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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失明两年的我，偶然间能看见了。
　　今天是我和厉书臣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瞒着他说老家有事，实际此刻的我正躲在卧室窗帘里，想着给厉书臣一个惊喜。
　　房门被打开，一股玫瑰香味扑面而来。
　　我一阵窃喜，甜蜜涌上心头。
　　厉书臣向来是个注重仪式浪漫的人，我幻想着他能给我布置心动一刻时，一道娇滴滴的女声骤然闯入我耳中。
　　“我说怎么求了你这么久都不答应，今天却破天荒带我回来，原来是姜莱那个老瞎子不在啊。”
　　乍闻噩耗，窗帘后的我全身猛然僵硬。
　　不给我反应的机会，熟悉的嗓音紧跟其后，还带着些急不可耐的喘息：“嫣儿，不许你这么说莱莱。我只纵容你这一次，事后赶紧离开，免得莱莱回来发现蛛丝马迹。”
　　“这么怕她？她不过是个瞎子，你可真窝囊，啊……”
　　透过窗帘缝隙，我亲眼目睹厉书臣在许嫣腰间报复性地掐了一把。
　　我的肩膀剧烈抖动，眼泪止不住地涌出，在一起七年，我从未见过厉书臣这样疯狂而迫切的一面。
　　明明昨天还亲昵地为我忙前忙后，推掉工作为我预约了最好的眼科大夫。
　　可此时，厉书臣却和许嫣在我们的婚床上纠缠不休。
　　我眼前发黑，大脑轰然炸开，满目难以置信。
　　甚至我用力在大腿间掐了一把，可剧烈的疼痛告诉我，这不是梦。
　　“阿臣你说……比起姜莱，你更爱我还是她？”
　　许嫣媚眼如丝，抱着厉书臣的脖子讨好似的发问。
　　厉书臣忙着运动，想都没想直接答道：“自然是爱你的，但我对莱莱有责任，只要你不闹到她面前，什么我都依你。”
　　我双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脑海里回忆起厉书臣对我的誓言。
　　他曾信誓旦旦许诺，永不会辜负我。
　　我顿觉锥心刺骨，痛不可言，若非指甲嵌进肉里令我保持冷静，才堪堪抑制住想冲出去狂扇二人巴掌的冲动。
　　许嫣有些不悦，眉头蹙在一处。
　　头顶的吊灯晃在她脸上，我发现她的眉眼，竟与我有几分相似。
　　厉书臣就这样对着这张脸忘情，说了无数次情话。
　　我突然想起，买房子时，厉书臣特意吩咐装修工：“我家莱莱视力不太好，所以麻烦你们把家里的所有家具颜色，都换成红色，要正红色。”
　　那样满心满眼都只有我的儒雅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至于我仍然不敢相信，在我们婚床上和其他女人耳鬓厮磨的人，是厉书臣。
　　我捂着嘴，泪水如决堤的溪流。
　　和厉书臣在一起七年，他从未让我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所以我竟也不知，原来心痛是这样的感觉。
　　痛如万千蚂蚁腐蚀我的骨血，侵蚀我的肉体，直至碎成一片片。
　　他们的声音持续到后半夜，才有说有笑地离开。
　　随着房门被关上，我重重瘫坐在地，双腿麻木失去知觉，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伏倒在地上崩溃的号啕大哭。
　　我手里紧握的手机，画面停留在厉书臣和许嫣交缠的视频上。
　　木已成舟。
　　这一切都告诉我，厉书臣真的出轨了。

2.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夜坐到天明。
　　房间里干净整洁，处处都看不见曾发生过激烈战场的痕迹，但我却能嗅出些许萎靡的味道。
　　这是厉书臣不论怎么掩盖，也无法彻底去除的。
　　就像他的人一样，外表光鲜亮丽，内里早已腐败不堪。
　　上午，厉书臣回来，见我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便握上我的手关切询问：“怎么了莱莱，在老家玩得不开心吗？是不是忘了今天给你约了问诊？”
　　他一如既往，语气温柔如呵护至宝。
　　两年前，路边小孩胡闹拿铁锹玩耍，不小心撞到厉书臣，我为救他当了人肉靠垫，导致脑袋出现血块压迫视神经，暂时失明。
　　那时我几度陷入绝望，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是厉书臣力排众议，不顾阻挠，执意坚持娶我为妻。
　　“我只要莱莱！况且她是为救我才瞎的，所以不管她是瞎子也好，瘸子也罢，我这辈子只娶她。”
　　厉书臣大张旗鼓娶了我，婚后更是对我百依百顺。
　　我曾是个抑郁症患者，为了我，厉书臣选修了心理学，做我的心理医生。
　　在我多次因失明而情绪失控，抑郁症复发时，他也会耐心安抚。
　　这和昨晚的一幕幕相比，我顿时胃里翻江倒海，恶心难耐。
　　于是我下意识抽出被厉书臣握着的手，装模作样道：“……没什么，只是舟车劳顿，我们走吧。”
　　我改了主意，不准备把自己复明的事告诉他。
　　医院里，厉书臣像往常一样为我忙前忙后。
　　眼科专家都认识他了，笑着打趣：“又来带妻子检查啊，像你这样坚持不放弃的男人，不多了。”
　　“哪里的话，我是莱莱的丈夫，他能依靠的只有我，我不爱她谁爱她呢？”
　　瞧瞧，多有人情味的一句话。
　　若非我昨晚亲眼所见，怎么都无法相信厉书臣会出轨。
　　以前我总感叹自己幸运，现在只觉讽刺。
　　厉书臣见我有些反常，摸了摸我的头，柔声宽慰：“别担心莱莱，即便你一辈子不能复明，我也会做你的眼睛。”
　　正要检查时，厉书臣接到许嫣的电话。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是喜是忧，借这个机会，我偷拿了别人的单子撕去印有名字的上半截，伪装成自己的。
　　等厉书臣回来，我失落地坐在长椅上。
　　“医生说了，能不能复明，还要看运气。”
　　厉书臣表现得极为痛心，将我拥入怀里：“放心吧莱莱，你还有我，我会永远是你的依靠。”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厉书臣的回答毫不犹豫。
　　我心如刀绞，他是怎么做到淡定自若，刚和许嫣调过情后，又来安抚我。
　　这令我差点就忍不住和厉书臣摊牌了，可我真的好不甘心，独自吞下这委屈。
　　他的话字字句句响在我脑海，我闹了又如何？成全他和许嫣吗？还是自己潇洒转身离开？
　　这些年对厉书臣的爱，早已成依赖。
　　可我又不愿将就，每天面对一个腐烂发臭的男人，还要笑脸相迎。
　　我暗自咬牙，心在滴血，决定抽离自己对厉书臣的情感。
　　一天两天我或许办不到，但一个月，足够了。

3.
　　三天后，厉书臣的公司新品发布会，需要一个模特。
　　他二话没说，就选了许嫣。
　　我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许嫣是大学期间来兼职的。
　　厉书臣给她的待遇十分优越，拍一组摄影就有一万块。
　　但我自从失明后，被他养在家里，丢失了原本的兽医工作不说，每月只靠他固定给的一千块过日子，甚至沾沾自喜，觉得很满足。
　　厉书臣曾说，我失明了不需要花什么钱，想要什么告诉他就行。
　　可我从未开口要过任何礼物，他夸我贤惠懂事，却在近期频繁豪掷千金给许嫣买包包首饰。
　　“能带我去吗？待家里太久，很闷。”临行前，我向厉书臣提出请求。
　　在他的能力范围，他不会拒绝任何要求。
　　“好吧莱莱，但你要待在我的视线里，牵紧小布一刻也别离开。”
　　我茫然地点点头，顺从地坐上他的车。
　　厉书臣一如既往，处处呵护着我，连我上车都贴心地抬手垫护。
　　这样无微不至的男人，却背着我和她人偷情。
　　车上，小布有些不安分，四处乱嗅，狂啸两声。
　　厉书臣立刻变了脸色，警惕起来，神情有些恼怒。
　　他以为我看不见，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紧紧勒住小布的嘴。
　　我和小布都太久没坐厉书臣的车了，以至于他忘了抹去这些痕迹，也忘了狗天生对气味敏感。
　　副驾驶的抽屉里有一只我不用的口红，前方摆着我没用过的香水，甚至还有几根棕色发丝，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位置已被许嫣霸占已久。
　　我惊慌无措：“怎么了？”
　　厉书臣只得暂时松开小布，掩饰道：“吓到你了莱莱，车里进来一只苍蝇。”
　　若不是突然复明，我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个容易脸红的少年，已经变得撒谎不打草稿，张口就来。
　　想起自己失明的这两年，一直处于厉书臣的欺骗里，我的心隐隐抽痛，眼眶霎时红了一圈。
　　厉书臣是心理医生，这些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试探性发问：“怎么了莱莱，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回去？”
　　我故意提前摇下车窗，声称外头风太大，有些吹干了眼睛。
　　厉书臣又仔细看了看我，才放下心来。
　　发布会上，他牵着我的手缓缓入座，收获记者媒体大片好评，声称他富贵了也不曾放弃我这个糟糠之妻。
　　许嫣就站在厉书臣身边，一脸谄媚地递上泡好的热茶。
　　“厉总，新茶得趁热。”
　　下一秒，滚烫的茶尽数洒在我和许嫣的手腕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怎么办……发布会已经开始了……”许嫣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
　　我被烫伤大片肌肤，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许嫣的目光死死落在我身上，好似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我不确认她是不是怀疑我已经不瞎了，我还要收集厉书臣更多出轨的证据，便咬牙忍下来。
　　“我没关系的！况且厉太太眼睛看不见，她也不是故意的。这边摄影棚都搭好了，我还是先拍摄吧，这个比较重要，不能耽误厉总新产品上市。”许嫣立刻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博得在场所有人的同情。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待厉书臣会作何反应。

4.
　　他当着众人的面，带许嫣离开。
　　我下意识伸手去抓厉书臣的衣袖，终究是扑了个空。
　　在他眼底，我是看不见的盲人，所以才会这样堂而皇之护着许嫣。
　　“许嫣是公司代言人，不能出意外，发布会先延迟。”
　　听见厉书臣的决断，我悬着的心凉了半截。
　　缩在膝盖的手不自觉握拳，指关节隐隐发白。
　　桌下的小布察觉到我的异样，用脑袋搁在我膝盖，亲昵地蹭了蹭。
　　我险些当着众人的面落下泪来，就这样睁着空茫的双眼，像个雕塑，在原地坐了许久，直到记者媒体全部散场，厉书臣和许嫣都没出来。
　　“小布，小布，带我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摸索着站起来。
　　四处都是监控，我依然像个盲人，靠小布追寻气味，慢慢指引它带我找到厉书臣。
　　总裁办公室里，许嫣正坐在厉书臣大腿上。
　　他正心疼地低头吮吸许嫣被烫伤的指头，目睹这一幕，我一阵头晕目眩。
　　盲杖发出清脆的声响，厉书臣这才抬头看过来，顿时一惊。
　　“姜莱是个瞎子，你慌什么呀？”许嫣小声凑近厉书臣耳边，“嘘……我们都别说话。”
　　厉书臣咽了咽口水，显得颇为紧张。
　　随着许嫣话音落下，空气良久一片寂静。
　　自我失明后，其余感官十分敏锐，尤其听觉。
　　但现在不一样了，视觉更佳。
　　我能清楚地看见，许嫣为追寻刺激，大肆和厉书臣在办公桌上调情，一副情难自抑的模样，卖弄风骚。
　　而我爱了多年的男人，似乎习以为常，并没有推开她。
　　我嘴唇颤抖，这些年的过往都在这一刻粉碎，化为泡影。
　　“啊……”情急之下，我没注意到脚下的垃圾桶，重重跌倒，膝盖磕在瓷砖上，生疼。
　　闻声，厉书臣猛地推开搔首弄姿的许嫣，朝我疾步走来。
　　“莱莱！没事吧莱莱？”
　　厉书臣口吻里依然带着下意识的紧张，他扶起我，担忧的神色在我身上扫视。
　　我喉间发出压抑的抽噎，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场以失败告终的破碎婚姻里，我宁愿厉书臣对我彻底丧失爱意，也不愿这样摇摆不定，同时对两个女人流连忘返。
　　被泼了冷水的许嫣狠狠瞪了我一眼。
　　临走前，挑衅般故意踩上我的脚。
　　“出去！”
　　厉书臣皱眉，做出口型，对许嫣下了逐客令。
　　他还是怕，怕在我面前暴露本性。
　　我看着这张朝夕相处了多年的脸，不禁怀疑，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谁踩我……刚刚的人是谁？为什么你明明在办公室，却无视我？”我嘴唇微张，艰难吐出一句话。
　　厉书臣很会辩解，好像早预备好了说辞：“抱歉莱莱，我在戴耳机开紧急的线上会议，没注意到你，刚才是秘书来送文件。对不起莱莱，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的措辞没有一丝漏洞。
　　我心灰意冷，泪水在眼中翻涌。
　　让我看见更多你的真面目吧厉书臣，我会一点点抽离对你的爱，直至完全消失。
　　但我不会让你发现，等你意识到时，早就晚了。

5.
　　回到家，我简单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其实很少，只有几张零星的油画，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
　　打开我的锦盒，我脱下中指上的戒指，默默放了回去。
　　这时我注意到，最里面还摆着一条醒目的项链，那颗有鹌鹑蛋大的珠子勾起了我的回忆。
　　刚上大学时期，我因一张军训照意外走红。
　　很多经纪公司找我签约，都被我拒绝了。
　　厉书臣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问我为什么不答应，那时我做什么都勇敢明媚，直接告诉他：“因为我只想和你谈恋爱，不想把陪你的时间分出去。”
　　但我因照片的曝光，拥有了一大批尾随者。
　　是厉书臣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和我一起上下学。
　　大二上半年，厉书臣的母亲意外车祸，急需用钱。
　　他故意瞒着我，每天打三份工，才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圈。
　　我不忍见厉书臣劳苦，签了经纪公司当模特，给了他一大笔钱。
　　厉书臣满心欢喜，对我感激涕零，说会还给我。
　　但我低估了演艺行业的潜规则，每天都有人强逼着我做不喜欢的事，没有私人空间，没有自由。
　　出演的第一部微电影，因演技没受过专业训练，被骂上热搜，被嘲花瓶。
　　因此，我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每天痛不欲生。
　　这些，厉书臣都看在眼里。
　　他每天都会鼓励我：“莱莱，再等等我，我一定救你。”
　　大四时，他拼命攒钱，创业投资，期间又修了心理学，毕业后硬是靠一己之力为我和经纪公司解约，赔了天价违约金。
　　后来我被有心之人妒忌，找人复仇。
　　几个混混将我堵在巷子里，各个不怀好意。
　　在我以为自己的人生要完了时，厉书臣如一道光出现，没有丝毫犹豫，替我抗下了那一刀。
　　匕首插进他下腹，鲜血染红我的裙摆。
　　厉书臣第一反应却是为我擦去眼角的泪，笑得逞强：“傻莱莱，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我因他为我而受伤，陷入自责，整夜都睡不好。
　　厉书臣恢复后，想方设法逗我开心。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南海一些渔民发现了稀罕的夜明珠遗迹，便偷偷学了潜水，花三天三夜的时间，冒着生命危险下深海，为我寻得那枚璀璨的夜明珠。
　　又亲手在上面雕刻了我的名字。
　　当厉书臣捧着夜明珠项链递到我面前时，炽热坚定说：“你睡不着，开一晚上灯又伤眼睛，不如这小小的夜明珠，它永无失色之时。莱莱，你喜欢吗？你喜欢我就高兴。”
　　此时，我反复摩挲着这枚来之不易的夜明珠，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怎么都搞不明白，人为什么会变心。
　　爱难道只有在不是承诺时，才作数吗？
　　客厅传来声响，我连忙将项链放在桌面，来不及收回锦盒，便听见厉书臣的声音。
　　“莱莱，我回来了。”
　　我下意识抬眸，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为我可以付出一切的少年。
　　可他身后，还跟着许嫣，二人的手明目张胆，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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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u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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