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家伙真是毫不意外地长了个标新立异的混蛋样。”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敷衍不耐地只是彼此上下打量了一眼,聊作懒得计较的客套寒暄。
然后就这么草草地,在心里勾出了对对方印象别无二致的雏形。
不同的是,高杉手插裤带地在门外站了个毫无自觉的玉树临风,桀傲的表情泼在脸上就像洗不去的厚重油彩;而银时咬着牙刷一嘴泡沫睁着常年不醒的朦胧眼,一边把银白的卷发抓挠得更乱,一边口齿不清“哎哎你来啦”地就着两周没换的睡衣,随性一手撑着,把身子靠在门框上。
啧,大叔。
靠,小鬼。
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阴阳怪气地掀着眉毛。
不满不爽不快的情绪兑水都是过饱和,分层沉积出来呈现着奇怪的棱角。
所以如果一定要他们再加上什么定语的话。
那么冷着双幽碧眸子,片甲不留扫过银时那报纸杂质花开一地快餐饭盒立起如垒,堆塞在沙发各处、样式齐全种类繁多的内外衣物的高杉,此时用目光睥睨着比他稍高一头眼神死滞的男人,只觉得满脑子尖酸刻薄相互揪打,却归根溯源只幸存了个“一无是处”。
这一无是处的大叔。
至于银时,面对那冻人心弦的眼波,自觉嘴角扯得生疼都没法刻画出个认知范围内装帧亲切的假笑来。于是也就爽快豁达地摆摆手,放任自个儿的表情从容漠度了。
他倒是也没有去细究,高杉那满眼年轻气盛生人勿近的冰渣子,是否让他想起了谁东拼西凑剪辑压制也算是意气风发过的少年。
时间的砂纸耐心韧性地反复挫动,很多镌刻在时间里的东西就自觉地零落为尘。
甚至前赴后继不打商量,排好了队等不及召唤就纵身一跃入土为安。
而这个时候再看,曾经以为踌躇满志过的热血,其实从未远离或被温柔体贴地适时浇熄。
因为它们不是突兀地**涸在那里身首不顾,就是泼撒在街头巷末,浓缩了朝九晚五柴米油盐的精华,一摊一摊积在下水道里腐酵,再让不夜的灯火照耀得光怪陆离。
而平时向来见惯他人眼高于顶白眼见天的银时,却不像往日那样,损人利己地当自己不过满目马赛克,连个哈哈都懒得打,看看囫囵就罢。
他反是觉得高杉的目光前端就似犀锐针尖那样,霍霍磨过就甩手而出,还带着指尖余温,却直接没顶扎进了他的瞳仁。
于是,他一面猛皱眉头一面抬手揉了揉眼睛,心底飞快地窜走了个“目中无人”。
那目中无人的小鬼。
只是。然后大叔和小鬼就一起极为默契地拧起了脸,同时在心里唾弃着从此开始注定惨淡无光的未来。
虽然他们未必相信这金碧辉煌的荒芜世间,真的就有教科书里印刷成册循循善诱的前程。
就像他们不相信天理可以让人挣扎那样——它不过是给人以那样的希望和幻觉,并世代以愚弄为乐罢了。
简单的说。
谁不会酒酣耳热春风得意软玉温香欲与天公试比高。
只是接下来呢。比天高又如何,照样比不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