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这不是令妃吗，她还真是用心啊，这么快便将授课用的东西都备齐了，只是这太湖石放在这儿，未免太碍路，绊了孩子可不好。
端：这令妃娘娘用的颜料多出是自苏浙名行，千金难得的好东西。
庄：她令妃就仗着有个好哥哥，在宫里这般招摇吧，这才解除了禁足几天，就闹得满城皆知。
慧：你同她生什么气呢，这么大的阵仗，要是教不出个所以然，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宜：是呀，教学而已，何必铺张，还是教授这些孩子们些真材实料，才是最重要的。
端：令妃这样，皇后娘娘知晓嘛？她可是肃行节俭。
庄：令妃现在皇后跟前最是得脸儿，谁又会找她的不快呢？
慧：好了，咱们还是去管咱们自个儿的课程吧，别去管令妃了。

1
（我见过那些美丽的石头、昂贵的颜料，它们或是叔父咬着牙装点门面的豪掷，或是他的客人们送来慰劳琵琶与歌喉的奖赏，他们不问俦园中是否有人善画，是否有人乐意提笔，只要虚幻的文雅，只要过人的豪奢，于是藤黄曙红逐渐变得黯淡，成为弹与牛耳的一支古歌。仿佛又听到令妃如芒刺的辞令，不觉微一抿唇，胭脂亦不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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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呀，无非是仗着有位好兄长，才在宫中如此招摇，毫无避忌罢。（偏眼一瞥端妃。）这禁足才解了几天呢，就闹得满城皆知，像是没有长甚么教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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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看到法慧偶尔忧心忡忡的神色，背叛、反目、彼此的诋毁教她原应无忧的青春年少阴影重重，我对她感到好抱歉，可是当她被送入这座阴沉的宫廷，又怎能指望远离所有的吵闹与争执呢，但愿她笃信的佛法会还以更超脱更永恒的安宁。听慧、宜二妃论学，周氏一向是坤宁座下最虔敬的信徒，亦是最坚最锐的铜甲与银刀，中宫的旨意不会与她相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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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声一喟。）这便是依恃之二了，令妃如今在皇后前最是得脸，谁又会寻她的不快呢？

2、
（孔薰姐姐素常温柔如静水，不兴波澜，遇事也鲜少“仗义执言”。这般正义凛然，我只在御宴上有晤，斗彩攒立、鼎沸喧天，好一出盛宴为母慈子孝正名、为皇室天伦亲和粉饰，全然不顾数万营生辛苦而难免苛捐杂税的百姓。此番，逡目去，再睇庭中诸物，豪奢气在众目眼底逸散萦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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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无可授人的一技之长，也只粗略学过书画，然而仍自纷繁百物种一眼识得，那是跋涉遥遥千万里而来的颜料）果然是令贵妃娘娘，这些颜料泰半出自苏浙名行，是千金难得、价值不菲的好物。贵妃娘娘为了教授孩子，确然是真心至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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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启蒙的孩童，握笔尚且不稳，以此名贵之物为初学者试手，实在靡费。犹记当初宴上令贵妃先声为中宫愤慨，如今却丝毫不见避忌，大行侈费之师，岂不有违中宫意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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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不平则鸣，我有些茫昧她们为谁而鸣，各自有各自的旗旌、各自有各自的怨尤，悉数化为箭矢直指令贵妃。我只有一惑）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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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贵妃此举……（慢悠悠的）皇后娘娘知道吗？宫中谁人不知，皇后肃行节俭，一贯以此范型六宫。（一本佛学经卷舍赐六宫，不惜在御宴上与太后分庭抗礼。此际，为她鞍前马后的信臣精卒却堂皇违逆她的本衷。人心活似穹天阴晴，从来无定，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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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虽值春风得意，却并非可以招摇的时节。实在狐疑，久经是非龃龉的令贵妃不会不懂此举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为中宫埋下什么祸患，但还是做了。抑或是中宫蛰伏时授意的请君入瓮，只我等不知内情，平白“据理直言”。）

慧1
（重垣迭锁内惟日为岁、堪坐愁城，只扬佳小蘋向来凫鹤从方，自有优闲销日的游心。前些时日里捡了沉水香、丁子香与青桂皮等十余味香料调成一犀盒百和香，又颇有兴致地绣成三四个香囊分赠与明月儿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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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逸思又起，与扬佳小蘋研思至夜半月泊，今儿往重华宫来时尚觉倦乏。时下正坐诸芳里谛听着关乎“令妃”的风语，聆及侯庄妃所言时，春山似颦未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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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同她置起气来？（杏眼里眼波轻慢慢渡去）这般声势浩大，倘若届时教授出一些食而不化的学子，只怕她也嗟悔亡及此刻的喑呜叱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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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2
（匪是未尝见识过周令妃那蜿蜒如游龙般的一列侍儿，红木案上所捧器具、湖石等物件无不靡丽周详，只消得一眼望去，自可见就中千金连城之贵重。熟思审处来东西一十二宫，何止仁悫娘娘膏粱锦绣，花团锦簇处压山探海，惟是挑得耸壑凌霄的慈壸来指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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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再聆得她等片言只语，已觉镂冰炊砾，索性言语道）罢了，且各扫门前雪去罢，何必理会令妃的虚张声势呢？

【我立在那方太湖石前，透过那天意成全的窾缺，去窥探一个别有洞天的世界。衍圣公府的园子里有许多这样的陈设，被赋予类险峰、类奇岳的寓意。文人们好将山水置于庭院，借此暗喻自己襟怀丘壑的志向。可在我眼中，它们终归只是天然造化的石头而已，其余多是人们的牵强附会，自我感动的意志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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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令妃将它们请入重华宫时，不由得引发种种猜想：太湖石究底只是一件类同澄心堂纸的器物，还是令妃另有用心的刻意为之。显然我身旁的两位各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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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是端详着峰石凌厉的棱角，察觉到它与我们之间那无法消弭的隔阂】令妃当真用心，这么短的时日已将授课所用器物准备俱全了。只是这太湖石美则美矣，却是有些妨碍进出，这石棱坚厉，最易伤人。

【严真与令妃间的龃龉亦同这太湖石般，沉默且无法被忽视地存在着。在兰闼之内，比起立场相左，被曾视为推心置腹的同行者背叛，其滋味反而更加苦涩难咽。我在立场之外，自然明白严真的不易之处，可若我是令妃，或许亦不能再与严真相容。而庄妃亦如是。故而见严真不平，也只有轻轻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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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谓为这些东西置气。【伸手替她拂去肩上微尘】若只是为岩彩授课，初学之人大多不能绘好，只能从简单技法熟悉起来。刚开始便用此类良石，的确有些过侈铺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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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打趣道】咱们小时候练字，不也是从素宣开始的么？哪有初握笔就用澄心堂、檀皮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