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死我的胭脂吧 关注:103贴子:3,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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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杀艳:腰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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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法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4-11-08 08:41回复
    soochowseu被楼主禁言,将不能再进行回复
    腰鹜
    当这页绀青的裙裾又一次走进咸阳的城围时,她忽然看得到:遗留在史书工笔中纂注的文字,薄如她长久低垂的眼睫,太过轻哑地、在这片病黄的故土前伏下,再承不住任何一个王朝的迟暮。然而,鹜的离去又归来,实在是漫长而缄寂的岁月里最无足轻重的一笔,甚至不会在后世書中留有只言片语的思量,但只有她的眼睛可以在无数个前仆后继者中成为秦王朝的比喻,随着她的流泪,见到一个鼎盛的朝代倾颓;又随着她的回望,再次赋予秦宫泯而未绝的生命,这就是她的眼、这就是诗史所记载的兴衰,都饱含在这条哀伤的河流中…倘若她能自千百年后回看至今,必然因此而可惜,原来从未有人真正地懂得。而回望,历久却未必弥新。九月的黄昏仍很干涸,与她梦中的过往渐次重叠在透过西窗的光影中,鹜的步履一寸又一寸地走过这片土地,就如同将几载不堪回首的前尘故梦又一一看遍。他们并行在一行疏苦的梧桐下,满山的沉疴发出一蓬与沉香屑有着分外相似的、苦青檀的味道,斑驳的树影却将两双尚且陌生的眉眼倒影在同一个早已远去的背影之后,鹜从他眼中看到,他们追忆着相同的影子,亦有着如此相同的感触——香灰,焚尽的香灰,在这座仍旧典雅又庄重的宫室里,最先闻到属于秦王朝朝生暮死的底色。于此时间,她的声音已然轻得像落在裙尾的碎苔,病青色会成为一种与世容相宜的点缀,她竟无法拂去,但鹜没有在问,而是以叹息、以痛楚、以悲咏的目光来解读:“子婴,当你我站在这里时,是否会想这里还是我们最初想要回来的地方吗…”她的眼睛不再从一片落日的沉默中抬起,而是看住那样昏黄的楝花,摇摆着腰肢、垂死挣扎在早已落幕的夏末,成为那个国度最后的气息。


    IP属地:法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4-11-08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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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08 03:3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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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4-11-08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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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鹜
        秦历三十二年秋,她又回到咸阳。
        这里已经许久未下雨了。腰鹜的目光也随着悲褐与朱雀色的遗迹渐渐干涸起来,落在熟悉的檀案上时留连出一道隶属年岁的伤痕,其实所谓因果判笔的宿命是一种轮回的必然:譬如一个国度的兴衰;譬如春秋的更迭周而复始;又譬如她回到这里,回到这座物是人非的王城中。黄昏下,秋蝉声中,只有她的灯还未醒。高悬的檐题之内是宫钟迟暮地从遥远的过往传来,日复一日地、将她的束之高阁的旧忆书写为史官工笔下寥寥几行的遗稿,只等待腰鹜无奈低眉,成为对这个王朝最后的哀悼。然而,她却从一简诗书里抬起眉头,望尽伤窗外满庭病黄的秋,于是此刻是否将书中最后一笔关于「哀」字的感悟收容在她眼中,大约也只有这世间知道。所以当她再次回到经年恨别的王城之中,却已不是那个提灯的人——她是一片孤萍,是湖烟上未施谋授的归舟,任由数十载春秋以岁月的沉疴点苔,轻易就将一句迟来的叹息潮湿了:“其实从前的咸阳并非如此,但我亲眼见证了属于秦王朝的太阳落下,如今这里亦不是我的家乡了…”只是些微停顿了一霎,足以将掌中的书卷合起,将公主的无力蔓延:“所以身在黄昏中,俨然失去名姓的人又能做些什么呢。”她的目光在遗存的窗影里洗出一寸悲伤的底色,却不曾越过早已蒙灰的幕遮留落在苦露女的裙页片刻,只是全然看住在那树梧桐正凋零,她想,她与苦露女分明对秦宫有着不同的过去与现在,却相同地感知了无力回天的衰败与困宥。此时更像徐徐推开了一幅画卷,她坐在悲窗边,留给宫室一个寂静的背影,夕阳西下、古道瘦马,成为一段历史中无人问津的留白,可若要将这段历史比喻为河流,而她们、不过是史河中两片最微小而单薄的尘埃,沉默地伫立在高阁下已是一种勇气。


        IP属地:法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4-12-08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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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鹜
          当一树细瘦的腰影忽然被她看住。她想,秋水是故乡的写照,所以世人总是用回望说起那些年没有人听见风声里、谁的往昔。于是她再次点起一盏雾,从烟幔拂过鬓发后又一次临窗而坐时,俨然看不出是否曾有一场大雪湮没这座王宫里不为人知的故事。分明是来日苦短,去日苦长,可她们该如何以两双同样文弱的眼睛来书写关于秦王朝往今的命题呢?巍峨与肃穆、哀艳与沉疴、悲悯与苦难不过是世人用生命的轻微与忽如撼恸的重量在伫立于宫檐下的秦柱上刻下一寸恍如岁月的痕迹,于后世書中记载了雕琢之时就是悼亡之日,成为永失名姓的、流淌过天地间偌大脉河的一只哀蝉。“你不怕吗?”她低下薄眉,片髻一同垂入夕阳下、这片土地经久不衰的朝歌里,两只雪白的手架上窗柩,理所当然地会抚去尘埃,又如何将彼身与绣在一页伤屏上的蝉影剥落开来,不再困宥史官的笔下,不再深居后秦的落幕,不再长久地留在帷下的黄昏中、那旧朝寂夜的孤灯里。其实秋蝉的眼泪是时代赋予一位公主在往逝洪流中尚且遗存至今的悲悯。而今深秋,常悲往昔之叹矣。腰鹜的指尖顺着窗轩滑落在这面檀红的墙援上,细细抚摸过历经几载春秋摹刻出的纹路,而此刻它屹立在这里,不再只是一座承住俯仰的秦宫,是诸史骈章以生与死的代价遗在这个朝代里的诗碑旧陵,当她浏览过一双双渴望而又希冀的眼睛时,就如同将万千碑文里篆写的不甘在这一刻看遍。这个秋天总要落雨的,她于是说起:“数以万记的官吏、将士埋葬在重铸秦宫的风沙下,何况是你,自以为如蜉蝣、如微萤的你?”她重新打量起苦露女的身影,纤瘦、微弱、甚至有一点佝居悲苦的姿态,就像她的名字——这世间一颗露水的生命就是如此短暂而轻薄,微末之间,像公主此刻憾落下的叹息,转瞬又须臾。她身在咸阳历久却不弥新的黄昏之下,竟无法从历史的维度上真正回到这里,楚水、湘琴;裙帷、玄裾,迢迢如流水长漫漫,不过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简影。而后是一个回眸。她从苦露女的眼中读出了沉默的坚定,超越一株嬖草的韧力不摧不歇,那焚殆在夜幕下颓然的哀青一片,自她的眼睛流淌而过,从未驻足。


          IP属地:法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5-01-02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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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鹜
            当黄昏在苦蝉哀声的又一年秋天中沉没,遗史里关于秦王宫的全貌,随着她如悲辛的目光落下:梧桐与苦檀,旧诗与书史,或早已死于湘水边的芦杨丛中的、一位少女抱琴悬音却不敢提及的往事,都渐渐地从烟昏的纱帷后走出来,以至于她的回望、回望啊…于满庭憔悴的遗秋中,青天悲水同她而裙帷一步步走过,那些复寿何昌的悲哀就这样,故断而苍白地穿过她。只是说起宿命,论起兴亡,以无数生命的逝去为题,当然,或许有一天那些高耸枯望的碑竭上也有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名,或许又有一天,也有了她自己的名字,总之,那些埋葬在秦宫之下夫复长流的弱水推开了这扇窗棂,才得以听见钟鼓之鸣才自江边汩汩迟来,先秦遗风随着一脉伤树的形影而落幕,于是公主的眼睛,就成为今夜照进史书的第一盏悲灯。“所以,肯让你将年青的生命、乃至将这一生裹挟来等待一个可能付诸东流的结果,仅仅是因为你对他的情吗…”公主漠然低垂下的眼中,平生忽有了一瞬哑然的静默,这种渐次微弱的息声更像是一种自问,她反复品读起这个字,然后是叹息、很轻很轻的叹息,与此同时抚摸起被绢帕拭净的指尖,诸多遗留在窗柩上的尘埃就像她说起的「情」之一字,在宫商角逐之下,空无一物。可是情啊——随长江故水在史河中奔腾,千百年来,天家之人何以谈情,那些日复一日地屈受与委身之间,只剩下一位公主败走的颓艳,但当她走至苦露女的身侧,再回首看住她时,这一眼,又是一种很深很深的叹息,公主无比确认她从中看到了这位渺小如别蝉,如苔草阴覆的桑女身上有着不破不立、不死不生的气节…她的双眼不再干涸,却依旧像湖水那样漫长无波,早已在年岁渐去的春秋里,仿佛榕树上伤青色的年轮般斑驳而幽怨的眉痕,复如寂静的曾经。长江之岸的那头,听见历史憾生的泪水长流;而所谓岸的这头,听见她说:“可我并不认为你需要赌上生命作为代价,苦露女,救出他又如何,便能在一朝一夕间改变早已刻进经年的颓唐和衰亡吗?这或许就是秦王朝、就是你我、就是子婴、就是所有人的命数,秦宫的夕阳已经落幕了,你看…”她低下贞为美的发髻,秋灯将那行细长而愁弱的眉字在烟屏上写得好长,长到她看遍了一个王朝的朝生暮死、悲辛如故,却只是对她说:“回去吧。”
            她说,回去吧。


            IP属地:法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5-02-09 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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