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又想起他天天吃的东西，连个像样的菜都没有，一顿饭大概不超过几块钱。这人，我想不通。
        他年纪小不是问题，虽然他只有20岁，不过，20岁也不是小孩了，要狗不要命？笑话！
        我隔着门说“我最近也手紧。”
        他在门口‘噢’了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走了。
        我把湿衣服又用水投了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阳光普照，娘的，这是什么天气？
        衣服又晾在院子里，院子里还都是雨后的潮气，我歪头看了看离大门不远的那间屋子，没有人声，也没有狗吠。说起来，那条狗，倒也不老叫的，而且，也算是条漂亮的狗，跟它主人一样，都非常干净的样子。
        狗叫TT。他叫李炜。我不喜欢李炜，虽然我是他的房东。这怪我。他要租这房子的时候，我被他的干净所打动，还有他眼神里的清澈。
        后来，我的一个朋友来看我，他见过李炜，他说他是个GAY。我知道什么是GAY，这是一个越来越流行的词。
        我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个GAY，而是，因为他没有道德，不知廉耻。我这么说也许有点过分，也许我不应该听我朋友一面之词，可是，我朋友和他素不相识，他又和我非亲非故，朋友没必要编排他的瞎话，没有必要编那种谎话来骗我，他知道，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调剂生活。
        因为他是GAY，所以，他有男朋友。
        他的男朋友已经去世。
        据说，他男朋友因为他去做MB，被气得自杀，从10几层楼跳下。
        我和他男友都不认识，但我憎恨李炜。
        至于他为什么会带着TT住到我这里，又似乎温饱都不能保证，我不知道。也许，他男友的去世，也让他不安，不能再去挣那份肮脏的钱。
        可能，这是短暂的。
        因为，他还虚荣，不然，不会带着这么一条名贵的狗。
        这个院子虽然看着并不繁华，本来，也没有必要出租，我有自己的工作，虽然并不朝九晚五。

门口那间屋子的灯是亮着的，我朝里面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想起今天没有借钱给李炜，虽然当时觉得自己有100％的理由，但是，也有点不安。
看看手里的饭盒，里面似乎有点吃的，于是，我敲了李炜的门。
过了一下，门才打开。李炜看着我，眼神有点黯然。他记仇了！
我扬了一下手里的饭盒“这有点排骨，给TT吃吧。”我朝里看了一眼，TT正趴在狗窝里，和李炜一样没什么精神。“它好点了吗？”
李炜的手还扶在门框上，他点头说“好多了。医生说没有太大问题。”他习惯性地低了一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他的牛仔裤应该是LEVIS的，鞋子是阿迪的三叶草。他始终没有接我手里的排骨。我讪讪地把袋子放下来。转身回屋。我听到他房门关上的声音，还有几声狗叫。
我睡了个懒觉，被电话吵醒，是提醒我，今天给一个服装杂志拍照片。我洗漱完毕，穿戴一新地走出门去。看见TT正在院子里，精神大好。
我走过去，TT围着我转了一个圈，我心情好地喊了一声，‘TT，跳一个’。我听到过李炜这么喊过。TT果然跳了一下。
李炜大概还在记我的仇，我经过他房门口的时候，看见他脸朝里躺在床上。我刚要抬脚往外走，腿上忽然被什么拉住，低头一看，是TT在咬我的裤腿。
“喂！放开，你咬我干吗？”我吼。
TT不放嘴。
    “TT，回来。”有个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李炜正坐在床上，TT立刻冲了回去，把头在李炜身上蹭啊蹭的

“TT，我没事，睡会儿就没事了，你忘了，王野最喜欢睡觉了，总也叫不起来，是不是？你饿的时候，都是我喂你的，是吧？”
TT似乎听懂了，附和地叫了两声。
他病了吗？我正纳闷，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随即传来惊喜的声音
“真的啊？好啊？我这就来！”说罢，几乎从床上蹿起来，一个脚步不稳，差点摔倒，幸亏又坐在了床上。TT又汪汪叫了两声。
我转身向外走。这个人明明没事。
真热啊，这种天气拍外景。还要摆出冷酷的表情。好在，周围也有人陪我，摄影的，打遮光板的。
“遮光板不要抖，往右，往右一点。”摄影师喊。
    我走出门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走回去。
     看到屋子里，李炜又躺在床上，TT还在蹭他。
我刚摆好一个表情，摄影师又喊“遮光板不要动！”
我不耐烦地看向打遮光板的家伙，他举着遮光板，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见他两条腿，仔裤和一双阿迪的旧球鞋。我脑子一紧，随即看向遮光板，然后喊了一声“李炜？”
他果然从板子后面探处一个歪戴着棒球帽子的脑袋，冲我笑。
“模特儿看镜头！”有人提醒我。
我开始摆POSE。 刚刚进入状态，就听到一声闷响，然后，有人倒在了我不远处，我看过去，发现他帽檐歪在一边，白色的T恤上有个大大的号码，他的脸上都是虚汗，嘴微微张着，眉头却拧着，此刻人事不醒。
我惊了一下奔过去，这时有人喊“有人中暑啦。”
我从旁边拿了毛巾和冰镇矿泉水，将水倒在毛巾上，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拿毛巾擦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胳膊。
猛然，我看见他臂弯处有一个创可贴，因为汗水的缘故已经掀起了一边，我立刻看到，在静脉处，一个暗红色的印记！
李炜！我喊他的名字。
他是被我们抬进有空调的车里才醒过来的。他第一个看到我。
我说“李炜。”
他说“真没想到，你是模特啊。”

我吃了两口，太干。李炜正蹲在那儿洗衣服。我说“你别洗了，我那儿有洗衣机。”
        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这就完了。”不一会儿，他把衣服挂在了院子里。在明媚晨光里询问“陈翔你有衣服洗么？我给你洗了吧？”
        我看到飘扬在那里的，都是牌子货。忽然想到，他是做过什么的了。我说“没有！”口气也随着心情变得很硬。我转头回屋，把吃剩的烧饼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章
拍摄休息的时候，我看到玉姐在和李炜说话。
李炜脸上是少见的严肃，他抬眼看着玉姐，手里的汉堡只咬了一口。我离他们不远，我听到玉姐说
“姐知道你的情况，你也放心，没人知道你在这儿，更何况也就这几天。不过你也不能老这样是不是？现在你小还成，大了呢，一直这么东跑西颠，三餐不保的？听说，你还养着王野的那条狗？那狗嘴多刁啊。人都顾不了了，还不把那狗给卖喽？再说，你得罪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啊！卖了这狗回老家去不就得了！”
李炜低着头。玉姐看着他的眼神有很多同情的成分。
“要不这样。你把那狗给我吧，我尽量多给你点钱，你回老家去！”
“不用了。”
李炜说。“王野的东西，我都不会卖的。”
“那你怎么生活啊，傻小子！”
“我以前也过来了。要不是遇见王野，我现在还在餐厅里打工呢。”
“那那摊事你怎么处理？”玉姐似乎有点急。
“我没做错事。”他脸上是倔强的表情。
“傻小子，不是你没做错就没事的！干吗不回去啊？”
“不想回去。”
“还留恋啊？”
“是啊。回去了，还会回来的。而且，我答应过王野，…”
    “可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啊。”看出来玉姐真的替他着急。
    “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看不出来，李炜是个这么倔强的人。平常，他总是一副羞涩的样子，对着谁都会笑，似乎，你看他一眼就是对他的恩惠似的。
“李炜，我知道，王野那么死了你…..”
“别说了，玉姐。”李炜的眼圈红了“我对不起他。”
果然，我朋友说的不假。我站起来走到旁边去，懒得再听他们说下去。

我想离开，忽然听到李炜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我扭回头。发现他还是看着天。
我没好气地说“那不是满天都是星星啦！”
他像是反应过来，看着我楞了下神，随即笑“陈翔，你回来了？”
      我说是啊。然后往自己屋子走去。
“陈翔。”
“干吗？”我连头也没回。
“这个月房租。”他伸手过来，我扭头看他手上的钱。想起来，他今天从玉姐那里拿到了区区200块，算是这份工作的结款。我租他房子，是500块一个月，因为我慈悲。不然，怎么也得上千。
我把钱拿在手里，随意问“自己还有的花么？”
“嗯。”他笑“TT的粮食已经买了。”
我气坏了“你哪？不吃不喝啦？还是以后把它养肥了吃狗肉啊？”
他楞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说“我没打算吃狗肉。”
我那是损他，他一副没听出四五六的样子，还认真的解释他不打算吃狗肉。
你爱吃不吃。我没再说话，走回屋子去。

第二天一早，我没看见李炜。他屋子门关着，我往里看了看，TT在屋子里转悠，它的饭盆里是满满的狗粮。
      和朋友约了开车到郊区兜兜风。
      出城的路一如既往地堵，我们行驶在像大停车场一样的路上，我仰在副驾驶位子上昏昏欲睡。 被朋友不耐烦的喇叭声惊醒，骂骂咧咧说前面那辆车开得狗屁不如。终于，朋友把车猛地一掰，从前面那辆面包车旁开了过去。我不经意往里一看，立刻楞了个神儿，还没反映过来，那辆面包又超车过来，我赶紧往面包车厢里看，这下，我确认了，那里仰在一堆纸箱子上睡的正香的，竟然是李炜！
      他此刻仰着脸，张着嘴。随着两辆斗气车的忽前忽后，浑然不知。虽然身体已经随着车子摆来摆去。
      最终，朋友还是得胜，冲出了一个马上就要变红灯的路口。我回了一下头，当然除了那辆车，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郊区吃了两吃的红鳟鱼，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李炜蹲在院子里，面前是TT,T饭盆吃狗粮，李炜摸着它的脑袋，跟它说话。
      “TT吃了饭要洗澡啦。现在我挣钱了，可以用你最喜欢的沐浴液了哈。你也喜欢闻那个味道是不是？嗯？”
      我真拿他没办法。自己还养活不大好，TT粮都比他的贵。我老是看见他吃胡同口的烧饼，夹肉的那次，好像还是给了我的。不知道他欠了这只狗什么。
      转念一想，他大概在这条狗身上补偿一些别的吧。不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后来知道，他在一个门市里面，负责送货。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找个正经点的职业，我是说，可以挣的多点。这样的，没有技术含量，挣钱又少，还要长途奔波去做的工作，还不如不要。
      最次的，去高级一点的餐厅什么的，他样子又不错，怎么也能整个一千块吧。
      再说，他那小身板，还送货！
      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谁能说得清！
      果然，他回来的时候总是没精打采的，我有一次看见他蹲在那儿睡着了。
      他换衣服倒是挺勤，但我也发现，他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衣服。在院子里，飘完了这件，飘那件。
      过了一阵子，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他正敲我的屋门，我在后面说找我啊？
      他转过头来，我才发现他拿着个纸袋子。看见我，笑着递给我说
      “陈翔，送给你。”
      “什么啊？”我没接。
      “送你的。”
      “无缘无故你送我东西干吗？”我还是没接。
      他有点手足无措了，低了一下头说“你收下吧，我刚挣的工资，给你买了一件衣服，也不一定合你心意。可是，我一直惦记着得谢谢你。所以你…..”
      他又把那个纸袋递过来，我看着他说“你谢我什么呀？”
      “我带着这条狗，好多人不愿意租房子给我，而且，还这么便宜，一般房子都得500，何况还是这么好，你也不嫌我烦，院子里得水管子也任由我给TT洗澡，TT在这儿遛你也不说我，反正，我得谢谢你。你别嫌弃！”他说着，将东西塞在我怀里，就跑回自己屋子去了。
      我回屋起初把纸袋扔到了床上，洗完脸出来，又拿了起来，从里面抖出一件T恤，竟然是我喜欢的牌子。

    我们一挤进去，就吓了一跳。打人那个，赫然就是赵帆，只见他的拳头一下一下挥向小偷的脸，小偷只是往一边歪，似乎没有还手之力。
        终于，赵帆一拳把小偷打在墙上，那小偷顺着墙倒在地上。赵帆完全没有解气的样子，冲过去，把小偷拎起来，那小偷仰着脸看他。我惊了。这个，不是李炜吗? 他眼神不像是被打的小偷，他看着赵帆的眼神带着一股悲凉。
        我赶紧过去，赵帆正揪着他的衣领，李炜看着他，眼睛无神，嘴角流血。
        我刚要说话，听到李炜说“赵帆…”
        他们居然认识！
        赵帆眼神里都是愤恨，对着李炜的脸又是一拳，我听到嘭的一声，李炜的身体紧接着撞在墙上，他再次顺着墙滑落在地上。赵帆还要冲上去，一副不把他打死不罢休的态度。我赶紧挡在他面前。他看见我，楞了一下，似乎从无理智重苏醒的样子，看了我一样，又看了一眼歪在地上的李炜。
        我说“有事好商量。”
        他看着我“你认得他？”
        “他租我房子。”
        “把他赶出去！”
        我没说话。转头掺起了李炜，他身体软绵绵地想要靠住我，却又勉强直着身体。
        佳佳看着我们，问着“怎么了这是？”
        可以说，赵帆的无所顾忌的拳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他有高大的身形，有力的拳头，却不应该这么肆无忌惮地用在李炜这样瘦弱的身躯上，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
        我扶着李炜走到街上，他的腿一软，我搂着他的腰。他满脸伤痕地看着我。我没看他。
        很快，我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去最近的医院。
       李炜一直没有说话，他靠在车座上，然后，我发现他哭了，伴随着身体的颤抖。
        我巴拉他一下。“多大了，还哭！”我只能这么说。
        “陈翔…”他扬着带着水汽的眼睛“别赶我出去。TT不好找房子。” 

我超爱这篇文。

第三章（重发）
我和李炜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佳佳。她瞟了一眼李炜，然后等着我开门。
         李炜的脸上已经青紫一片，嘴角也破了。医生也只是做了简单处理，开了点消炎药。他一直没什么精神，中间有一次想对我笑，我说你都这样了就别笑了。
         他于是一直耷拉着脑袋。
         进了门，佳佳拉着我说，咱们进屋说话。我犹豫了一下。
         李炜说“陈翔，我没事了，你回屋吧。”
         佳佳瞪了他一眼。
         李炜开门去了，然后我听到好几声狗叫，接着是李炜的声音
         “嘘，TT，别叫，没事没事。”
         我问佳佳这么晚干吗来了，她倒是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那小子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啊？”虽然我不喜欢她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但我还是给她拿了一罐可乐。
         “赵帆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表哥那么爱说闲话呢，人他也打了，算是伸张正义啦？”
“你怎么帮着他啊？”
        “我谁也没帮。”我说。佳佳大概看我脸色不好。于是贴上来和颜悦色起来
        “反正赵帆在社会上混得久，他虽然也就说了这么一句，但他说不是好人，也错不了。我不是怕你吃亏吗，这才这么急跑过来。”
        “我自己有谱。”
        “我知道。你不是心眼儿好吗？我早看出来了，你是外表冷酷，内心火热。”
        我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内心火热了？”
        佳佳来劲了，对着我就亲过来，主动得不象话。我跟她头一次接吻，虽然火热，却不激情。
        头天晚上送佳佳回家，弄得半夜才回来。那时，李炜屋子的灯是黑着的。估计他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没有在院子里看见他。屋门似乎也没锁，我一推门，TT先蹿了出来，我看床上，没有人。
        和杂志社的人吃饭，他们说有个服装品牌要拍一系列广告照，看上我了。而且，之后有可能拍电视广告。我连忙感谢，哥啊姐的谢个不停，我不喜欢这么假惺惺的，但是，为了生计，也没辙。
        佳佳打电话来说赵帆要见我。我楞了一下，他见我干吗。
        他们在一个咖啡厅等我，赵帆和昨天不大一样，摆出一副谈生意得样子。佳佳兴奋地说
        “表哥说他想让你在电影里演个角色。”
        我说噢。
        赵帆说，你形象不错，有演戏经验吗？
        没有。我说。
        有个角色，和你气质很符合，一下想起你了，有时间去试镜。
我没演过，行么？是不是没台词的那种？
        谁不是从第一次开始的？他说。二号，有不少台词。
        佳佳兴高采烈，像是已经看到了我光明的前途似的。

       她去洗手间。赵帆果然问“你和李炜…”
        我盯着他。
        “是哪种关系？”
        “你觉得呢？”
        “佳佳虽然是我表妹，可是我一样不会看见她被欺负。”他说“她一个劲儿帮你争取，我看她是真的喜欢你。你要是不喜欢女的，趁早告诉她！别让她陷进去了拔不出来！”
        我冷笑“原来是她帮我争取的？”
        “当然，我也不是谁都用。”
        “那谢谢你了！”我站起身。“最近我档期紧得狠，恐怕也没时间拍。你费心了！”我扭头准备走。
        “陈翔！”他严厉地叫住我“他不是…”
        “他不是什么好人是吗？”我回头说“他现在按时交房租，就一个房东的立场，他已经很不错了！”
        我走出门去。
        赵帆是那种带着气势的人，这气势可能来自他的经历，他的气质。虽然他比我大不了两岁。我不知道他和李炜有什么过节，按说我也不应该因为李炜放弃一个大好机会，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他顶撞！
        我在餐厅叫了外卖，然后走回家去。一进门，看见李炜又蹲在那儿喂狗，不知怎么我松了口气。
        他抬头看见我，咧了一下嘴，我看见他肿着的眼睛，和乌青的眼眶。
我看了他两眼。
        耳边是我朋友说他的话，还有佳佳的话，以及赵帆的。他有怎样不堪的过去？所有他曾经认识的人都这样说他？
        他一如既往清澈的眼睛，还有略带稚气的神情，那种对每个人答谢似的笑脸，以及不经意表现出来的自卑和小心翼翼，都让我感到矛盾。
        订的餐很快送来，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李炜屋子里桌上的烧饼。把饭盒打开，三个菜，每个菜装了两个饭盒，所以居然摆了一桌子。
        不知为啥，我招呼李炜。
        他应了一声。
        我说“我叫多了，一块吃吧？剩了的话，就倒掉了。”
        他从门口出现，看着我的一桌子菜，笑着说“真香。”
        我们俩第一次一块儿吃饭，他起初并不怎么动筷子，直到我把大筷大筷的菜夹到他盛了米饭的饭盒里。他才大口吃起来。吃的很香的样子。我倒是挺高兴。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刚递给他，睡知他突然就蹿起来，冲出去，捂着嘴巴，也许，他想跑回屋里去，但终究没有忍住，在院子里的大水池子那儿就吐了起来。
        我走出去，问着：“你怎么了？”
        他蹲在水池那儿，冲着水，低着头，半晌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啊？”
        “你叫我去吃饭，我却…”
        “怎么吐了？”
        “其实今天一直不舒服，老想吐。”
        “还有别处不舒服么？”
        “头晕。”
        最终，我揪着他去了医院，才检查出他有轻微脑震荡。我想起了赵帆那狠狠的拳头。心里不由得一寒。我终于问他
        “赵帆为什么打你？”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不久他说“我是该打的。”
        我没法再问什么。只是说“你还在那个电脑城送货吗？”
        “是啊。”他似乎很感激我转移了话题。
        我没再说什么。他忽然说“你还没吃饱饭呢。”
        他带我去了一家餐厅，主要是面，餐厅离我家不远，但位置还不错，人也不少。他给我叫了一碗面，自己喝水，然后把面推到我面前，说这个是这里最好吃的面。
        我想他大概还在恶心，所以也没有勉强他吃。
        面我吃了一口，确实不错。我问他是不是常来这里吃面，他说
        “这是我第一个工作的地方。”
        坦白说，这是我第一次和他聊天。他不是特别善于描述，说的话也都直来直去的。我知道，他不是本地人，4年前来的，开始在这样的小餐厅里面打工，然后，去了比较大的餐厅。后来，他说他做过那种广告公司的助理，所以，他以前也打过遮光板，那时他认识的玉姐。再后来，他没再多说。也没有说为什么变得要去电脑城送货。
        我想也是，如果再说下去，牵连着GAY的问题，就会出来了。
        说到他过去在餐厅里出糗，他就笑得咯咯的。
        他的脸还是五彩斑斓，嘴角处是暗红的伤口。说着话，有时会吸一下气，大概伤口会疼。他认真地看我吃光了面，兴奋地问“好吃吧？我最爱吃这个面了！”
        我点头说，还行。
        那天之后，李炜似乎活泼了很多。他有时会叫我和他一起跟TT玩。TT是一只很有灵气儿的狗，我训练他捡我扔出去的飞盘，我们三个经常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似乎我已经忘记了当初我讨厌这个男孩。
        可是，当时那清澈的眼神，却一直在我身边。我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用那双眼睛看着我，专心致志。
        后来，我知道他会做饭。就把做饭的任务交给了他，他也特别高兴地接受了。
        很多时候，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把菜洗好了，等我回来就下锅。
        虽然，不能说做的有多么好吃。但是，还算相当不错。
        我叫他一起吃，他也没有太多推辞。饭后，他也总是主动去洗碗。
        他脸色很快红润起来，我才发现他皮肤是非常不错的，白里透红，还很细腻。
        也许，不用天天啃烧饼的缘故。
        我们的接触日见繁多，慢慢的，我已经觉得他是家里一员，像我的弟弟。一个特别懂事的弟弟。

        我那个朋友忽然进来的时候，李炜正拿毛巾给我擦汗，嘴里还说“陈翔，你怎么那么能出汗啊?”
我朋友楞了一下。随即我跟他打招呼。
        独处的时候，他忽然说“刚才那个场面我怎么看着那么别扭？”
        我瞅他。
        他说“他是GAY，挺正常。你呢？”
        不得不说，听了那些话，我有点慌。
        我晚上没有很早回家，而是第一次主动联络了佳佳。因为我拒绝了赵帆，她可能在生气。但是接到我的电话，她还是很快兴奋了起来。她告诉我她在‘绿秋’。我去的时候，发现她正和向南在吧台那儿坐着，看见我进来，她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向南跟我打了个招呼，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坐在佳佳旁边。说“那次得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能还不太适合演电影。”
        她说“没关系。”这么通情达理倒是不像她。
        她看了我一阵子，我有点尴尬，问她干吗。
        她说“把李炜赶出去吧。”
        我一怔。她说“他是个MB。你知道什么是MB吗？”
        “我知道。”我说。
        这两件事，我都知道。
        “多脏啊。”她说。
        我不能说什么。可是听到脏这个字，我还是无法联系到李炜身上。
        “你知道吗，虽然他表面看上去挺单纯，实际上是个特别有心计的人，他好像看见谁给他好处就贴上谁，谁给他钱，他什么都会去做。一般人，干吗去做MB，出来卖啊！现在，他是把自己弄脏了，才躲起来。他要想学好，干吗不离开？肯定还想东山再起呢。你知道吗…”佳佳小声说“他以前是逮谁跟谁在一起的。他自己男朋友忍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我胸腹间有种特别沉闷的气息。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你别管是哪儿，反正都是真的。”佳佳撇撇嘴“他真能装，上次看见他，还摆出一副挺善良的样子，真能演！”
        我低头不语。
        佳佳继续说“赵帆都看他不顺眼要打他！赵帆对一般人都是懒得理的。他一定是太贱了才被赵帆揍的，没准儿是想勾引赵帆不成呢！他以前还差点演赵帆那儿的电视剧呢。幸亏没成！”
        我心里确实堵得慌。
        甚至，向南也跟我单独说“陈翔，你是个挺不错的男孩，不会让佳佳担心吧？”
        我说“我们还没到让她担心我的地步。”
        向南笑了一下“那担心一下自己吧。毕竟，男孩子，更要面子。”
        “我不懂。”我故意这么说。
        向南说“你也许不知道。李炜在那个圈子是很出名的。你会被连累。”
        “我只是他房东。”
        向南笑了一下，细细的手指拍拍我的肩膀。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地步了吗？
        起初，我没有当回事。

回到家，已经挺晚，李炜的房子还亮着灯。我听到哗哗的水声，和李炜说“TT，别乱动”的声音。他在给TT洗澡。我想问问他感冒怎么样，但是犹豫着。
        屋里传出咳嗽声。TT随即叫起来。
        “TT别叫。陈翔可能睡着呢。”然后他又咳嗽了几声。
        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
        接着，他的门开了。我看见他端着一个大盆，正走出来，他没有想到我在院子里，显然呆了一下。
        TT裹着毛巾在他床上。
        “陈翔，你回来啦。”他说了一声。气色并不特别差。
        我点了一下头，朝自己房间走去。也未怎么在乎这个称呼
        我听着他把水倒进水池。开了门，走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门缝里塞进来的500块钱。
        TT被锁在屋子里，在我在院子里发出一点动静的时候，它在里面叫了两声。
        前阵子，TT已经不用锁了，因为它可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我在他屋子外面喊，TT？
        TT在里面应了两声。
        站在窗子那儿，TT跳了过来，我看见它漂亮的头，毛是非常干净的，也亮泽。
        “TT想出来玩儿吗？”
        TT似乎听懂了，汪汪应和了两声。
        拍照片的工作还在继续，那个讨厌的男模也还在，我骂过他以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跟我腻味。这阵子又坐在我旁边。我不搭理他，继续吃我的盒饭。
        “怎么那么傲啊。”他说。
        我侧了个身子。他凑过来说“陈翔…”
        “有事吗？”我瞅他。
        “有事啊。”他笑。
        “说。”
        “你想不想做…”
        我狠狠地瞪他。我知道，这个圈子，有很多人是会走捷径的，或者想出头，或者想赚钱。我两样都不是特别上心，我只是想活的舒服。
        他被我眼光弄得有点讪讪的，歪在一边，嘴里嘟囔“已经是那个了，还有什么好装的。”
        我蹭地站起来，把饭盒扔进垃圾桶。准备到别处去。
        “李炜那破小孩你都要了，还有什么啊！”
        李炜？我扭回头。他看着我，似笑非笑。“你别告诉我对他过去你一无所知啊。”
        我竟坐了回去，低声问“他有什么过去？”
        男模说“那可精彩了。”
        我等他接着说。
        他果然看了我两眼，一脸得意，又有些可惜说“你呀，在这个圈子时间还短，不清楚状况。知道李炜为什么出名么？因为他搭上的是王野。王野是谁? 他是我们这个圈子好多人都喜欢的哥哥！有型！有派！有能力！也重感情，讲义气！ 他也不是说有多大势力，多有钱，可是好多人都愿意跟着他。可是，后来呢，让人大跌眼镜，他居然带出个李炜！那孩子啥都不是，空有一张貌似清纯的脸。王野为了他，和以前搭档掰了，别人也不怎么理了，还得罪了姜潮，对他那个捧，那个宠！结果呢，这小孩做MB去了，还在姜潮那儿。谁能想到王野哥是那种下场？跳楼了！你，你玩的转那个孩子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