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轩草者，侍中曹子清诗集也。于清门第，国动长江南佳丽地，束发即以诗词经艺惊动，长者称神童。既舞象入为近臣，今始弱冠，而其诗清深，老成苦吟不能逮其一二，可不谓奇哉。不佞微车来长安，晤子清如临风玉树，谈若粲花甫曼倩，待诏之年，腹娜嬛二酉之秘，贝多金碧象数艺术无所不窥，弧骑剑槊、弹碁擘阮悉造精诣。与之交温润伉爽道气迎人予益，叹其才之绝出也。盖才之出于天者，自然而莫知其所至学焉，而莫能企及焉。故其于诗有可学，有不可学，铸格炼字杨骘扢藻此，可以学得也。亭皇木叶、池塘春草，此不可以学得者也。以绝人之姿，加典学之力，及其成就岂有量际哉？昔子建与淳于生分坐纵谭，蔗杖起舞，淳于目之以天人，今子清何多逊也。李白赠高五诗，谓其价重明月声动天门，即以赠吾子清，海内月旦必以于言为然。巳未四月朔，黄公颜景星书于都门。旅次与荔轩别五年。同学者以南北为修，涂以出处为户，限每搔首曰荔轩何为哉？既而读陈思仙人篇，咏阊阖羡潜光，乃知陈思之心即荔轩之心，未尝不爽然自失焉。徂岁荔轩寄舟中吟一卷读之，如对警咳火；伸而握手留连也。盖至今日，始得叙曹子之诗，诗者曹子不可须臾离者也。曹子以诗为性命肌肤，于是导之、引之、抑之、搔之，辗转反侧，恒有诗魁垒郁勃于胸中此，精微烂金石，视陈思何异哉？昔吾与论诗有才焉，有学焉，有识焉，三百篇之采风彤弓，湛露栈车幽草榛苓茗华，莫不有诗经圣人排纂，如出一手，典观群怨合而多识鸟兽草木，浑镕无迹，四始分而君臣上下，房中郊庙，灿若列眉非好学深思绝利一源者，孰知之嗟乎。起陈思于今日，吾恐不过如茑萝之松木寒号之不凡而巳，荔轩知之，宜乎不可须臾离诗。然有说于此，雍丘之赠友也。有刘桢王粲丁应为唱酬，有白马彪为友，于其求知巳易易耳。今曹子二千里外，寄讯于予如鱼山天乐，写为梵音此。予所以欲笺释要，眇为之旁皇抚卷而不能巳也。茘轩之奇怀道韵，又宁独才学识而巳乎？昔人品诗谓建安春梁诸才人，皆有君子之心焉。请以相曹子庶几孟氏诵诗知人之旨，使徒赏其诗渊渊尔，锵锵尔，非曹子所以命于者已些山。学弟杜岕，书时年七十有三，言者心之声也。诗之为言，则尤出于心之自然，而不可以模拟依傍者也。荔轩先生家世通颞，为天子亲臣，乃被服儒素，黾勉画职不涉户外一事，故发之为言苍然以朴，澹然以隽，悠然以远，无论逐逐于历下，竟陵不屑阒其藩篱，即以眉山剑南争位置者，自先生视之不啻，如避秦人不知有漠，无论魏晋焉。独是古今咏物，无不以用意为工，如郑鹧鸪袁白燕之属，字字刻画以此得名，而集中咏物诸作，若在有意无意之间使人一唱三叹，而始遇之则自少陵促织诗，所谓久客得无泪，故妻难及晨外不能多觏也。而人犹欲以模拟依傍相求焉，得乎遂太息而介言其端遂安。毛聚可撰杜子美言诗语不惊人死不休，韩退之言诗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而白傅期于老妪都解，张子厚云致心平易始知诗，陆务观云诗到无人爱处工群贤之论，若枘凿之不相入者，然其义雨是亦就体制分殊两今之诗家，空疎浅薄皆由严仪御诗有别才非关学一语启之天下，岂有舍学言诗之理。楝亭先生吟，藁无一字，无熔铸，无一语不于奇盖欲抉破藩篱直闼古人突奥，当其称意不时人之大怪也。先生于学博综练习，掌故胸中具有武库浏览全，唐诗派多师以为师宜其日进不已。譬诸茧骝骥騒郭椒丁栎腾山超涧驰骋既熟下，而纵送剧骖之区其乐有不可喻者巳。康熙乙酉冬十月，秀水同学弟朱彝尊书诗，自明初至今几于四变洪武四家尚矣，空同历下其夫也浮，竟陵播之其夫也。细今则家称韩白变，而南宋其夫也捐甚而为俗矣。楝亭诸咏五言今古体出入开宝之间，尤以少陵为滥觞，故密咏恬吟旨趋愈出七言两体胚胎诸家，而时阑入于宋调取其雄快，芟其繁芜境界截然不失我法，此是其工力到家，然非其天分过人气格高妙亦不能驱策古人，为我之用也。叹赏之余谨，跋其后四明教弟姜宸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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