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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旅途从扔骰子开始
银河居民MEq69842，出生于火星属波江座ε行星q，成年后投影至天琴座α利维坦星，进入享有盛誉的密涅瓦学园。MEq69842的利维坦星副本——按当地风俗取名为杜观恪，经历了十年脱离现实、辩论不休的学园生活，终于感到疲倦，打算买一艘漫游飞船，像千年前的星际拓荒者那样冒险返回q行星。
不过，有个小问题，杜观恪目前使用的仿生躯体，还是当初投影登陆时，由利维坦星统一配发的投影旅客救济用品。本来，杜观恪在学园里零散打工，几年前已经攒出一笔钱，足以购买更精良的仿生躯体。但他觉得租用学园设备（通常称为“外机”）并无不便，也没有亲身品尝美食的强烈欲望，这具救济型号就这么用了十年，或许再过十年就该寿终正寝了。加上更换仿生躯体的费用，预算将变得非常紧张。
正当他一边浏览购物信息，一边推算最优方案，外机传来一份信息。在外机的模拟感官中，这份信息呈现为一张折叠卡片，米黄色硬纸内页被罗素教授的字迹潦草覆盖：“杜，我抢到一封珍贵的邀请函，你大概会感兴趣。望你抽空来寒舍一趟。”
罗素教授是一位古典学学者，杜观恪当过他的学生和助手。杜观恪想起来要与教授告别，就让外机购买车票，从抽屉里翻出外出套装换上，又把脱下来的短袖长衣叠好放回抽屉。这是仿生躯体的便利之一，他的衣服和房间很容易保持干净，只需要偶尔除尘。他还喷了一点头发护理液，使这些纤维消去静电柔顺垂下。钛合金墙面映出模糊的身影：棕发棕眼、救济型号的标准体格，深蓝色连体服和橘红色外套，漆面短靴。他不知道这模样与MEq69842有多少相似之处，因为他的记忆——MEq69842选择传输的记忆删去了大部分个人信息。杜观恪对MEq69842的长相、住址、密码……一无所知，据说这是为了降低劫持风险。如果顺利返回q行星，杜观恪将与MEq69842融合成为新的MEq69842，他目前对此并无不满。
杜观恪离开房间，穿过夹在两排窄门之间的昏暗走廊，走到尽头如蓝宝石般凸出的天台。缆车已经停泊在隔间，迎着他的脚步，一层层刚玉玻璃旋开又合拢。随后缆车移动，载着他滑入沉静的海底。
密涅瓦学园位于一大片玄武岩平台上，一千米厚的海水将这些建筑与变幻莫测的风暴、射线和陨石隔开。这颗星球年轻的海洋里几乎找不到碳链，杜观恪漂浮在无光、无生命的水域中，很容易感到茫茫天地孤寂一人，只有细细的缆绳将他连接到人类社会。他抛开这些念头，沉浸于阅读一份飞船维修指南，没留意前方何时出现了另一团蓝宝石光晕。缆车开始平缓地上升，最终停在一座蛋形建筑的顶点，也就是罗素教授住宅的天台。
“欢迎来访，杜先生。教授在书房等候您。”一道温柔的声音说。他尴尬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走下旋梯。那是罗素教授的AI助手伊芙，或者按火星联盟不太客气的定义：AI奴隶。火星人通常相信，所有智能体都应该且可以获得公民权利，大多数地球人却不赞同。只要乐意，罗素教授随时可以毁灭这位AI助手——尽管杜观恪认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杜观恪听见轮椅转动的嗡嗡声，赶紧跳下最后几级台阶，罗素教授已经在旋梯底下冲他招手了。
“你肯定猜不到，斐夏帝国邀请密涅瓦学者访问！”教授兴高采烈地说，“他们要办千年庆典，我想是从天鹅座公爵那时算起……庆典安排在SE3575年，现在投影过去差不多赶得及。”
杜观恪跟随他进入书房，从堆放三叶虫和赫尔墨斯半身像的陈列柜下拖出一把扶手椅，面对教授坐下。他察觉到伊芙调整了照明布局，使他完全暴露在柔和的亮光下。教授把双手搁在被细羊毛衬衫勉强绷住的肚子上，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恭喜？”他不确定地说。
教授不耐烦地咂嘴。“我要是年轻上百岁，倒是很乐意跑去51光年外冒险！不，年轻人，是你有机会去斐夏。自从第二个斐夏皇帝切断光路，那是在SE3082年，野心勃勃的裴琉斯将一组星舰伪装成商队，试图偷袭他的父亲……往后这426年，我们就别想收到斐夏的确切消息啦。但现在有个好机会，我们驻仙王座η的使节与斐夏使节签了协议，邀请十位密涅瓦学者访问斐夏。所有人都在抢名额，我对委员会打包票，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合适，我打算回家了。”杜观恪打断道。按地球风俗，他应该用略带歉意的语气拒绝别人的好意，但他并不觉得抱歉，就直接拒绝了。
“是吗，我没看见申请。”教授狡猾地说，“既然你还没下决定，可以再考虑一下嘛。我记得你两年前做过泛地球文明演化的题目，斐夏分析占了一半篇幅。你难道只对理论感兴趣吗？不想去考察古典世界的活化石吗？”
他的确感到好奇，但是，“斐夏太远了。”没有直达光路，从利维坦星投影到仙王座η要花28年，从仙王座η投影到天鹅座ε又要花39年。
“天哪，我以为火星人都不介意长途跋涉！”教授叫道。
第一章 旅途从扔骰子开始
银河居民MEq69842，出生于火星属波江座ε行星q，成年后投影至天琴座α利维坦星，进入享有盛誉的密涅瓦学园。MEq69842的利维坦星副本——按当地风俗取名为杜观恪，经历了十年脱离现实、辩论不休的学园生活，终于感到疲倦，打算买一艘漫游飞船，像千年前的星际拓荒者那样冒险返回q行星。
不过，有个小问题，杜观恪目前使用的仿生躯体，还是当初投影登陆时，由利维坦星统一配发的投影旅客救济用品。本来，杜观恪在学园里零散打工，几年前已经攒出一笔钱，足以购买更精良的仿生躯体。但他觉得租用学园设备（通常称为“外机”）并无不便，也没有亲身品尝美食的强烈欲望，这具救济型号就这么用了十年，或许再过十年就该寿终正寝了。加上更换仿生躯体的费用，预算将变得非常紧张。
正当他一边浏览购物信息，一边推算最优方案，外机传来一份信息。在外机的模拟感官中，这份信息呈现为一张折叠卡片，米黄色硬纸内页被罗素教授的字迹潦草覆盖：“杜，我抢到一封珍贵的邀请函，你大概会感兴趣。望你抽空来寒舍一趟。”
罗素教授是一位古典学学者，杜观恪当过他的学生和助手。杜观恪想起来要与教授告别，就让外机购买车票，从抽屉里翻出外出套装换上，又把脱下来的短袖长衣叠好放回抽屉。这是仿生躯体的便利之一，他的衣服和房间很容易保持干净，只需要偶尔除尘。他还喷了一点头发护理液，使这些纤维消去静电柔顺垂下。钛合金墙面映出模糊的身影：棕发棕眼、救济型号的标准体格，深蓝色连体服和橘红色外套，漆面短靴。他不知道这模样与MEq69842有多少相似之处，因为他的记忆——MEq69842选择传输的记忆删去了大部分个人信息。杜观恪对MEq69842的长相、住址、密码……一无所知，据说这是为了降低劫持风险。如果顺利返回q行星，杜观恪将与MEq69842融合成为新的MEq69842，他目前对此并无不满。
杜观恪离开房间，穿过夹在两排窄门之间的昏暗走廊，走到尽头如蓝宝石般凸出的天台。缆车已经停泊在隔间，迎着他的脚步，一层层刚玉玻璃旋开又合拢。随后缆车移动，载着他滑入沉静的海底。
密涅瓦学园位于一大片玄武岩平台上，一千米厚的海水将这些建筑与变幻莫测的风暴、射线和陨石隔开。这颗星球年轻的海洋里几乎找不到碳链，杜观恪漂浮在无光、无生命的水域中，很容易感到茫茫天地孤寂一人，只有细细的缆绳将他连接到人类社会。他抛开这些念头，沉浸于阅读一份飞船维修指南，没留意前方何时出现了另一团蓝宝石光晕。缆车开始平缓地上升，最终停在一座蛋形建筑的顶点，也就是罗素教授住宅的天台。
“欢迎来访，杜先生。教授在书房等候您。”一道温柔的声音说。他尴尬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走下旋梯。那是罗素教授的AI助手伊芙，或者按火星联盟不太客气的定义：AI奴隶。火星人通常相信，所有智能体都应该且可以获得公民权利，大多数地球人却不赞同。只要乐意，罗素教授随时可以毁灭这位AI助手——尽管杜观恪认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杜观恪听见轮椅转动的嗡嗡声，赶紧跳下最后几级台阶，罗素教授已经在旋梯底下冲他招手了。
“你肯定猜不到，斐夏帝国邀请密涅瓦学者访问！”教授兴高采烈地说，“他们要办千年庆典，我想是从天鹅座公爵那时算起……庆典安排在SE3575年，现在投影过去差不多赶得及。”
杜观恪跟随他进入书房，从堆放三叶虫和赫尔墨斯半身像的陈列柜下拖出一把扶手椅，面对教授坐下。他察觉到伊芙调整了照明布局，使他完全暴露在柔和的亮光下。教授把双手搁在被细羊毛衬衫勉强绷住的肚子上，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恭喜？”他不确定地说。
教授不耐烦地咂嘴。“我要是年轻上百岁，倒是很乐意跑去51光年外冒险！不，年轻人，是你有机会去斐夏。自从第二个斐夏皇帝切断光路，那是在SE3082年，野心勃勃的裴琉斯将一组星舰伪装成商队，试图偷袭他的父亲……往后这426年，我们就别想收到斐夏的确切消息啦。但现在有个好机会，我们驻仙王座η的使节与斐夏使节签了协议，邀请十位密涅瓦学者访问斐夏。所有人都在抢名额，我对委员会打包票，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不合适，我打算回家了。”杜观恪打断道。按地球风俗，他应该用略带歉意的语气拒绝别人的好意，但他并不觉得抱歉，就直接拒绝了。
“是吗，我没看见申请。”教授狡猾地说，“既然你还没下决定，可以再考虑一下嘛。我记得你两年前做过泛地球文明演化的题目，斐夏分析占了一半篇幅。你难道只对理论感兴趣吗？不想去考察古典世界的活化石吗？”
他的确感到好奇，但是，“斐夏太远了。”没有直达光路，从利维坦星投影到仙王座η要花28年，从仙王座η投影到天鹅座ε又要花39年。
“天哪，我以为火星人都不介意长途跋涉！”教授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