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大人还是大人，曾经的曾兄还是曾兄，只是，曾经的幽兰剑，还有资格继续拿着吗？

梦醒凄凉谁人明………………………………

回到何园后，狄仁杰让狄春帮李元芳打理。狄春见到李元芳恢复了记忆异常高兴，连忙帮他预备干净的衣物预备热水梳洗，而李元芳却有些客气，但也没有拒绝狄春的帮助。
梳洗后，李元芳换上了那身月白色的袍服，坐在桌案之侧，盯着案上放着的将军服和幽兰剑发呆。小清死了，虽然不是他害死的，却是因他而死。歹人奸猾，设计了这个连环之计，害人害己，不但小清命丧黄泉，还险些让他的幽兰剑刺穿狄仁杰的咽喉，虽然最终杀死了龙风三人算是为小清报了仇，然而李元芳心中却始终有如一块巨石压在其上，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李元芳的目光中少了那种痴呆的木然，却多了一份深深的痛楚。他知道，过一会儿狄仁杰会来找他。案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每次破案，这个时候狄仁杰都会过来找他单独安排，所以，现在还不是伤心自责的时候。
果然，房门被推开，狄仁杰从门外走了进来。李元芳连忙站起，随即头微微向侧别过，手撩袍服双膝跪倒，双手抱拳，“大人，元芳回来晚了……”
刚进房门见到李元芳如此，狄仁杰一愣，连忙快步上前双手相搀，“元芳，起来起来……”将李元芳从地上拽起后，狄仁杰拍着李元芳的肩膀道，“不晚，元芳，不晚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李元芳低着头，拼命忍着眼中的泪，但是眼前还是模糊成了一片。而狄仁杰，竟然也背过身去，用袍袖擦了擦眼睛。
“大人，我……”李元芳欲言又止。
狄仁杰拉李元芳到案边重新坐下，“元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李元芳眼睛没看狄仁杰，盯着自己的手，轻轻的叹了口气，“大人，卑职知道您会来找我，大战在即，卑职听您的安排……”
狄仁杰一怔，虽然过来本意就是安排明天决战之事，但是面对身心两伤的李元芳狄仁杰说不出口。强扯出一丝笑颜，狄仁杰道，“元芳啊，不急，你先好好休息，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现在怎样……”
李元芳不待狄仁杰话音落地，竟然将话揽了过来，“大人，卑职本就是朝廷的大将军，救民水火，伸张正义，是我的职责。大人您就安排吧！”然而话音一落，两人都瞬间尴尬了起来。
狄仁杰闻听心中一紧，这句正是在李元芳还是水生之时狄仁杰为了案情需要逼迫他的一句话，当时狄仁杰说得义正词严，而此刻狄仁杰听得欲哭无泪。尴尬的气氛令李元芳更是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可为什么偏偏说出这句话？
姜还是老的辣，只片刻功夫，狄仁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笑着说道，“元芳啊，你说的对。既然如此，我把这个案件的始末缘由与你细说了吧。”
随后，狄仁杰将案件前前后后的关联一一告诉了李元芳，并告诉他在他们身边的山阳县令鲁吉英就是匪首之一林阳。李元芳一惊，狄仁杰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告诉他是他那封信让自己确认了林阳的身份。李元芳低头不语，心里的愤怒已经炸开了锅。随后狄仁杰又安排了引蛇出洞的计策，李元芳细细的听着，神态一如以往，只是眼睛里面多了愤怒和哀伤。决战将在明晚……

2.决战
夜，已经很深沉，下弦月低低悬在天边，李元芳手中的幽兰剑映着寒凉的月泛出微微的白光。昨天夜半之时，托着小清跳入水中那一刻，很多的事情闪电般的冲进了他的大脑。是的，他记起来了，一切的一切，犹如在火焰中涅盘而生，李元芳在那一刻，知道了自己不是水生，而是狄仁杰身边的卫队长，朝廷的大将军——李元芳。
李元芳呆呆的盯着手中微微泛着寒光的幽兰剑，想起了白天狄仁杰过来安排明日的决战后起身要走之时，他望向狄仁杰欲言又止。
狄仁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道，“去吧，去送送吧……”
那一刻，他眼中溢满了泪水，视线瞬间模糊了，连忙低头，抱拳，“卑职谢大人！”
狄仁杰没有接着说其他的话，而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想起了通衢客栈之内，云姑在狄仁杰的安排下准备带着小清的遗体离开，欲引封可言率领的大军攻破卧虎庄。在这一刻，他出现在客栈门口，静静的望着准备离开的云姑一行，手里捧着小清送他的在他失忆期间一直穿着的那身衣物，神情索然。
在他默默的将这身衣物放到了小清的遗体旁，最后一次注视着这个救了他陪着他最后因他而死的善良的姑娘时，他眼中这个女孩子的脸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他想起了云姑木然的带着小清的遗体离开了客栈，这一行人在他的视线中渐渐消失。他呆立半晌，直到再也看不到了小清的遗体，而后毅然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客栈，真奔何园，回到狄仁杰的身边暗中保护狄仁杰的安全……
月光依旧淡淡的朦胧着，虽然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但是李元芳此刻依旧没有睡意。他知道，此刻狄仁杰正在诱惑敌人，有意将虚假作战计划透漏给鲁吉英，让他给铁手团传信。那么，至少在今夜，狄仁杰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此刻李元芳心里闷闷的生疼，像是有千斤重石压在上面。他不敢想他失忆期间的所经所历，更不敢想恢复记忆之前的所作所为。他平静而萧索的外表下是痛彻心扉的压抑，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声长叹自身边响起，李元芳一惊，连忙起身，“大人……”淡淡月光下的围廊中，狄仁杰胖大的身躯在身后拉出了很长的一道影子。
狄仁杰痛惜的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元芳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大人，我……”李元芳低下了头，不敢正视狄仁杰的脸。
狄仁杰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元芳，快去休息吧，明日大战在即，你要好好休息。”
李元芳点头抱拳，“是，大人，卑职先送您回去。”
狄仁杰笑了，“好……”
李元芳转身回房之时，不曾料到狄仁杰轻叹着看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皱了皱眉，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一日，狄春过来交割狄仁杰让办的事儿后，没有离开而是看着狄仁杰貌似有话要说。狄仁杰抬头见狄春没走，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说吧！”
狄春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老爷，其实没什么，只是觉得李将军最近有些奇怪，对我很是客气。小的有些不适应。”
狄仁杰站了起来，背着手从案后绕了出来，点点头道，“嗯，张环和李郎也和我说起他们发现自己的房中多了上好的治疗刀伤的白药，问过军医却不是军医所放，想来……”
狄春忙接口道，“是李将军？”
狄仁杰点头，随后深深的叹了口气，像是对狄春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他啊……”而后抬头叮嘱狄春，“下去告诉张环李郎他们，谁都不要再提那夜何园受伤的事情，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狄春连忙答应而后告退。
狄仁杰眯着眼睛深思之时，曾泰进来禀告刺史府的一些公务。如今曾泰负责帮助协理刺史府民事，而李元芳负责协理漕运衙门，安排疏浚河道，派送官盐，力求尽快理顺使得扬州重新归于王化。这几日可以说是忙了个天翻地覆，并不比侦破案件之时轻松多少。而李元芳，似乎更是不眠不休，比狄仁杰和曾泰还要忙许多，因为他还要协理军务，并且时刻关注狄仁杰的安全问题。
公务说完，曾泰轻叹了口气，“恩师，学生……”
狄仁杰看了看曾泰，笑道，“曾泰，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曾泰点了点头，“恩师，学生是担心元芳，这几日基本上见不到他休息，每日忙碌到深夜。张环说他多次劝元芳回去休息，元芳只说不累。时间久了，如何支撑得了？”
狄仁杰深深的叹了口气，“曾泰啊，你说的何尝不是我所担心的？元芳心事太重，他放不下……而且这几日公事本就冗杂烦乱，我也是分身乏术。好在这两日已经理清了头绪，可以好好劝劝元芳。”
曾泰欲接着说什么的时候，猛见外面张环飞奔而来，满脸焦急，人还未到屋里，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大人，不好了！”随后人冲进了屋子，说话断断续续，“李，李将军……”由于跑的太猛，张环气喘吁吁话说不出个个数。
狄仁杰立刻从座位上站起，“张环，你说什么，元芳怎么了？”
曾泰忙接过狄仁杰的话，“张环，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环不待气喘均匀，继续急道，“大人，李将军，在漕运衙门晕倒了！正往回抬呢！”
不待张环话音落地，狄仁杰已经撩袍疾奔而出，直奔府门。曾泰连忙跟着跑了出去，留下了还擦着汗的张环愣了一刻，立即跟了上去。
府门口，闻讯而来的狄春等人正七手八脚的将晕倒的李元芳从车上抬了下来，预备抬进府内之时，狄仁杰正疾走到门口。
连忙唤住狄春而后，狄仁杰快步上前先一把抓住了李元芳的腕子，强自抑制心里的不安，狄仁杰有些抖的手探寻他的脉象。这一探脉，狄仁杰面色更变：“狄春！快把他抬进屋内，取针来！准备施救！”
……

李元芳躺在榻上，面色惨白，气息微弱，恍如死人一般。方才为李元芳施针已毕，看着他面上的青色渐渐散去，狄仁杰略微松了松心神，此时坐于榻旁，紧皱着双眉细细给他诊脉，刺史府的郎中赶来之时只能在一旁傻站着。
少顷，狄仁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了两个字“凶险”就不再说话，而是眯着眼睛仔细思量。旁边的曾泰狄春张环等人不敢打扰。
又过了一会儿，曾泰小心翼翼的试着问，“恩师……元芳怎么样？”
狄仁杰叹着气摇头，“脉浮大无力，此为危症啊！”
众人闻听一惊，狄春急了，忙问，“老爷，李将军怎么就成了危症了？”
狄仁杰长叹一声，“从脉象上看，元芳的身体是长期……哎……血虚已极，肺寒，胃伤，脾弱，肝气郁结……气不通，血不行……是我的错，我的错！”
曾泰连忙出言，“恩师，这怎么能怪您呢？”
狄春把话抢了过来，“老爷，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李将军……”
狄仁杰打断了狄春的话，“必须能治！元芳一定会好！狄春，去厨房找生姜，八两左右，配几粒大枣熬成汤，立刻端过来！”狄春连忙答应一声声音还不曾落下就跑了出去。
“曾泰，我这就开个方子，你亲自去办，令到城里药铺找红参，要最好的！”狄仁杰说着拿起笔墨便写。
“恩师放心。”曾泰接过药方，抓药去了。
“张环李朗，查一查李将军身上是不是还有伤没好，是不是有旧伤发作了！”狄仁杰猛然想到，连忙叫张环李朗过来。一查之下又是一惊，李元芳身上的旧伤果然发作，不仅如此，腰部有一道深深的划伤较新，正红肿的厉害。而且缓过来的李元芳脸颊微微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明显的开始发烧。
待检查伤势情况，狄仁杰连忙让人拿来厚被子，取来湿毛巾敷在了李元芳的头上，开了外敷药方命张环等人下去准备。
一阵紧张的忙碌过后，狄仁杰不再说话，而是坐在床边死盯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多年以来，李元芳从未生过重病，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崇州被王孝杰射伤的那回。然而，今天，他竟然就这样了无生气的躺在榻上，狄仁杰第一次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从绛帐相遇到现在，狄仁杰自问对李元芳从来不曾责怪，但是狄仁杰知道只要自己情绪中略有一丝半点的不满，敏感的他就察觉的到，在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就不顾身体，不顾生死，只求能够将任务做好，只求不再出错，更……只求自己不再失望。崇州是这样，大杨山蛇灵总坛是这样，凉州是这样，如今在扬州依旧是这样。狄仁杰当然明白在李元芳心里日积月累的对自己的在乎，甚至于有些“怕”，结果就是他的身心两伤，自己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能让他放下心中的包袱。而这次在扬州发生了这样的事，狄仁杰第一次感到什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姜汤端上来了，药煎好了……狄仁杰没用旁人，而是遣散一应人等，让狄春扶起了依旧人事不省的李元芳，将汤药一一给他喂了进去。而后自己守在他的身边静静的观察，不时更换他头上被蒸热了的毛巾……
邗沟覆船案告破，扬州归治，李元芳的失而复得本都是该让狄仁杰高兴的事情，可是此刻狄仁杰心里却从来没有过的沉重。没想到将要回朝之时，狄仁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元芳病倒了，而且严重的程度在狄仁杰的预料之外。

又要审核……好吧，等等……

4.归途
狄仁杰立于正要从扬州驶离的钦差官船的船头，目光一直望向扬州刺史府的方向，没有表情，但是眼中却透出深深的忧虑。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狄仁杰的心里竟然是从未有过的不安。昨夜的情景历历在目，狄仁杰想到了李元芳。
昨夜，是李元芳伤病劳累晕倒后的第五个晚上。正因如此，回朝之期已推迟三日，实在是推无可推。皇帝那里等着狄仁杰回朝复命，可是精通医术救人无数的狄仁杰知道李元芳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经受不起旅途的劳顿，他现在需要的是卧床静养。
狄仁杰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之地。几经思考，还是决定让李元芳留在扬州继续养病，自己带着曾泰和钦差卫队回朝复命。

风帆已经拉起，船也起锚掉头准备开往洛阳的方向。狄仁杰此刻依旧感觉放心不下，一声“等等”，让随行的人员一愣。
曾泰过来问道，“恩师，船已经起锚了，您……”
狄仁杰摆了摆手，“曾泰，我还是放心不下，元芳他……我要回去再看看！”
曾泰连忙劝道，“恩师，元芳这两天身体已经很有起色了，而且他答应留在扬州好好休养，您放心吧，再说还有沈韬肖豹呢。”
狄仁杰一声长叹，“我知道，可是元芳……这么把他留在扬州我实在放心不下……”
正说着，猛听狄春喊道，“老爷，您快看！岸上！岸上那个人……”
狄仁杰一惊，连忙抬头看，只见码头上从刺史府的方向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人，到了运河边上似乎再难支持，跌跪在地，将双手撑住地面，几乎摔倒。定睛再仔细一看，狄仁杰的心里忽悠了一下，是他——李元芳！
狄仁杰高声喊道，“快靠岸！”曾泰等人看到了岸上倒地之人也大吃一惊。船刚泊好，狄仁杰已经提着衣摆踩着踏板疾步到李元芳身边，将他扶住，口呼“元芳”。
此刻的李元芳已经再难支撑，眼前一片模糊，但是他看到钦差官船没有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他的脸上绽开一个笑，眼泪却流了下来，想说话，不料一张嘴一口腥甜涌出喉咙，浑身剧痛顿时眼前一黑……

其实昨天夜里，狄仁杰来找李元芳说今天要离开之事并留他在扬州养伤之时，李元芳便是极不情愿的，只是为了不让狄仁杰担心，才勉强点头答应。候到狄仁杰一走，李元芳便缩进被子里，任由情绪翻涌，大哭了一场——不知为什么，心开始空荡荡的，就像浮萍一般飘飘荡荡。
这一夜再也睡不踏实，闭上眼睛就是闪着寒光的幽兰剑，睁开眼睛就是遍地是伤的千牛卫，一会儿是狄仁杰淡定而深沉的目光，一会儿是烈火中狄仁杰的脸……直到清晨，李元芳被刺史府钦差卫队离开的声音再次惊醒，知道大人要离开了，没来由的，他从心里往外的感到莫名的恐惧，不由自主的饮泣。这时，屋门被推开，李元芳听到了，想起自己恐怕早已红肿的眼睛不由心中一慌，只好缩进被子装作没睡醒。
当屋门被狄仁杰关上的那一刻，李元芳忍不住想要跟随相送，无奈支撑而起竟然一阵的头晕眼花。沈韬正过来送药，惊的连忙扶他。李元芳摇摇头，找了个借口将沈韬支走。稍微定了定神，从床上下来勉力穿好便服，咬牙提起一口气，打开房门辨别好方向，直奔扬州码头……
当李元芳踉跄着跑到码头的那一刻，正好是狄仁杰所乘的官船扬帆起航的那一刻。眼见着大船驶离码头，李元芳急切之下想要提气飞奔，不料伴着刺痛的气息一滞，眼前一黑，血腥涌起，腿脚已支持不住，然而咬牙用双臂支持时，原本急躁的心情却忽然冷下来——自己如此没用……大人已走了，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只是，如何甘心？！
李元芳挣扎着睁大眼睛，想要再看一眼那艘船……他没有失望。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狄仁杰来到了他的身边，李元芳笑起来，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的同时他急忙抬手抓紧了大人的袖子，心里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到此时，狄仁杰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船要起锚时自己的心里会有如此强烈的不安。定了定神，他下命狄春张环将李元芳抬进船舱施救。曾泰此时也奔了过来，一看这个情景，连忙问，“恩师，元芳这个状态上船，旅途劳顿，如何受得了！这万一……”
狄仁杰断然道，“是我想错了。无论如何，都不该单独留下他！”而后他不再多言，只招呼狄春张环。
然而，李元芳的手依旧死死的抓着狄仁杰的衣袖不放，狄仁杰一声长叹，眼睛不由得一酸，随即制止了狄春想把他的手掰开的动作，而是跟着他们一直来到船舱之内，将他放到榻上。
看着榻上昏迷的李元芳，以及那只依旧紧紧抓着自己衣袖不肯放松的手，狄仁杰心里真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的滋味，愣了一刻。狄仁杰用力握了握那只手，轻声在他耳边说到，“元芳，你放心，我们一起回洛阳……元芳！是……我想错了。我该带你走，该带你走啊……”榻上的李元芳仍然一动不动，狄仁杰迟疑一下，再次试着抽走衣袖时，竟毫不费力。
于是，终于腾出手来的狄仁杰，拿起已然褶皱的袖口迅速擦了擦眼睛，打起精神冲门外叫道，“狄春，快取针来！”
……

又一番忙碌，李元芳的脸上渐渐的有了些人色，狄仁杰擦了把汗，静静的看着他……
狄仁杰，当朝宰辅，行事果决，一直嘴上挂着“人老多情”却从来没有真的如他所说。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元芳竟然成了例外。长期以来，狄仁杰的驭人之术用的最是精道，对李元芳当然也不例外，然后这回在扬州，甚至于在凉州的时候，狄仁杰就已经开始由衷的羡慕李元芳对人单纯的善良和真诚，而不带有一丝的目的性……此时，看着李元芳这般情形，狄仁杰忍不住自叹：自己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曾泰进来的声音打断的狄仁杰的思路，曾泰说沈韬肖豹找过来了，还带着扬州新任的代刺史。狄仁杰点头，帮李元芳掖了掖被子，叹口气转身出了舱门。
码头上，沈韬肖豹加上代刺史以及刺史府派出来找李元芳的人在码头上焦急的看着去而复返的楼船。看见狄仁杰从舱房出来，这三人连忙过来请罪。
原来沈韬肖豹一转眼不见了大将军，忙找到了代刺史。代刺史闻听一惊不小，竟腿脚发软一身冷汗：国老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命他务必要照顾好李大将军，并且开拔之时不让代刺史相送，可万万没想到国老刚一走大将军便不见了影子？！代刺史立刻命令全府及附近搜查，未果，想起大将军可能前来相送，这才匆匆赶来。
狄仁杰摆了摆手，“罢了，此事是本阁考虑不周，你三人不算失职。”
……

李元芳渐渐醒了，只觉得塌轻轻的有些晃，狄春正在他身边忙碌着。他看了眼狄春，疑惑的打量着狭窄的房间……此时狄春一转身见到李元芳睁开了眼睛，兴奋的凑到近前，“李将军，您总算是醒了，你再不醒，老爷就……”
李元芳一惊，“狄春？大人怎么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狄仁杰的声音，“狄春呐，元芳醒了没有？”随着声音人进入了舱房。李元芳这才明白自己已在船上，松了口气。狄仁杰一见李元芳苏醒，快步上前将他按下。而后坐在榻边，抓起他的腕子，探查他的脉象。
李元芳没有动，只是眼睛一红嘴角一撇，瞬间眼前模糊了。
“大人……对不起……”李元芳喉头一窒，再说不出话，两行泪滚落下来。狄仁杰轻轻一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转脸问狄春药煎好没有。待狄春端过药碗递给狄仁杰并将李元芳扶起来，他看见狄仁杰竟然拿起汤匙。“大人……我……”李元芳的脸刷的红了。狄仁杰没有抬眼，也没有说话，将一勺汤药送到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