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帮后面,相隔一定的距离,跟着一大帮人。他们是孩子们的父母或其他亲属,他们三三两两,上气不接下气地尾随在后面。因为这些一去不复返的儿童,到异乡以后,就要给他们行割礼,皈依伊斯兰教。他们将会忘记自己的宗教信仰、自己的故乡和家族,终身在奥斯曼帝国的禁卫军服役,或许在更重要的机构任职。跟在马队后面的人多半是妇女,是被带走的孩子的母亲、祖母或姐妹。她们走近时,土耳其长官的卫队便用皮鞭把她们赶走,一面狂叫着纵马向她们直闯过来。她们于是四向奔跑,躲藏到道旁树林里,但过不多久,她们又在马队后面聚拢起来,极力想用那热泪盈眶的两眼,再看一看露在筐子外面被夺走的亲生骨肉的面孔。
她们痛不欲生,象送殡一样嚎啕痛哭。她们袒露着胸脯,披散着头发,深一脚浅一脚,不顾一切地跟在后面奔跑。有的母亲几乎神经失常,象临盆时腹痛欲裂一样,呻吟不绝,高声喊叫。由于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们追赶着,撞在皮鞭底下。她们每挨一下皮鞭,都总要不加思索地问道:“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有些母亲还口口声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儿子,想用最简短的话语,再叮嘱他们几句,叫他们路上保重。
“拉岱,我的儿子,不要忘了你的母亲!”
“伊利亚!伊利亚!伊利亚!”另一个妇女拼命用眼睛寻找那亲爱的,熟悉的面孔,不停地这样叫着,好象要把这基督教的名字深深印入孩子的脑海中,因为几天以后这名字就永远不再归他所有了。
但是路途漫长,坑坑洼洼,她们的体力是有限的,而且土耳其人又是那样凶悍无情。她们渐渐地停了下来。由于途中的劳累,皮鞭的抽打,一个个不得不放弃这种无谓的努力。即使最坚强的妇女到了维舍格列渡口,也不得不打消继续前进的念头,因为人们不容许她们登上渡船,又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过河。现在她们可以坐在河岸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因为谁也不会再来驱逐她们了。她们木然地呆在这里,忘了饥渴和寒冷,想再看一看渐渐消失在对岸都布龙方向的马帮,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一下渐渐从眼前消失的亲爱的孩子的身影。”
被土耳其人强制强制同化的这些斯拉夫人、希腊人、亚美尼亚人基本都会在未来的岁月里将自己的出身彻底遗忘,当他们长大后,将被编入主要对自己的故乡—— 巴尔干地区进行屠杀、镇压的主力军“雅内萨里”(“近卫军”),当用自己父母兄弟的血喂饱自己的嗜血弯月弯刀时,甚至比自己的土耳其主子还要凶残,他们已经不记得,或者不愿记得那仇恨的怒视他们的视线里会有自己的父母亲人,“变节者往往比对手更加凶残,因为他们要证明自己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