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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结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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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重庆1楼2024-11-29 08:52回复
    (尚是章业新闱,紫禁城里比这个时令的春花更新鲜的秘密还没有添满宫室,但红墙雾隐,琉璃瓦烟鏁,改旗易帜时的戮杀会为哪怕只是婆娑的树枝声,也披上一层鬼魅,于是坤宁宫里的宫女们近日里会讲:夤夜里总会听到脚步声,兴许是曾经住在此处的各位娘娘,也或许是没有时运住进来的王爷福晋们。但自己从不会参与这番讨论,倒不只是彼时改朝,自己仍枕在儋州北上的一船星河里,更是因着前几日,在最为忠诚地替坤宁守尽最末一盏烛,轻轻合拢门扇时,目光捕捉住廊尾飘过的一抹很具实感的锦绣裙袂——那是年轻皇室格外钟爱的俏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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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她们又抛出这个话题,前头自己听得多,讲得却很少,便有小包衣便将问话抛向我。自是不好将实情讲出,这是大不敬,在这个短暂的思索的时刻里,又忆起王月樵,思起儋州,想起还没有送到北京城天子席上的儋州志,于是同遗憾相伴相生间,自己成为儋产的口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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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是哪里蹿出来的猫儿吧。曾经我在儋州的时候,每逢入夜,除了棕扇苇莺和草鸮,家家户户院门前的草甸里还会卧着几双毚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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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到这里本当尽了,自己已经用“事实”将“流言”打散,但是仍像那个夜般,稍稍偏过雪颊的时刻,正巧又捕获住那方裙袂,身为荀子“性恶论”的信徒,自问方才讲出那番话时,不尽然全是好心意,此刻遇见正主,甚至还会用接下来的一句话挽留住廊下那位年轻皇室,虽然语调平平静静,但却写满等待嘉赏的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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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邸时,您也见过那种狸奴吗?太贞公主。


    IP属地:重庆2楼2024-11-29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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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好梦戛然而止于烂漫的巅峰时刻。随着一双略带惺忪的眼逐渐看得清明,适才还在耳边柔声唤着“小月亮”的轻哄顷刻荡然无存,传自声音主人掌心的那份温热也化作了落在自己手背上的一点凉意。她来过,只是在我睁眼瞬间受到了惊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四散入尘,再寻不到半点痕迹。】

      【午后的阳光总是对我特别关照,兴许是因为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纵观全局过后落下的一点垂青与怜悯,助我稍微驱散夜间惹人烦躁的不安与恐惧,时不时送来一阵难得的安眠。可是安眠过后呢?是立时动身前往聆听上殿的教诲,埋头潜入无止尽的学识“苦海”,还是任性地作一回主,不管不顾地去看看书案与礼教之外的人情世故。尽管脑子还在犹豫着,可双脚的回答却真诚又循心。】

      【咀嚼人言的味道总是苦涩的,可自己已经习惯了面上总是淡淡的,好似生来的这副五官里只蕴藏了简单的平静,喜怒哀乐皆被拆解成了不可捉摸的模样,又或者那本它们就是最初的本相。尽管可畏的人言是刀,锋刃锐利得隔空便可掀起一阵割伤人心的风,可当这一切都披上了一层诡诞而神秘的外衣之后,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失去了愠怒的资格,将这份惊颤人心的“罪孽”顺势而为地嫁祸给无辜的鬼神。】

      【可当我搁着廊庑与那位同皇后系出一族的女官时,眸中的光霎时暗淡了不少。】我不曾见过,那是什么模样的?

      【如何察言观色,如何分辨人心人情,我在皇后身上学会洞察世间万物,以她凤临天下的眼界,为我铺陈一条近红尘,又始终高悬于世俗之上的俯察之路。我又岂会瞧不出对侧之人那亟待褒奖的神色,可浅显的表象之后,是那个专属于太贞公主的无尽深渊,如此魑魅魍魉横行的鬼蜮,自然不欢迎任何人的窥伺。】

      我好像还没跟你好好聊过一场,你可有时间么?


      IP属地:广东4楼2024-11-29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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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贞也曾豢养过狸奴,她分明可以虚构出一只野猫的模样,但这位稚嫩的皇室并没有接过自己递去的橄榄枝,她用模糊含混的问询拒绝了“善意”。像是儋州隐匿却擅捕猎的黑翅鸢般,在太贞答复时,展开羽翼般迅疾地扬起睫,在那短暂一刻,几乎无礼地冷漠审视与端详着这位爱新觉罗,尤其此时敛下含蓄笑意时,自己还显出一副惯常的死气沉沉的苦相,但只有两丸点漆眸光亮亮的,宛如惊蛰后也是家家户户常见的竹叶青的鳞光。在再度垂下目光后的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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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能是潜邸王府的内侍太尽责,才不叫误了公主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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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遥水远的蛮荒之地长大的贵女尤其耳聪目明,在方才那瞬间,自己分明已经读到太贞的落寞情绪,但却不具备义务与身份安慰她——她是爱新觉罗,是被三宫宠爱如隋珠的金枝玉叶,何况她已经拒绝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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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太贞再一次开口时,邀约却又是意料外,可是在当下身处的紫禁城里,于这个皇后并未传唤的闲日午后,并无权利与理由拒绝,于是她虽未提借步,自己当先便一扬袖,同人一前一后往廊尾那处行。而两个人站定时,也便仍旧是自己初初发现面前人那个秘密的廊尾,但此刻那尾裙裾却飘荡荡在自己眼前,曝在天光里,可是自己却不能抓起来,身侧庑房的玻璃窗扇上,映鉴着两个人的影子,而那片兜着秘密的裙尾甚至在投射里,意气风发又明晃晃地打到自己的影子上。却仍能在身为女官的礼教下偏偏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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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哪里能为公主解闷,或者解惑?


        IP属地:重庆7楼2024-11-29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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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日的到来得同寻常时候别无二致,除了宫中还残余的零星火光在黑夜中分外耀眼。一夕之间,我几乎失去了所有至亲,连一贯豢养的狸奴也在那日归府之后不知所踪。我被悄无声息地遗落在红尘的一角,孤零零地享受着这份令人艳羡的尊荣,躲藏在阴翳背后真实的自己无处发声,也不能发声,无人可懂,更无人可诉。每觉落寞,我都会想起那位爱坐在高处上俯瞰众生的少年,我很想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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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瞻女官字字珠玑,背后皆是玄机。我不知夙夜的值守令她窥探了坤宁这方天地里多少的秘密,可唯独属于自己的隐秘绝不容她宣之于口,哪怕只是藏于心底,露于眉目,弄成一个比佛偈更为晦涩难懂的谜团,也决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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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你好像才来不久,我与你也只是匆匆打过照面,未能说上几句话。说来也巧,我幼年时也曾在嘉瞻私塾念过几年书,对你却无甚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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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敛藏在眼眸之下的秘密太过不堪与丑陋,我时常习惯不与人视线有过多的接触,可这一回破天荒地,我盯着她看了许久。似这般直勾勾的探究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可面对不得不捍卫的底线前,再懦弱的人也会有背水一战的英勇,哪怕是那样的无力与脆弱,不堪一击得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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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得以前先生时常与学子告诫,人立于世,还需时时谨言慎行。这句话,我至今奉为圭臬,不敢有忘,你可还记得么?


          IP属地:广东8楼2024-12-01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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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儋州先生跟前读书录籍时,便总被先生称赞:当他提起一件物事,自己便会敏锐地联想起另一桩,而这种多思的习惯也绵延到自己的为人处世上,就像此时,听见的话便成为“我记得你是在京城外养大,我与你不过是泥云之别”。两片雪腮稍稍陷了陷,朱唇也同时弯了弯,于是很难分清是因着顺承地提起笑,或是记恨间咬着牙)

            我先前被长辈们送至儋州,进宫前才回京,家中同公主一起读书的妹妹们没提过我,原也是应当。但我想,即便是先前在私塾见过,除却月恒妹妹那般的人物,您也未必会记挂着。

            (自己此刻正端着太贞口中谨言慎行的做派,连着螓首与雪颈都一并低垂着,可当作是淑范的神像,但这分明更像是一尾小青蛇在不利自己的寒冬时令,为了新春的獠牙而短暂缩在嶙峋瘦石间韬光)

            公主当是连日少眠,

            (就像起初提起狸奴般,再度弦外有音地提起她的秘密,但此回已将自己与面前人摆在同样的地位上,不再奢求她的嘉赏。一双清冷冷仿若漉过泉的黑曜眸率先抬了起来——哪怕是要陷进冬眠里的青蛇,一旦被人试图握住七寸,也会警觉敌意地抽起尾。但自己仍是低着颌,连着接下来的话语也拿捏着分寸与规矩)

            这才忘了,您刚才分明才讲过,我并未在京中私塾就学,自然也不在同一位先生席下得授业。家师是丽泽书院的王月樵先生,他不曾与我讲过这种道理。而您现在是公主,哪怕您恩师得了机会再来与您讲授,约也不会再与您提这句话。


            IP属地:重庆10楼2024-12-02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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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寻常时,我并不会太过在意面对之人是欢乐或忧愁,这样的情绪与我总不相通,更无法感同身受。可她方才的一言一行足以唤醒我潜藏的警觉,若非猎物正在靠近,那便是猎人不怀好意地想要发起突袭。眼前的嘉瞻云生更偏近于哪一类,自己尚且无法在这片刻的交谈中发掘出隐匿的真相,可若要仔细观察,需得知己知彼,才能窥见端倪。】

              你也真是尽职,连我的睡眠也能留意到,确实该赏你些什么。

              【面对这一场摆在明面上的试探与挑战,迂回未尝不是一个应对的良策。宫中最严厉的女傅此刻就在坤宁宫中大行教义,不论是儋州的王先生,抑或是嘉瞻的那位老夫子,宣扬出去的名堂都没有这位响亮。如此良机,正好也能开解这京内京外攀比的郁结。】

              与你教书的这位王先生不太尽责,这个最基本的道理也不与你提点,可见是把你耽误了。从明日起,你只要不在当值便过来与我一起听课。论授业传道,放眼整个大禁也未有其他女傅能与我宫里的这位相提并论,想来你也能受益匪浅。

              【望着她恭敬低垂的头颅,一种你来我往的畅快油然而生,于是连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了不少,不待她回话,又续道。】

              我鲜有向皇额娘求取什么,想来要位与我年纪相当的嘉瞻女官陪我念个书,她应当不会拒绝。


              IP属地:广东11楼2024-12-04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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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不曾打扫儋州书院里,其他女学生口中传出的自己与王先生的蜚语,它们是立在自己对先生的敬意上的建瓴,而此时太贞的话便像一记重锤,虽然她或许同梦游时一般无意,但正巧敲打在这夯基上,自己薄薄的两瓣桃唇瞬间抿做一线,不快情绪显而易见地冠戴在唇珠上,扬起首,在那一刻骨头脊梁终究与野心一同站了起来,仿佛终于成为那些被世家赋予底气的、真正的北京城贵女。也不曾借助坤宁嘉瞻皇后的威势,因着倘使顾虑到这重,也便不会在此刻做出如下的反应,而如若坤宁宫里嬷嬷们在旁,见过中宫偶尔叱责太贞的场面,或许会惊诧于嘉瞻底色下神色与口吻的相似)

                太贞,

                (礼教后行却也终究随上,但没有乖觉地低垂燕鬓,只叫语气稍稍缓和,却又因此达成近乎玩味称呼眼前人的戏剧性)公主。

                (先生在旧朝末年没有接下署理知县的委任的消息先他一步,返回儋州,而随之一同回来的,还有他彼时登临黄鹤楼所作的诗章,自己从不曾与他讲明:我曾在无人处,用唇齿抚摸过这些诗句。但是在眼下,在先生缺席的场合,自己却声音朗朗道)“仙人黄鹤几千秋,仙去无踪鹤有楼”。教您的夫子不曾与我先生在鄂候官时相见,应当是没有缘分。他作为不曾走入仕途的进士,或许对您的父皇没有尽责;但作为我的老师,却没有分毫失责。

                (太贞的语气荡得同她鹅黄的裙摆一般轻快,兴许如若有第三人在侧,也会替自己欢抃,而自己本也应如此,毕竟这也是起初所求的难得的嘉赏)我先生心中的道是:道本无涯,书源无底,既然我的道都是先生所授,我也并不会拒绝。

                但我并不会同您一般,称呼女傅做我的老师。


                IP属地:重庆12楼2024-12-05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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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那年尚是乡君的自己,在嘉瞻的私塾里,也是足够的肆意随性,凭着父母的恩宠,如愿以偿地成为了那时想要成为的无忧孩童。那份凭心而动的本能尽管被森严的宫规削弱得几乎毫无作用,但此刻面对她,我仍是下意识地依照自己的所思所想而为。想来此举背后的因由,兴许也很简单,因为她姓嘉瞻,而我的童年也挤满了许多此姓的幼龄童,同窗多年相伴,只是遗憾没有她。】

                  【我并未觉得称呼女傅究竟有何错处,或许世人皆以为尊师重道是该发自内心,可这份压迫不由他们承担,上下嘴皮子一碰的挑剔自然并无不可,反而能助其登高俯瞰,尽情指摘。宫里的人一板一眼得无甚乐趣,难得这回遇上了她。不知为何,我竟觉得面前人有些毛茸茸的,像一只令人忍不住逗弄的、炸开毛的猫,只是太过收敛,不免少了些观赏性。】

                  你若是真想学这语气,便不该加上后面的两个字。

                  【我未愠,唇角轻轻上扬,露出的神色是赞许。本就无意与之争辩,不论她连串的话讲了什么,此时皆被轻轻搁下。】倘使不想叫人轻看了有关于你的一切,明日的课记得来得早一些。

                  【风骨虽可存,可上了秤也不过斤两重,他年黄土一捧,史书之上不留片名,便也跟寻常蝼蚁无异,除了无愧于心,其他的皆成了风中的一粒沙,无足轻重。只是她那条好不容易有勇气挺直的脊梁骨,自己何必要以威势倾压摧折,妄作那无情法度的规尺。】

                  互有来往才能长久,你的路并不止步于此。


                  IP属地:广东14楼2024-12-05 1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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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时想起王先生湖北候官的七年,或许不仅是仕途拥挤才叫他抽身而去,也兴许是他遇到过这般的觉罗子弟。但作为他的弟子,当自己面对皇室委任的“拟文”时,不仅利落接下,甚至在平息过情绪后,会安然走回到淑范闺秀的金身后,儋州教养的满家格格终究还是缺失了南面文人耿直的风骨。接着当自己身子往下沉的同时,谢语也一并递了出去——所有人都以为嘉瞻氏要叩谢,如果照在纱窗上的自己的影子有思维,大抵也会先于自己如是反应)

                    承您吉言。

                    (但没有如同初初得到宣召进宫的谕令时那般,去朝王化与秩序叩拜,只是蹲下身,虽然在旁人看来,这个举动一定也充满了向皇室再度卑躬屈膝的意味。雪手向太贞那裾鹅黄俏丽的裙摆探去,宛如浸在狸奴油亮顺滑的皮毛里,为它抚平上面并不多的褶皱,而后捉住并提起它,那是捉住猫儿的颈项,以试图威吓掌控才会有的动作,轻拿轻放地将裙尾规规矩矩地摆到太贞的身后)

                    一定会早来的,哪怕今夜仍可能要去见在坤宁宫室间游走的那只狸奴。

                    (没有即刻站起身,就这么扬起螓首,以下位者的姿态仰视着她,从借步至这处游廊尾端、交谈开始的低首,一路到此刻的扬首,两个人间已经完成了对彼此的审视与了解。但年轻的皇室的光亮甚至不如太阳炽热,不足够叫我眯起眼去躲,这般眼神也不错得看着她)

                    您错了,我没有想学习谁的欲望,太贞公主。


                    IP属地:重庆15楼2024-12-05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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