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截了当地说，他抽到了下下签。毕竟，在他的立场上，甚至连指挥权该如何处理都难以立刻做出决定。如果是按照指挥权继承顺序进行的原则办事，那是再清楚不过了”，但首先在混乱中无法准确判断 “谁是指挥权的最高负责人”。

如果劳顿大将出了什么事，那会是什么程度呢？虽然有 “死亡” 的 “第一报告”，但毕竟只是卷入爆炸后觉得 “可能死了”，并没有得到 “确认”。乐观的想法应该被扔进垃圾桶，就算知道他可能死了，但也无法确认。如果只是暂时将指挥权继承给副指挥官也还可以，但不巧的是，副指挥权的拥有者也下落不明。
用列车炮压制司令部的混凝土工事。这真是一场噩梦。

结合劳顿大将的殉难，可以看出联邦军似乎准备将帝国军的指挥系统彻底切碎。重建刻不容缓，仅从级别上来说，大将暂且不论，比哈森克莱弗级别高的中将级人物在附近也不是没有。但是，毕竟各个司令部甚至都面临着空袭和游击队的袭击。而且，在战斗正酣之际，各部队正努力掌握局势，再加上被联邦军的精确轰炸切断的联络网，连交流都很困难。

那么，应该把虽然不在东部但按顺序相当于第三顺位的人叫出来吗？在平时，哈森克莱弗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从程序上来说，这相对比较稳妥，而且最重要的是，目标人物的位置也很明确。毕竟，这个人正在后方执勤。这个候选人仅从资格上来说也完全没问题。毕竟，他直到最近还是在东部有过前线执勤经验的人。此外，与中央的配合也非常出色。毕竟，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参谋本部的意图，领导才能在东部也已经经过实战检验。从军队标准来看，他具备坚如磐石的资质。只不过，这个人的名字是汉斯・冯・杰图亚大将。在兼任作战参谋次长和战务参谋次长时，泽图尔大将虽然解除了 “东部监察任务”，但并没有被 “解除” 监察官这个职位本身，这是一种扭曲的情况。这是已故的鲁德尔多夫将军反复折腾后，不知为何落到他手中的与指挥权相关的情况。因此，他只是名义上继续保持着形式上的继承权，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第三顺位。
然而，即使只是名义上…… 在组织上，没有一个人能否认他是第三顺位。而且，在这场大混乱的正当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可以跳过第三顺位吗？在那种情况下，仅仅因为比哈森克莱弗职位高但不了解情况的第四顺位被选中的人，能够收拾混乱局面吗？而且还不确定谁应该作为第四顺位继承人呢？
当然，如果向参谋本部咨询并让他们决定谁来担任指挥官，问题就可以解决了。但是，在联邦军发动大规模攻势的时候，不可能去问联邦 “因为确定继任人选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你们能等一下吗？”，而且在此期间必须有人做出判断。对于作为东部方面军司令部代表而被迫做出决断的哈森克莱弗中将来说，他刚刚下定决心要适应劳顿大将，结果却变成了 “怎么会这样”。
他在心里抱头苦恼。即使在东部选择任何人都很难想象会顺利进行，而且更进一步说，还有 “其他” 的可能性。例如，第三顺位的人可能会说 “我来做”。而且从组织理论上来说，否定这一点也是非常危险的，如同自杀行为。
如果劳顿大将还活着就好了。只要他还活着。
但是，哈森克莱弗中将现实地认为他大概已经死了，于是开始想办法采取善后措施，却在这时被推入了更深的混乱漩涡。

有一封电报送来，送信人是惊慌失措地跑进来的通信军官。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本应在通信指挥所的克莱默上校本人。哈森克莱弗中将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不顾旁人、脸色大变的他，接着，一份笔迹颤抖的电报被塞到他面前，直到他自己成为当事人。
收件人：东部方面军
发报人：杰图亚东部监察官主席参谋
根据鲁德尔多夫元帅以及泽图尔大将在统一历一九二七年九月十日下达的命令，按照参谋本部的指示，东部方面军主席参谋传达如下内容。
一、根据泽图尔大将的命令，传达以下内容。
・关于现状
联邦军发动的冬季攻势是由多个试图打通纵深的梯队进行的波浪式攻击。敌人似乎企图歼灭我野战军。

・关于应对策略
应立即在战略层面上让全战线后退，重新构建防御线。不要拘泥于现有的防御阵地。将保持联络线放在最优先位置，在敌人的攻势极限范围内全力进行防御。
・命令
其一、部署在东部的所有航空舰队应全力以赴夺取制空权。
其一、立即开封被封存的第四号防御计划并立即执行。
其一、从雷尔鲁根战斗群旗下抽调参谋本部直属第二〇三航空游击魔导大队。以该大队为核心组建沙洛曼达战斗群。东部的 “所有航空魔导师” 应立即以全力、最优先地支援 “沙洛曼达战斗群”。
其一、禁止下达死守命令。各部队必须被赋予基于战术判断的进退自由权。
其一、东部监察官主席参谋应确保沙洛曼达战斗群的航空战斗顺利完成。

“这是联邦军的假电报吧。那些家伙，手段还真高明。竟然如此准确地攻击我们的指挥系统……”
在努力压制着苦涩情绪的瞬间，克莱默大佐的否定之词传了过来。
“但是，阁下。密码全都是正规的。”
“正规的？不是伪装的？”
前来报告的克莱默大佐本人颤抖着继续说道：“在我所能确认的所有方面，这个命令都是正规的。” 面对通信官那如同面具般的回答，哈森克莱弗中将差点被噎住，他强忍着没有说出 “如果想伪装的话，这种东西随时都能伪装出来” 这样的话。“阁下，这是通过一次性密码复合而成的。我理解您的怀疑。但是，这强烈暗示着这是正规命令，除非杰图亚阁下个人专用的一次性密码被泄露……”
泽图尔大将使用的一次性密码书，是让哈森克莱弗中将不由自主地无法否定克莱默大佐说法的证据。
因为是一次性的，所以当然是只用一次的密码。除了仅仅一次被截获就几乎不可能被破解的安全性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是 “第一次被使用”的一次性密码书，而且还是杰图亚阁下个人的密码书会泄露出去吗？。
即便如此，哈森克莱弗中将还是说出了符合常理的话。
“但是，通信参谋。第四号防御计划之类的，谁都不知道。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听说。难道不应该认为这种东西不存在吗？”
“但是，密码全都是参谋本部的正规密码。雷鲁根大佐也是，杰图图亚阁下的一次性密码也是……”

如果被克莱默大佐执拗地催促着去确认第四号防御计划是否存在，那么从哈森克莱弗的立场来看，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去拒绝。
在清醒的脑海中，他仍然在想。
不可能有那样的计划书吧。
哈森克莱弗中将自己也多次参与了东部防御计划的制定，但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计划名称。
然而，他作为一名军界官僚也有本能。
与其不确认就被后来质问 “为什么无视命令？”，还不如去确认一下，即使最后发现是 “差点被骗了”，也能成为一个笑谈，这种习惯让他想要去确认一下。“知道了，知道了。让人去检查一下保险柜吧。虽然我觉得不可能有……”
让参谋军官和宪兵们搜查保险库室，很快就找到了杰图亚大将密封起来的保险库。接下来，只要作为有权限的人，哈森克莱弗亲自打开保险库就行。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那个密封的锁按照程序被打开了。
打开的保险库里有几份文件，上面简单地标注着标题。
杰图亚大将留下的文件并不多。
更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正在翻找文件的中将阁下有着敏锐的眼光，很快就找到了 “目标物品”。
防御计划方案。
只是一个简单标注着这样字样的包裹。
“嗯～”
然而作为发现者的哈森克莱弗中将的大脑，却无法立即理解 “发现了” 这个事实。他用颤抖的手把信封翻过来，取出里面的东西，在那里，他不得不直面现实。
不是出现了标有 “防御计划一号”“防御计划二号”“防御计划三号”“防御计划四号” 为标题，并且还很周到地 “密封” 着的信封吗？
即使是在东部方面军司令部任职很久的他，也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但是，可疑的电报却声称其存在，且司令部被严格封存的保险库里，它确实存在。

中将忍不住叫出声来，但同时，他的脑海中也在快速盘算着。
声称来自参谋本部的命令，通过杰图亚阁下名义的加密通信传来，并且恰当地使用了泽图尔阁下相关的一次性密码书。而且，杰图亚阁下留下的保险库，在刚刚自己打开它之前确实是密封着的，这在打开之前已经确认过了。
有一个署名是 “汉斯・冯・杰图亚东部监察官（当时是中将）” 且笔迹眼熟的 “防御计划四号” 存在？
“给我把椅子。结实点的。”
有人拿来椅子，他坐了下去，用颤抖的手打开信封，目光扫过那意外简短的纸面，哈森克莱弗中将呻吟着。
似乎是以战线全面崩溃为假设的防御计划四号的核心内容，主旨似乎是 “以空间换取缓冲冲击”。上面明确写着大方针是考虑到 “后退和其支援”，必须策划 “保存野战军”。

这难道不是杰图亚大将自己的备忘录吗？毕竟，无论如何都很难称之为 “正式的计划”。这么说的话，空白实在是太多了。当然，如果命令中的形势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这个应对计划…… 这个即使称之为应对计划也只是个过于简略的纸上方案，在一定程度上，方向是正确的。
“但是，作为具体的命令实在是太笼统了。如果发布这样的命令……”
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将实施的细节委托给现场决定，也必然会引起大混乱。更何况，没有明确说明后退到哪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委托战术的基本原则是传达应该做什么，执行的手段由现场自行决定，但像这样只有纯粹的目的……”
更何况，哈森克莱弗中将陷入了纠结。毕竟，即使是最保守的评价，这也是以异常方式强行插入的 “传话”。
作为命令，疑问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能完全否定这是假命令吗？
“啊，真是的。”

可怜的哈森克莱弗只能小声呻吟。毕竟，要否定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哈森克莱弗中将因为良知犹豫不决。
实在是太异常了。实在是太奇怪了。深究下去，实在是太可疑了。
甚至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欺骗。

但是，结果只是在原地打转，纠结着又回到了起点。
通过一次性密码下达的命令，司令部的保险柜里有杰图亚大将亲笔封存的计划书！这样的东西，敌人能伪造得出来吗？泽图尔大将留下了连哈森克莱弗都不知道的计划，联邦怎么可能探知到呢？比起主张敌人的情报人员或内奸渗透到了这种程度，命令是真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更大吗？更何况，哈森克莱弗中将只能暗自苦恼…… 他只是留守的人。如果是本来的决策者劳顿阁下，也许他会知道，但只是是代理的自己……
“要是劳顿阁下在就好了……”
啊，这只是毫无办法的抱怨。
在东部方面军司令部的一角，这也许是抱怨带来的天谴吧。
不幸的哈森克莱弗中将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几乎是立刻就传了过来，没有一刻的延迟。
本应负责克莱默大佐不在时工作的年轻少佐，脸色大变地跑了进来。
“报、报告！魔导部队，魔导部队……！”
“冷静点，少佐。通信负责人不应该惊慌失措！”

是，年轻的军官气喘吁吁地喊道：“但是！已经有部队根据这封可疑的电文开始采取立即行动了！已经行动起来了！”
对哈森克莱弗中将来说，这一无情的事实更是雪上加霜。“甚至参谋本部直属的第二〇三部队，宣称临时组建航空师团，开始随意召集周边的魔导部队并纳入其指挥之下！他们声称这是根据这个命令进行的‘立即行动’！”
有人喊道：“太荒谬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这种真假难辨的命令怎么能立即执行呢？魔导部队的人甚至都不能确认密码书和命令书是否真实存在？
总觉得不对劲，哈森克雷弗中将的大脑发出了作为组织人的违和感。根据这种不协调感，他作为组织人下达了本来正确的指示。
“停下！”
就在他说出传达命令的瞬间，克莱默大佐插嘴道：“不行！无法下达命令！”
“为什么！”
“为什么？” 克莱默大佐似乎为了唤起上司因混乱而遗忘的事实，大声喊道。
参谋本部直属的部队有独立行动权！而且，根据刚才的命令，他们对‘所有航空魔导部队’有指挥权！”
得知他们向整个区域发布命令、调动部队，甚至许多魔导部队都 “响应” 了，哈森克莱弗中将明显激动地喊道：“那么，如果走错一步…… 这不就是某种叛乱吗！”
难道是二〇三部队的人伪造了命令？产生这种联想的哈森克莱弗中将，此时陷入了严重的困境。
哈森克莱弗中将在东部待了很长时间。
他在现场看到并知道，杰图亚大将把以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为首的沙洛曼达战斗团当作 “事实上的亲兵”。
为战争而生、由战争机器组成的、精密无比的暴力装置。那就是第二〇三部队。
被称为亲兵的凶猛暴力装置，只要有命令，无论多么荒唐的事情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即执行。
更不用说，“随时”都不会犹豫。
最重要的是，对于提古雷查夫中校这个 “怪物”，作为一个人哈森克莱弗在一定程度上了解她在东部的情况。

她会是叛乱的人吗？哈森克莱弗中将对此表示怀疑。
他自问着，觉得那根本不可能，哈森克莱弗中将呻吟着。如果听到那个家伙“忍无可忍，向无能的上司猛射铅弹！” 这样的消息，哈森克莱弗中将除了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这样” 之外不会有别的感想。在这方面，哈森克莱弗中将也对提古雷查夫中校的战绩 “信赖” 有加。
但是，那个似乎能把敌人连骨头都嚼碎吸干的怪物，除了是杰图亚阁下忠实的猎犬以外什么都不是。
可以说，是一只过于凶猛的战争之犬。
不管怎么说，哈森克莱弗中将也是知道这些的。
他知道沙洛曼达战斗团及其指挥官被杰图亚阁下派往像索尔迪姆五二八阵地这样孤立的阵地后，淡然奔赴死地，尽情享受了一场激烈战斗的的彪悍英勇事迹。
在军队里，有时一纸命令就能让人赴死。
确实是这样。但是，即便如此，事情通常都有个限度，即使在东部也不例外。
第二〇三部队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很忠实于“命令”。

说得好听点是杰出，说得难听点是 “被彻底浸染” 的战争狂人。从指挥官的经历来看，太奇怪了。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仅看最初的经历就已经足够奇怪了，哈森克莱弗中将重新思考着。
有谁会在初次上阵时，面对一个魔导中队，孤身奋战完成迟滞战斗，一旦觉得无法取胜就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爆呢？
“与敌人拼杀到最后自爆？那家伙真是把生命当儿戏啊。” 这是在帝国军中直接了解提古雷查夫中校的大多数人的真实感受。只能让人觉得她作为一个生物在某些方面已经坏掉了。
如果这只是一时的冲动或势头，或许还能说她还有点人性。但在那之后，她仍然作为指挥官带头冲锋的理念疯狂地取得战争成果，真是个战争狂人。
然而，他们在执行任务时也总是忠诚勇敢。
再说一遍，假如说她杀了无能的上司，可能也不会让人太惊讶。但是，说她叛乱和说她战死，哪个更让人相信呢？在这一刻，哈森克莱弗中将甚至产生了哲学性的疑问。干脆一切都是杞人忧天，认为第二〇三部队及其指挥官像往常一样 “服从正规的命令” 不是更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