步走到带头下跪的头人面前，将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以后谁再提起此事，我就处死谁，记住，我要杀人，可比远在玉曲的太女容易多了。”
　　头人们早就听说玉珠宠爱玉和，当即被吓得不轻，不敢再逼迫，四散着逃开了。
　　赶走头人后，玉珠回身握住玉和的手，轻哄道:“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玉和摇了摇头:“她们已经有了投降玉露的心思，你现在吓住她们，可玉露一打过来人心就散了，我留下来只是多些人替我陪葬罢了。你如果真为我好，就挑选二十名忠心的护卫，备好马匹和粮食，把我送进梁木山里。”
　　玉珠紧紧攥着玉和的手，最终又无力地松开。
　　玉和解下发尾的银链，塞到玉珠手中:“这是我最喜欢的链子，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就让它替我陪着你吧。即使我客死他乡，它也会指引我的灵魂回到你身边，我将保佑你，直到你与我一同前往天际。”
　　玉珠听了更觉得心如刀割，紧紧抱住玉和，泪水沾湿了少年的衣领。过了许久，她放开玉和前去准备，等万事俱备，玉和准备上马时，玉珠又拦住了他。
　　“最近水杉坪营地曾遭到几次小规模的劫掠，劫掠者的服装和娘氏极为相似，但水杉坪以东的海子山区是一片未探明的崇山峻岭，你如果想经此地去寻找娘喜，请一定要谨慎。”
　　玉和略微迟疑了一阵，道:“送我去水杉坪吧，但我需要一位苯波为我祈福。”
　　玉和原计划是前往梁木山区投靠论氏或泉氏，但与他感情深厚的娘喜显然比只是追求过他的论泉二族长要靠谱。而且相比有商队经过的梁木山区，海子山区更加隐蔽，也更难以进攻，有利于他的经略。
　　

玉珠又请了一位苯波，自己带一百余卫兵护送玉和到了水杉坪。水杉坪是环绕垭口的一片缓坡，曾经是一片水杉林，现在已经被开辟为牧场，是玉珠手下一个无姓小氏族的领地。一行人在水杉坪扎营住了一晚上，凌晨，玉和接受完祈福仪式后沿缓坡登上一座小山头，一路变换视角，在石板上刻了一个简易地图，便下山与玉珠吻别，带领护卫踏上了前路。
　　他们下了山，又沿着河谷往上走，草原渐渐变成了遍布巨石的灌木丛，后来灌木也消失了，视野所及之处都是苍茫白雪，幸好有林立的石峰才不至于迷路。扎营时，狂风不住地肆虐着，不知是为了避寒还是笼络人心，玉和挑了一个女护卫邀请到帐中，在她的怀抱中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行人借着简易地图的指引翻过山，登上垭口后，视野豁然开朗，群山环绕着青翠的草原，溪流如清扬的白练散布在草原上，白练的中心是绿宝石一般的海子，比富家女子腰带上的珠宝还要清澈透亮。
　　正当众人被这幅梦幻的美景震撼时，雪地里一只隐约的白色身影引起了玉和的注意，他弯弓搭箭，那身影转身就往石头后面躲，却根本逃不过离弦的箭矢。玉和下马翻过乱石堆，拎回来一只雪豹的尸体，引起护卫们的一阵欢呼。
　　昨晚睡在玉和帐中的女护卫忽然下马，在雪地里单膝下跪道:“国内早有传言说玉露会死在殿下手里，如今殿下能带我们寻到这种宝地，又在垭口猎到雪豹，是神灵授意殿下做我们的王，请殿下一定救玉国于水火。”
　　玉和轻笑道:“如今我势单力薄，论称王还太早，等我东山再起，一定不辜负我的使命。”
　　经过这个插曲，队伍里士气大增，虽然山路崎岖，但当天就赶下了山，夜里，护卫们砍了些灌木生火，剥下雪豹皮，把它的肉悬在火上烤。劳累了一天的玉和蜷缩在火堆边不经意地睡去，卸去了白天的威风，更显得楚楚可怜，嘴角的油光非但没有破坏他的形象，反而平添了几分魅惑。
　　护卫们不忍心叫醒他，那位女护卫一手拖起他的大腿，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抱进帐篷里，正要离开，却忍不住俯身轻吻。
　　“晚安，我的王。”

　　马蹄声惊扰了寂静的夜，玉和首先醒来敲响战鼓，护卫们迅速摆好阵型，他们围成两圈，外圈拿着牛皮盾和长矛严阵以待，内圈先射出几支火箭作照明，然后搭箭瞄准了模糊的人影。
　　向他们冲来的是一队骑兵，大概有十几人，他们没有强行冲击玉和的阵型，而是从两翼包抄过去，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一位勇士举着火把，下马走上前探查敌友。
　　玉和见状，让护卫把火把给他，火光照亮少年俊美的面容，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极为显眼。那勇士很快走到阵前，他穿着羊皮长袍，头戴毡帽，全身没有一点花色，玉和知道这不是娘氏的穿着，不由有些失落，但还是送上一个友善的微笑，喊道:“我们只是来逃难的，如果你们不欢迎我们，就请为我们指条路，我们会绕开你们氏族的驻地前行。”
　　勇士也回了一个爽朗的笑容:“不用，我们只是担心有人来劫掠才过来看看。你们如果不嫌我们这冷，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我们的族长，看看她能不能收留你们，让你们和我们一同放牧。”
　　“谢谢你们的好心，但我有一个情人叫做娘喜，我打听到她在这片地方，才往这逃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不认识娘喜，但庇护我们的那位大王叫娘定波，或许和娘喜是亲人。”
　　玉和露出惊喜的神色:“娘定波就是娘喜的姐姐，我和她也是熟人，请带我去见她。你是我的恩人，我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
　　勇士看向玉和的目光一下多了几分尊敬，连忙道:“恩人说不上，你快随我来，大王准备要出征了，咱们快点赶过去，还来得及。”
　　玉和听了，赶紧命护卫们收拾行装，以本地的骑兵为向导连夜赶到湖边，此时天刚微亮，玉和刚下马，就看到身后的雪山被朝阳渡上了一层鎏金，雄伟而圣洁。
　　玉和向一位守夜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没多会，那位守夜人回来，恭恭敬敬地对玉和行了个礼:“大王说她要打扮一下才能见你，让我先招待你们，请随我来。”
　　守夜人拉了个亲人换班，在海子边上点起篝火，让玉和和他的护卫们环坐在篝火旁取暖。玉和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回身望去，一位二十岁左右，风华正茂的少女，身材匀称，面容姣好，头戴繁复的银饰，身披翎羽点缀的豹皮长袍，腰挂白玉弯刀，骑着一匹花色骏马，在众护卫的簇拥上向玉和走来。玉和愣了好一会，才将这女子的身影与当初那个青涩的娘定波重叠在一起。
　　可娘定波一见玉和，就保持不住这副威风的形象了，她冲上去抱住玉和，竟然在人前大哭了起来，玉和哄着娘定波，自己也忍不住掉了些眼泪。过了会，娘定波强忍着泪轻吻玉和的脸颊，哽咽道:“听说你是逃难来的，这些天没少受苦吧，外面冷，先到帐里再叙。”
　　玉和翻身上了娘定波的马，搂着她的腰，脸蛋贴在她背上，一同来到帐中。在帐中，玉和把遇到的事情向娘定波倾诉，娘定波一直抱着他，试图传递给他温暖和安心感，等玉和说完，她柔声哄道:“你若是回不去故土，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我会像对待最好的家人一样对待你。”
　　玉和倚在娘定波怀里，轻笑道:“我说了这么多的事，该说说你了吧。我原想着你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却没想到你已经在这称了王。”
　　娘定波回想了一会，道:“我们当年逃难过梁木山，和论氏打了一仗，没打赢，只能再往山里逃，一路上征伐一些小部落，抢掠为生，最后我们赶走了衣曲峡谷里的卓氏，他们在峡谷里开辟了大片的梯田，我们的部众光是吃青稞都能吃饱，就不想走了，我和娘喜一起在那重建了娘国。”
　　“不过农耕生活毕竟有些压抑，吃饱穿暖后抱怨的声音也就出现了，于是我带着一批厌恶定居的部众继续往上游走，就找到了这片草原。现在我和娘喜各领一片地，她称衣娘，我称水娘，各自建国，互相拱卫。”
　　

角色名和国名太怪了，看不下去

娘定波看出了玉和的心思，又道:“我可以带你去找娘喜，但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娘定波掰着手指，郑重道:“你与娘喜相恋时，她是太女，我只是个公主，你看不上我。但现在我和她都是女王，我也深爱着你，我希望你把我也当成你的情人，每年至少在我这边住三个月。”
　　玉和听了笑道:“娘喜追求我时，用羊脂玉为我造了一把吊刀，我至今佩戴在身上，你如果也想做我的情人，就也准备好一把吊刀，携礼向我告白，只要刀做的不是太敷衍，我就不会拒绝。”
　　娘定波连忙应下，又道:“你为娘喜留下的孩子在逃难中夭折，我和娘喜也都不愿和别人相恋，我想要你给我们姐妹两人都留下几个孩子，以保证王位的稳定传承。”
　　“给情人留下孩子本来就是我的责任。”玉和应道，“你们想要几个都可以。”
　　娘定波喜笑颜开，紧紧抱住玉和，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口，玉和感觉喘不过气了，推着娘定波挣脱出来。娘定波改为搂住玉和的腰，让他靠在她肩上。
　　“你是想休息一会，还是现在启程？”
　　“我们连夜赶路都累了，就下午再出发吧。不过我过来时听说你要出征，不影响吗？”
　　“我本来就要经过衣娘。”娘定波解释道，“被我们击败的卓氏卷土重来，侵犯衣娘边境，我这次出征，就是要与衣娘合兵一处，驱逐卓氏。”
　　“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娘定波知道玉和武艺高强，没有阻拦，只是叮嘱道:“战场不是比武场，你多加小心，尽量与大军待在一起，千万不要独自行动。”
　　约定好后，玉和在帐中与娘定波同眠，过了中午，两人各带了护卫，娘定波又带了一支军队，骑着马浩浩荡荡沿衣曲南下。
　　路上，娘定波军队的长矛吸引了玉和的注意力。
　　玉珂极为重视武器的打造，创建了一套专门的工匠体系，在此基础上，她大大改进了矛头的制作工艺。自此之后，玉国的矛头均由石英石打造而成，侧边敲下复杂而对称的锯齿和凹槽，状如叶脉，被称为叶矛。这样打造的矛头经过打磨后锋利异常，迎着太阳可以看见彩光，致命而华丽。
　　但即使这样的矛，在娘定波的军队面前也未免黯然失色。娘定波带的这支军队全军装备着捶打出的铁质矛头，比最精致的石英矛头还要锋利，百余支长矛高高举着，远远看去寒光连成一片，令人不自觉地心悸。
　　长矛的锋锐好像无声划破了一个时代的帷幕，但高举石英长矛的玉和却不会随着时代远去，相反，新的时代将会照耀他的余生。
　　出了水娘一段距离，军队钻进一片原始森林，娘定波下令沿途猎鹿充军粮，当晚，他们在森林边缘扎营，架篝火烤鹿肉。吃完饭不知谁起的头，众人忽然唱起大歌，娘定波也跟着唱起来，玉和不会唱，就靠在娘定波肩上听她唱，唱到有关爱情的片段时，两人悄悄十指紧扣。
　　“玉和，我爱你。”
　　娘定波停下歌声，温柔告白，良久却没有得到回应。
　　玉和靠在娘定波的肩上，已经沉沉睡去——装的。

　　出了森林就是荒漠，越往下游走草木越稀疏，最后只剩下裸露的悬崖和缓坡上连绵的沙堆，偶尔能看到孤零零的几丛沙棘。
　　在荒山环绕中，一片扇形的绿洲显得尤为显眼，那是一片整齐的梯田，六月的青稞比草原还要青翠欲滴。在梯田的一角，是依山而建的碉楼群，碉楼用白石和木材建成，高十余米，设箭塔，这些农民除了耕作，平时就居住在碉楼里，有外敌来犯时也会聚集在碉楼中防守。
　　“这么大一片碉楼，你们当初是怎么打下这里的？”玉和呆呆地看着碉楼群，问道。
　　他也住在碉楼里，玉珂的行宫都是以碉楼的形式建造的，但只有格桑花一样的白帐房拱卫着孤立的碉楼，这种大片的碉楼群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们在秋收时进攻，抢了一年的收成，在城外扎营围困了一个冬天，卓氏见我们仍不撤军，就赶在播种前逃跑了。”
　　玉和瞪大眼睛，一副“这样也行”的表情。
　　“不过。”娘定波又道，“这次我们耗不起，必须强攻。”
　　玉和点了点头，流浪的时候是人心最齐的时候，那时候娘氏族人吃尽了流浪的苦，才会在良田的诱惑下久战不退。现在大家都有了产业，拖久了就难免引起民怨。
　　“娘定波，你怎么拖到……玉和？！”
　　娘喜抱怨着迎上来，却突然如雷击般愣在了原地，她忽然清醒过来扑向玉和，娘定波却突然把玉和拽进怀里，让她扑了个空。
　　娘喜眉头紧锁，幽怨地盯着娘定波，娘定波则宣示主权般地将玉和抱得更紧。玉和却并不配合，挣脱出来钻进娘喜的怀里，娘喜顿时喜笑颜开:“让你得意，我家小情郎才不会和你一起欺负我。”
　　“我只是想提醒你人前注意下形象，夜里我们三人再好好叙叙旧。”娘定波也不恼，浅浅笑道，“将士们这么远跑过来，要先把正事解决了。”
　　“苯波已经准备好，”娘喜正色道，“现在只等我们了。”
　　人群拥挤在祭台旁，万人空巷，小苯波们夹道吹着长管骨笛，孩童绕着祭台追逐打闹，手拿树枝互刺，模仿大人们挥舞长矛的样子。
　　玉和跟在二位女王身后，频频向孩子们投去笑意，有时还凑过去纠正一下姿势，然后小跑着追上女王。
　　娘喜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戳了戳努力保持严肃的娘定波:“玉和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呢。”
　　娘定波想说要敬神，但怕玉和委屈，就没说出口。
　　其实玉和的年纪比起那些小孩也大不了多少，只是身份逼着他早熟罢了。他年幼就经历这些坎坷，若神灵有心，又怎么舍得苛刻待他？
　　祭祀的服装很讲究，玉和远道而来，娘喜就送了他一件长袍，长袍被染成红色，领口和袖上绣了鱼纹，正面用鲜艳的颜料绘着繁复的图腾，就是对他有些太大了，下摆拖在地上，扫去了应有的威严，反而显得玉和更可爱。
　　走到台上，各路长老们纷纷说着祝福的话，年长的苯波口中念念有词，盛装的士兵将卓氏的俘虏押上祭台，祭过刀利落地斩下，让战俘的头颅顺着祭台滚下。一位骁勇善战的敌将则被当做了特殊的祭品，主祭的苯波亲自划开她的喉咙，用银杯接了三碗热血，让玉和、娘喜和娘定波分别饮下，以求战事顺利。
　　血腥味让玉和微微皱眉，但他还是忍住不适感一饮而尽，鲜血浸红双唇之刻，万丈霞光冲破乌云，一道光柱照在祭台上，军队高举长矛欢呼必胜，苯波们更是直接向玉和跪了下来。就连娘喜和娘定波也交换了一下眼神，不顾自己女王的身份向玉和欠身行礼。
　　直到乌云再次遮盖日光，狂热的人群才冷静下来，娘喜与娘定波也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回到家，三人换回轻便的素衣，相对跪坐在竹席上，娘喜先声夺人，笑吟吟地说道:“谢谢姐姐把我家小福星带回来，你要什么赏赐？我叫人去给你准备。”
　　娘喜明着是感谢，却分明话里有话，娘定波只当没听出来，假装思索了一会:“我只是受心上人的请求带他来找你，不为什么赏赐，你如果真的想赏赐我，就好好对待玉和，别让他在你这受了委屈。”
　　娘喜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也没再发难，只是抱着玉和的手臂道:“我怎么会舍得让郎君受委屈？”

　　暂停进攻时双方也没有停战，时不时有卓氏部众试图从射击口向外射箭，联军就从箭塔和楼顶上集火还击，最后卓氏部众一连被射死好几个，联军连受伤的都没有。
　　玉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无聊到有些犯困。
　　联军在山坡下部的部署已经从一队骑兵变成了三支驻扎的弓箭手队伍，这三个弓箭手阵地在玉和的保护之下，但守军别说向弓箭手阵地冲锋了，甚至都没人尝试回到楼顶和箭塔射击，导致这三支弓箭手现在也是无事可做。
　　双方就这么毫无进展地对峙了一上午，后来卓氏连零星的反击都没有了，他们用盾牌堵着射击孔，只留下一条细缝观察联军的动向。
　　“娘喜，你怎么来了？”
　　中午，玉和正在生火，突然看到了穿着木札甲的娘喜。
　　“来看看你，阵地上有姐姐守着。”娘喜从羊皮袋里拿出一对土拨鼠，“刚抓的，加个餐。”
　　“前线怎么样了？”
　　“牺牲三十多人，受伤七十多人，基本都是爬碉楼时的死伤。”娘喜道，“出发前我以为是打虎，结果是打只缩头王八，一见就缩进壳里，但这壳是真硬。”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我们的人经不起这么耗。”玉和秀眉微蹙，“扔尸体试试有没有用？”
　　“扔不进去啊，你想想一个人你能扔多远？要是都能把死人扔进去了，把士兵扔进去不就攻下来了吗？”
　　玉和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就闭上了嘴冥思破局，娘喜开口道:“我打算派人回去请援兵，这次我们带的只是直属的部队，算上仆从部落应该还能征过来至少六百人。”
　　“征兵多了影响生产，不好，不如从附近的小村庄里抓奴隶，要耗就耗卓氏的人口。”
　　娘喜疑惑道:“抓奴隶进攻，奴隶不会反叛吗？”
　　玉和不以为然，轻笑道:“爬碉楼时后面不是有弓箭手掩护吗？既然能掩护，也能监督，抓来的奴隶只给刀斧不给弓箭，小批地往前赶，不听话的就乱箭射死，听话的活下来封点赏赐，很快他们就会乖了。”
　　娘喜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于心不忍，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就按照你说的来，翻过这座山有一群零散的森林部落，要抓奴隶去那里最好。”
　　在一天的休战后，旗手再次下发了攻城的信号，玉和的战术确实起到了作用，一个接着一个的碉楼被联军攻下。
　　下午，碉楼上升起了白旗，女王下令进攻暂停。玉和回到营中时，娘喜、娘定波和一位扎羊角辫的女孩围在一起，女孩见到玉和，抿嘴笑道:“好可爱的男孩，是你弟弟吗？”
　　娘喜看出了女孩的心思，面无表情:“我老公。”
　　女孩顿时瞳孔地震:“你们的夫妻不是不住在一起吗？”
　　“他来投靠，自然能同居。”娘喜道，“我们只是不像你们一样掳掠男人而已。”
　　“我们都是两情相悦才能提亲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野蛮吗？”
　　女孩气鼓鼓地争辩道，娘喜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再出言不逊，我就屠村。”
　　女孩一下子正襟危坐，尽力摆出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谈起了正事:“我母亲说，卓氏可以向你们称臣，并南退百里迁居清渡河，年年上贡，但你们要出兵帮我们平定清渡河的叛乱。”
　　娘喜冷笑:“你们叛乱都平定不了，还来抢我们东西？”
　　女孩嘟着嘴画圈圈:“不就是抢点过冬粮嘛，谁能想到你们为了这点事就下死手啊！再说了，是你舅舅先抢走了我的猎物……”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我们目前还是敌人，你们的臣服只能让我饶你们一命，给我个出兵帮你们的理由。”娘定波翘着二郎腿插嘴道，边说边把玉和往怀里拽。
　　“莫名躺枪”的玉和向娘喜投去求助的目光，但娘喜似乎不想在谈判桌上和同伴起争执，只当没看见，女孩瞳孔一震，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