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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明环卷二十五 第六章 葛天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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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葛天之乐
房内油灯熄灭,室内突然陷入黑暗,檀宗抬手推开窗户,窗外只见十丈外一石亭内尚燃着一盏油灯,金可乔还痴痴的坐亭内。
此时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昼和夜的分野,日出就要来临。
一股夹带着泥土芬芳的清香,如水云展袖弥漫进房内。
龙鹰深长的吸了一口气,丝毫不因为彻夜未眠而疲惫,反而涌起精神奕奕的感觉,赞道:“山高野云渡,林深溪涧流。是大地被唤醒的气息,爽透哩。”
从远处渐渐飘来骨笛和琴筝的轻灵之音,乐音由远及近,渐渐可听到乐声中含带着几个少女温婉的合唱: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这歌声似有一种魔力,乐声祥和柔美,有三人唱,引万人合之韵律,龙鹰此前也听过很多遍,却从未向此刻般感受深刻。他忍不住随着旋律轻声跟哼,却没有那种被人催眠强迫的不适,而是心中一片恬静的自愿。
“吱嘎”
被声乐触动,临近的僧舍门都打开,王摩诘和释怀恽、鉴真等也走了出来,前者更是如饮醇醪的加入合唱“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藿,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他们合唱的词牌乃是大唐长安内普通百姓都耳熟能详的民歌,出自《诗经-王风-采葛》。
每年三月初三,长安都会举行歌会节日,八条围绕长安城的河流两旁挂满灯饰、礼品,青年男女们隔岸对歌相亲,重现上古时期,劳作的人们放下采葛的活计,在溱洧河边祀求幸福的盛况。
词牌内容虽然有表达男女爱慕的情意之词,但乐声优雅,格调高洁,悠扬欢快的曲调再经女子用华美的唱腔表达出来,顷刻超越了平庸露骨的靡靡之音,登堂入室进入博爱之境。
释怀恽双手合十,恭敬而立,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乐声暂歇,四个体态纤美的白裙女子轻轻飘落在寺东墙殿柱上,她们发挽云鬓,不着钗簪,气质简朴却圣洁神秘。她们脸庞上覆着黑纱,看不清容貌,但皆是体态婀娜如云中仙子降临。个头最高的一人手中抚琴,腰中挂骨笛,另外三人左手持牛尾轻轻甩动,右手持牛角踏足而舞,舞姿曼妙绝伦,远胜过龙鹰在大唐春祭时看到过的‘’葛天八阕‘’仪式。
八阕者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万物之极。是民间最普通和常见的祭祀春种秋收仪式。
龙鹰正欲张口说话,蓦然全身血液一凝,周遭空气变为像寒流般冰冷,一股铺天盖地的刀威无情的破开这静谧祥和的空间。
天刀宋魁!
身着麻衣草鞋,英伟魁梧的宋魁背负天刀现身十丈处,卓立东面禅林尽头,背后是渐渐抬升,露出一抹晨曦的朝阳,众人包括龙鹰在内,皆升起此人不知从何出现,或者一直站在那的诡异感觉。
本该与他是友非敌的龙鹰,内心震颤,莫名涌起再不认识此人,和先机尽丧的可怕感觉。
龙鹰精神倏然臻至巅峰,排除心中杂念,逐渐紧锁对方身位,直觉一般的脱口喝到:“谁是杀侯希白的元凶?”
众人闻言皆全身一震,宋魁那挺拔的身体也发出轻微震颤,眼中厉芒爆闪,往龙鹰望来。
下一刻,宋魁身后的朝阳光芒消散,禅林石径、房屋树木似乎也跟着都消失了,甚至连王摩诘和等人也不复存在,天地间似乎存在他和龙鹰二人。
天刀像旭日朝阳般从鞘内弹出,随着宋魁前冲的势子,化为迅雷急电,瞬间跨过他和龙鹰间十丈的空间,往严阵以待的后者劈去。
从极静至极动,此刀没有蓄势的过程,超越了尘世的功法技巧,融汇了天地间的精妙变化。
此刀六亲不认,狂飙向前,龙鹰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挡不下来便得投胎去做人。
刀气只扑向龙鹰一人,但带起的罡风狂卷着气漫全场,所有人都生出直面此刀的可怕感觉,金可乔目泛奇光呼吸顿止,神情似惧又喜,终于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天刀。
观者人人张口瞠目,却没有人能发出声来,空气如被抽空。
龙鹰自然而然朝前冲刺,一掌劈出,望划过来的刀锋疾施反击,每一个脚步和动作,都如当初在飞马牧场中交手的精准复刻,轻重缓急中遵循着一种与天地波动相同的节奏频率。
道炁蓄收为“轴”,再以魔气为“轮”,龙鹰的身体变为一个旋转的陀螺力场,以肉掌与天刀正面对撼。
天下间可能唯有龙鹰的魔种,能以此法应对天刀。但旁人当然看不出端倪,只觉得场面凶险万分。
上一次龙鹰凭借此天马行空的螺旋劲,将天刀的气机,牵引在自己的脚步频率变换内,破去天道九式完美无瑕的节奏,堪堪扳回平手,但这次自己却是故技重施。
这次宋魁显然摸索出应对之法,一脚猛的撑向龙鹰重心右脚腿弯处,逼得龙鹰以腿脚和他硬拼数十记,一时打乱了本行云流水的步伐,脚步稍滞,螺旋劲一缓,再不能拖阻住宋魁刀式。
龙鹰心中叫糟时,眼前电光疾闪,刀气滚腾,排山倒海的刀气已如惊涛骇浪般乘势攻来。
一时间龙鹰布置的螺旋气场向内塌陷三尺,只能被逼采取守势,落在下风。
宋魁展开天刀刀法,间不容发的向龙鹰连劈七刀,每一刀所取角度均是刁钻无比,如一道道激电狂泻而出,以龙鹰的灵觉和韧力,都应付得捉襟见肘,不住后退。
本对龙鹰信心满满的王摩诘亦为天刀威势所慑,脸色大变,脸颊不由自主的淌下冷汗来。
而作为刀痴的金可乔却是看得如痴如狂,握在刀柄的左手不住颤抖,口中哑声道:“师尊诚不欺我,天外有天,原来世上竟有如此羚羊挂角,去留无游的刀法,我……”
场内龙鹰的螺旋气场再被压缩得向内坍塌一尺,而宋魁则变成充满了慑人力量的九天战神,着着抢攻,绝不留手,每一刀都把天地间物理的冲击性与精巧性展示得淋漓尽致。
龙鹰的身体如若天门峡中激流内的那颗中流砥柱,几乎被刀芒整个吞没。
众人皆以为龙鹰是被天刀的攻势压得喘不过气来,阵中的宋魁却暗暗奇怪。他清晰感知到龙鹰虽采取被动受势,但功架气脉悠长,比采取攻势的自己更省力。百招之内若破不进对方的螺旋气劲内,最重回气的天刀刀法虽然不会出现力竭状态,但按天道物理特性,此消彼长,对方必可抢回攻势,绝不会突然出现溃堤之相。
果然龙鹰先以掌劲稍稍卸开刀锋,再蜷低腰身,左手使个海底捞月,从地面上拾起宋魁为尽展刀势而丢弃掉的刀鞘,再几个螺旋转身后将刀鞘一摆,让在刀鞘上的宝石反射朝阳之辉,映入宋魁背阳的双眼内。
天下间可能只有最善于利用环境的魔种,才能在瞬息之间,做出这等巧妙应变。
天刀再违反物性,但宋魁始终还是人,人的肉眼终受自身的生物局限,瞳孔受到强光的刺激,猛的收缩。眼前一花时,宋魁精神终于出现涟漪般的波动,感知中失去龙鹰身影,一刀砍在虚空。
龙鹰出现在宋魁腰侧,横肘而来,终于抢得稍纵即逝的珍贵机会,展开最擅长的贴身肉搏攻势。此刻他完全由魔种主导,全凭着本能的直觉反应,十指如勾,以动、摇、进、退、搓、盤、弹、捻、循、扪、摄、按、爪、切发动暴风骤雨的反扑,逼着天刀完全不能展开长兵的距离优势。
兔起鹤落间,两人错身而过,刹那间又交换了两招。
龙鹰左臂衣袖断裂,被天刀划出一道裂痕,皮肤没有半点伤损,也感到对方的先天刀气很有分寸,并没有侵入自己经脉臂骨内。
宋魁天刀下扬,刀已入鞘,身上的麻衣千疮百孔,目光盯着龙鹰摊开的手掌,掌内是麻衣葛布的碎屑,碎屑随着清晨的微风,纷纷扬扬的被吹拂而散。
宋魁冷峻的脸上,先是愕然,继而突然露出满意的笑容,长声道:“痛快。实在是痛快!”
龙鹰能感觉到天刀终于变为熟悉的天刀,那冰冷彻骨的敌意和刀气转眼烟消云散,明白这宋魁适才刻意营造的杀意,其实只为了逼出自己全力,只为酣畅一战。
龙鹰轻松的拍拍手,洒落掌心碎屑,转头对东殿墙柱上的其中一位白裙女微笑道:“明慧、明心你们两个鬼丫头还要装神弄鬼多久?若不是适才天刀刀势最盛时,吓得明心小道姐手中的牛尾都甩掉地上,我还以为宋大哥和小弟是玩真的哩。”
其中一位白裙女揭开面纱,露如花笑靥,果然是小道姑明心,娇声嚷道:“范大哥,原来你早识破人家……”
身旁的另一位白裙道姑也揭开面纱,娇媚的面容喜不自胜,却含羞不语,正是明慧。
端木菱随即也解下面纱,海洋般的深情双目望向龙鹰,含笑微微颔首,显然很满意龙鹰这几日的表现。
最后一位神秘女子却还是不揭开面纱,凤目上下打量着龙鹰,眼中露出欣赏之色。
王摩诘怔怔的望向墙柱上那最后一名未揭开面纱的神秘女子,满眼尽是孺慕之色,喉咙上下滚动了几次,始终却说不出话来,双膝一软终于跪伏于地。
墙柱上神秘女子如轻云般掠下,搀起王摩诘,柔声道:“孩儿勿忧勿虑,不用说话,我都明白。”面纱外的目光中充满舔犊之情。
宋魁回首望望升起的朝阳,笑道:“范兄是想留在这和老友相聚,还是更有兴趣追索刚才的问题,如是后者,不妨随我去见一人。”
龙鹰点头欣然道:“朋友错过尚可相聚,机缘可遇却不可求,当然是随宋大哥去。”
“砰”场内突然又有人双膝跪地。
金可乔常挂于颊的骄傲神色荡然无存,此刻只剩一脸的虔诚和向往,恭声道:“天刀在上,弟子才疏,渴望天刀点拨迷津。”
宋魁停下脚步,缓缓看向金可乔,冷然道:“你愿意放弃郡王爵禄?改穿麻衣草鞋,粗茶淡饭,随我隐姓埋名吗?”
金可乔面色一黯,内心天人交战,低头默然不语。
宋魁转身离去,骂道:“痴人贪禄刀上死,闲者灵泉隐姓名。阁下放不下爵禄享乐,不能极于情岂能极于刀?”
金可乔跪在地上的身体猛然一震,抬头愧然道:“当头棒喝,醍醐灌顶,弟子明白了!决意舍弃爵禄,侍奉师傅左右,毕生献于刀道。”
宋魁与龙鹰的身影隐没在禅林尽头,远远传来天刀传来的声音:“离开香积寺后,阁下若能凭自己能力,摆脱九野望追杀,三日后可来十里处的子午金仙观朝日坪找我。”
“若无命前来,则无师徒之缘矣。”回声缭绕。
(编者注:①百年后,金可乔后人金可记在金仙观修道飞升,金仙观至此成为韩国道教祖庭。②论钦陵之子莽布支死后,崔希逸成为接替的河西节度使,与吐蕃宰相徐尚碾成为好友。大唐和吐蕃关系良好,两国边境不设防,百姓互相农商。开元二十六年(738年)三月,唐玄宗听信谗言,令崔希逸背盟偷袭吐蕃河西诸县,大败吐蕃,两国甥舅之盟终于破裂,展开百年战端。同年秋,背叛徐尚碾的崔希逸黯然回京述职,内怀愧恨,未几而卒。因其本为大唐名将却无书立传,族谱中亦抹去其名,故有野史称其诈死离家,上山学道而去。)
————————
龙鹰随着宋魁出了香积寺山门殿,两人沿着寺外的一道蜿蜒溪流,向南而行,几里路后进入一座峡谷内。
峡谷内山石嶙峋,碧峰交错,小溪水流渐渐湍急,与另外几道溪流汇聚成数丈宽的河道,河道内水质清澈,两岸山势险峻,植被茂密。
路上宋魁沉默,龙鹰也缄口不语。登山时宋魁终于忍不住打开话匣子:“龙鹰你没有什么话和我说的吗?”
龙鹰神态轻松的笑道:“适才小弟若接不下第九刀,宋兄会杀了我吗?”
宋魁头也不转的回道:“若是如此,那只能说明你不是方陵仲要等的人,也没有见他的必要……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见你呢。”
“什么?”
宋魁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夹杂着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耸肩道:“我也一直在劝阻他见你,直至他想出日出时天刀挑战魔种这个办法,道心种魔确是天下间最神秘莫测的异种,你成长的速度超出了我们的评估,也赢来了见他的资格。”
龙鹰听的头皮发麻,差点想转身就走,一个天刀他已经应接不暇,再多个实力肯定不在其之下,且敌友难分的方陵仲,如何应付?
“宋兄是小弟的朋友吗?”龙鹰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
“见过方陵仲之后呢?”龙鹰追问。
宋魁沉默,半晌后长叹道:“龙兄此时离开,还来得及。”
龙鹰暗忖这时候回头开溜,老子还是邪帝吗?
和那金可乔一样,命运看似有的选,其实根本没得选,很多事必然会发生,根本无法逃避。
登山来到峡谷之顶,首先入目是一座方亭,横眉写着“净心涤念,过本留痕”八个字。
方亭之旁,悬崖之顶,一个如宋魁般身穿麻衣草鞋的挺拔背影,负手而立,鸟瞰崖下山河。
崖下山林葱郁,长河蜿蜒至天际,勾勒出一副壮美的山水画卷。虽是清晨,但龙鹰脑中不由想起王摩诘嘴边常挂的那首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背影比他和宋魁的身高尚要高出半分,肩宽腰窄,两条腿长而笔挺,只是轻松的那么随意站着,就有种凌云直上的气度。
龙鹰眼睛可以看到那人站在那里,感知中却发现此人似乎嵌入了悬崖外的长河天地之中,比当初在北博之巅撞上台勒虚云的感觉更震撼。
他只看背影,便知道此人是谁,更明白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绝不会认错,就如对方同时‘认出’了自己一样。
方陵仲,锁魂。


IP属地:广西1楼2025-07-25 13:05回复
    终于更新了,开心。
    陵仲是香玉山和素素的孩子吧,是因为练功长的这么高大吗?


    IP属地:山西2楼2025-07-25 15:15
    收起回复
      2025-07-31 01: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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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加油,看了帖子又找回当年追黄书的感觉了~~支持楼主


      IP属地:天津3楼2025-07-25 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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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4楼2025-07-26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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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5-07-26 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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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5-07-26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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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来看看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5-07-29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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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继续更新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5-07-29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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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31 00:5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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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5-07-30 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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