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廊尽头
“呼~”
黎川长出一口气，放下手中早已凉透的咖啡，他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夕阳的余晖披在他的肩头。
看着远处一盏又一盏逐渐亮起的灯光，黎川再次叹了口气。
不知道今晚城市的灯光会不会还有一盏为他亮起呢？
“医生，求求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
恍惚间，黎川又看到那个看起来没有什么肌肉却牢牢将女孩抱在怀里的瘦高男孩一脚踹开他的诊室门，红着眼睛朝自己大声呼喊的场景。
“小梦，平车！送抢救室！”黎川简单判断了一下女孩的生命体征后朝门外招呼了一声。
女孩体温很高，呼吸急促，躺在平车上被护士送往抢救室，她的手轻轻抬起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但很快却又无力地垂下。
瘦高男孩寸步不离跟在平车旁，看见女孩垂下去的手连忙握住。
“别害怕，没事的，有我陪着你呢，我一直都在。”
瘦高男孩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目送女孩就进入抢救室。
约有一小柱香的时间，似乎一个医生跑向他，男孩急忙站起，离得近了他才看到医生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请问你是常雨薇的家属吗？”黎川问道
“呃，我是，我是她男朋友，我们在这里上大学，请问雨薇她怎么了，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听到这话的黎川皱了皱眉毛。
“不是感冒，你是他男朋友？那你能联系到她的父母吗？如果可以的话，赶快联系一下她的父母，我们现在诊断她是急性爆发性心肌炎，病情非常危重，需要在这几份文件上签字。”
男孩愣住了，看着医生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和抢救知情同意授权等文件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快点啊别愣着，现在还有抢救过来的希望，犹豫会失去机会！”
黎川也想慢慢和他解释，但是抢救室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没有给他慢慢解释的时间。
“马医生，心率和血压都掉了，维持不住”
“一毫升肾上腺素静脉注射！”黎川扭头朝里面喊了一句。
“现在她的病情非常严重，我没有时间和你慢慢解释，你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在这边她只有你，联系她的父母，签好文件后送到旁边护士手里，明白吗？”
黎川双手握住男孩的肩膀，用力摇晃几下。
看到男孩点了点头，黎川拍拍他的肩膀，扭头冲进了抢救室。
男孩不记得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记得那扇生与死的门开了多少次，进出多少人，手里的签字笔早已被掰断成为两段，男孩不断祈祷奇迹的发生。可是监护仪器上的平直线条就像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阻碍了希望新芽的破土。
黎川摘下手套，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和梦外蹲坐在地板上的男孩解释。
“要不我去和他说”梦婷护士拍了拍黎川
“不用了，我去吧”黎川定了定神，抬脚走向男孩。
男孩没有哭，他看起来很坚强，可是黎川知道他是哭不出来，心碎的疼痛禁锢了眼泪。
“真的没有希望了吗？她父母还没来，至少能让她看父母最后一眼呢？”
男孩又一次抬起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黎川。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提出这个问题。
黎川默默摇摇头，女孩躺在他的抢救床上，黎川比任何人都想让她活下来。
事与愿违。
看着盖在女孩脸上的白布，男孩想要伸手却又不敢。
他知道盖在白布地下的人是谁，可是他幼稚地认为只要他没有掀开那块白布，没有亲眼看到躺在那白布底下的人是谁，她就还活着。
但他想再看看她，于是他又伸出了手。
手上仿佛压了千百吨巨石，压得他每向前伸一厘米都是那样颤抖，那样费力。
他用尽了全力掀开了那张薄薄的被单。
他笑了，可是黎川看到了红肿的眼睛，眼睛是湿润的，但是没有一滴眼泪流下。
黎川走上前，伸手扶住床，想要帮男孩一起把女孩推往太平间。
“请问”
嘶哑的声音在黎川耳边响起，从签署病危通知书到现在不过一晚上的时间，黎川已经听不出男孩原来的声音了。
“请问，我能自己送她过去吗，我想再陪陪他。”
黎川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轻轻的往后退了几步看着男孩。
男孩推着平车向前走几步却突然停下，黎川看到他轻轻将散落在被单外面的几缕碎发收拢整齐放回被单下，然后又向前走去。
看着男孩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黑暗的身影，黎川内心五味杂陈，他希望今晚亮起的灯火能有一盏驱散走廊的黑暗，重新将男孩逐渐模糊的背影照清晰。
捏了捏太阳穴，黎川点了一杯咖啡，转身和男孩走向相反的地方。
黎川现在只想赶快回去工作，他想阻止更多的人走向那片尽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