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郎神君◇】┊续文┊祭天——《浣剧》续集

楔子
当我像嗜血的猛兽看着眼前的大藏、宝玉时，背后却被她无声无息的刺进一刀。虽然刀上的力道已经被混元神功卸了大半，但仍像钝刀子割肉一般，很疼，疼得让人窒息，应该是心疼吧。为什么，难道她不知道我等这一刻有多久了？难道她不知道我就要成功了？难道她......
所有的这些都化作如梦呓一般的“为什么......”
“没事了，很快我们就......”她轻抚。
我知道她在干什么，很想伸手拦住她，抱住她，告诉她我没死，告诉她一切都有我，很快我们就可以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了。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的女人，把刚才让我万念俱灰的匕首刺向自己的腹部......无法挽救......
该结束了吧，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义父的人来了。只是觉得身上的血似乎慢慢流尽，耳边的脚步声、厮杀声也逐渐化为虚无，我脑袋沉沉的，渐渐失去了知觉......


第一章
被透进窗子的阳光刺痛了眼，木郎感觉自己的眼睛有充血的感觉。费力的睁开眼，只看见透过格子窗透进来的阳光和鼎内焚香的袅袅青烟。这是自己的屋子，没错，看来是真的被义父救了回来，脱尘呢？自己没完成任务义父会拿自己怎么办？
“吱呀”一声，门已经被推开了，严嵩走进，身后还跟着一个丫环，那丫环将端着的药放在桌上，躬身退出，将门带上。
“醒了？”
“义，义父。”木郎挣扎着要给严嵩行礼，却发现身上的绷带绑得他动弹不得。
“算了，你伤还没好，这些虚礼就不用行了。”严嵩将端着药，挨着床边坐下
“谢义父。义父，我......”木郎还没说完，就被严嵩拦下，“好了，我知道了。把药喝完！”严嵩将碗端至木郎面前。
“义父！我......我自己来。”木郎一把端过药一口灌下。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被严嵩用眼神制止。
“好了，药喝完了，就好好养伤，别乱想了。”严嵩将空药碗拿过，起身欲走。
“义父......”
“乾崖。你伤好了就去祭奠一下吧。”严嵩说完，踏步离开木郎。
一听这话，木郎猛地向后一仰，喃喃念着，“乾崖......”
乾崖，是初当督讨时为自己选的墓地。祭奠一下，祭谁呢？祭脱尘还是祭过去的木郎？脱尘吗？自己还有脸见她吗？蓦地，心不由自主地抽痛着。木郎捂着心口，觉得脸上冰凉一片。现在的木郎，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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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崖，大雨
木郎身穿麻衣，慢慢地向脱尘的墓地走去。一步一步，脸上的雨水一滴滴滑落。木郎走到脱尘墓前，凝视着“爱妻脱尘”四个字，心不由自主地抽搐。木郎直起身子，缓缓跪下。“ 嘭”，溅起的泥水和雨水混合，在雪白的麻衣上缀上灰色的点。一声清啸，啸尽胸中无限郁闷与凄然，引得千岩震动，万崖同鸣。
“噗”一口鲜血喷出，木郎无力的倒下，抬起手，缓缓地抚摸着墓碑上血红的字，轻扬嘴角，血，像一朵展开的莲花。
远处，一位穿紫衣的女子正看着着一幕。缓缓下跪，悲痛长啸，他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十恶不赦的魔头，他，真是那个连续几天之内血洗了潼关“镇西镖局”杀死一百多人，同时还在豫南“九莲塘”将九位女堂主杀死的大魔头吗？自己今天本想在脱尘墓前杀了这个令脱尘心碎的那字。但当自己看到眼前的一切，却发现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的痛，非但不比脱尘少，反而要比脱尘多得多。脱尘痛了，可以埋怨他，可以向自己诉苦。那他呢？他能吗？紫衫女子有点可怜眼前长跪的男子。轻声叹息，收剑回鞘，翩然离去。 他不知，自己的一跪生生地在一位女子的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她不知，这一声叹息，决定着从此他的痛、他的伤无时无刻不在牵绊着自己，自己却不能爱他。他和她，只能相识，不能相爱。


第二章
不知过了几天，算了，过去了几天对木郎来说都是一样的。从乾崖回来后，除了每天喝药吃饭，木郎就是坐在窗边发呆。想什么，不知道，或者说什么都没想，只是大脑空白。现在的木郎已经是废人一个了。渐渐坐到日落西山，鸟雀返巢。木郎才起身，掸掸袖子，打算起身端药。“铮”木郎垂下的手不小心碰到身旁的古琴。木郎才抬起头看看天，今晚应该是个好月夜。想想自己从乾崖回来后基本没有出屋，反正是无聊，罢了，今夜出去弹弹琴罢。
木郎抱着琴来到醉心亭的平台。醉心亭是严嵩私宅里的一处亭子，紧邻着醉心湖，站在平台上可以远眺远处景色。但平台并非是醉心亭的最高处，平台向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阁楼，是用来听雨的。木郎将琴放下，坐定，一时竟不知要弹什么曲子，扯了扯嘴角，随着心弹吧。谁知一抬手，竟是《雨霖铃》的起调。木郎苦笑，看来当年唐玄宗作曲时只怕也是现在的心情吧。闭上眼，想起那天自己在乾崖，跪在脱尘的墓前。大雨瓢泼而下，顺着脸滴落在脱尘的墓前，也滴在自己的心里。一滴一滴，就如同自己的心在滴血。弹着弹着木郎发现琴声渐渐混乱，自己的心已经不在和着琴声而是沉浸在对脱尘的怀念中，想起初见脱尘时的惊艳，脱尘的嫣然一笑，脱尘的柳眉紧蹙，直到想起自己用手握住脱尘指着自己的剑时，心神彻底乱了，手指被琴弦划破，鲜血染红了琴弦......
“啪啪啪”一阵掌声想起，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女子缓缓从通往阁楼的楼梯走下，只见紫色的珠花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大眼睛里满是戏谑，一边的嘴角扯起，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人却冷淡得紧。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冷意。仿佛眼前不是一个娇俏动人的女子，而是冰山上的雪莲，让人心怀尊敬，却无法亲近。
“可惜了这琴声，竟被思念扰乱了。”木郎盯着她，并没注意到她言语中的嘲讽，而是在暗自懊恼。“该死，自己难道真成行尸走肉了，眼前这位女子在阁楼上呆了那么久竟然没有察觉！”那女子走到平台的栏杆处，眺望远处月光照耀下的醉心湖，半晌，她才开口说道：“督讨大人不必懊恼，我的轻功恐怕只有我的师傅才能听得出来。”语气十分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木郎并不喜欢那女子说话的口气，太高傲了，他一向不喜欢自视甚高的女子，木郎冷淡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岚烟，司空，岚烟。”女子眺望远处，头也不回的答道。“司空岚烟。”木郎默念，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他在外厅等着向严嵩报告任务进展时，好像听到严嵩在对什么人说：‘把这个送给司空岚烟......’余下的就没听清，但很明显这个司空岚烟是严嵩的人，也是自己人。“你是严嵩的什么人？”木郎进一步发问。岚烟转向木郎，向木郎的古琴走去。“焦尾琴？哦，原来是仿制的，不过鹤山凤尾、龙池雁足倒还配得齐整，倒是个好琴。督讨大人，这样好琴弹《雨霖铃》岂不浪费？倒不如弹这个好。”说完，坐在刚才木郎弹琴之处，理了理衣服，“铮”的一声，按起弦来。一听琴音，木郎一愣，《高山流水》？


第三章
木郎虽然在微笑着听着琴，但大脑在飞快的搜索着江湖人士的名单，仍是一无所获。正当木郎回想严嵩的暗杀杀手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得出来，很明显这人不会武功。再看弹琴的岚烟，一副沉浸在琴声的模样，丝毫没有为传来的脚步声所打扰。
来者向木郎躬身行礼，便转向岚烟：“小姐，信。”岚烟摁下弦，收了音，伸手接过信。此时木郎才看清来者的模样，那女子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眼波婉转。“脱尘！”木郎喊出声。正在皱眉盯着信封的岚烟抬起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侍女，冲木郎淡淡一笑，说道：“她是我的侍女，叫做雨霏，并不是脱尘姐姐。”
木郎其实在刚才脱口而出脱尘时已经发现站在岚烟身后的不是脱尘本人了。因为站在岚烟身后的雨霏与脱尘相比形容尚小，更重要的是雨霏的气质与脱尘是不一样的，脱尘给人是冷艳的感觉，而雨霏站在岚烟身边，倒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像是自己的妹妹。木郎正犹自懊恼，却听见岚烟称脱尘为“脱尘姐姐”，不由得心中疑窦丛生，“脱尘姐姐？”木郎盯着岚烟，重复了一遍。
岚烟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站起身，对木郎笑道：“督讨大人，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异日再来领教督讨大人的琴艺。”向木郎一拱手，也不等木郎说话，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转身向木郎笑道：“如果木郎大人觉得实在闷烦的话，可到蓼月轩中一叙。”携着雨霏翩然离去。
木郎盯着岚烟的背影看了半天，显然这女子不是一般人，但，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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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几日，木郎觉得无聊时便到蓼月轩和岚烟谈天，闷的无聊只是一方面，木郎想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岚烟，了解这个想接近自己的女子。这些天，谈天中一旦涉及到岚烟的背景身世时，岚烟就很巧妙的转换了话题，避而不谈。木郎对此只是笑笑。“不愿意说吗？我可以等。”木郎喝下眼前的碧螺春，看着岚烟想着。反正自己已是废人一个，没有了心，还怕浪费一点时间吗？


第四章
这日清晨，木郎洗漱完毕后直接从墙上拿起剑就向醉心亭走去。今日，岚烟提出要和木郎比试比试，自己也正好借此机会探探岚烟的底细。
走近醉心亭，便看见在两旁西府海棠的掩映下，一位紫衣女子在舞剑。被剑气击落的花瓣和女子舞剑俏丽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十分美丽的图景。木郎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关心眼前的图景。木郎发现那女子舞剑的套路和方宝玉的君子剑法相辅相成，这女子，和方宝玉什么关系？
岚烟察觉到木郎来了立刻收了剑，冲木郎笑道：“督讨大人，在暗处看人舞剑可是不符合江湖道义的哦！”木郎也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剑，“我又不是什么江湖正派，那些个江湖道义对我没用。对了，倒是你这......”“诶，督讨大人。”岚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冲着木郎笑了笑，“这还没比剑呢，不必太早下结论。”
说完便展开架势。
“请了。”话未说完，岚烟便先发制人，双手紧握剑柄，将长剑放在胸前。“怎么？”木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大藏的刀法一样？”还未反应过来，岚烟已经笑意盈盈地到了身前，木郎连忙抬剑去挡。之后竟和当年与大藏比剑一样，只不过岚烟用剑代刀，舞起来更轻逸。虽然木郎和岚烟相持不下，但木郎却更胜一筹。岚烟最后被逼无奈， “看招！”一个回身，剑从右肋划过，向身后的木郎刺去。木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抬剑，轻轻地将剑放在了岚烟的颈部。
“你输了。”木郎将剑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岚烟。
“看样子，燕返对于督讨大人的金丝软甲来说是一点便宜也讨不到啊。” 岚烟没有羞愧，反而一脸嘲讽的看着木郎。
“你到底是谁!怎么你的剑法和......”
“杀！”只见岚烟腾空而起，手中的剑直指木郎。这一招！这一招木郎再也不会忘了，这是当年自己要买脱尘的马时，交手时脱尘用的第一招。木郎没有反应，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这时岚烟的剑已经压在了木郎的肩头。“哼！原来督讨大人如此痴情啊。早知如此，我就先使用这招就行了。”岚烟柳眉一挑，眼里全是嘲讽。
正当木郎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剑已经被拿开了。岚烟已经转过身去，将剑放在自己身后的人肩上。
严世藩？岚烟不是严嵩的人吗，为什么会？只听到岚烟压低声音对严世藩说：“好好对她，否则我饶不了你！”说完放下手中的剑。只看严世藩还是一贯痞痞的笑，对木郎说：“ 督讨大人真是好兴致啊！在下新纳了一个侍妾，摆了几桌喜宴，想请木郎大人和紫轩郡主，不知是否赏脸啊。”还未等木郎作答，岚烟便抢上前说：“一定！不劳严公子费心”严世藩冷笑一声，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晚上酉时来找我。”说完岚烟便打算走了，木郎伸手想拦下她，却被岚烟劈手打下， “什么都不要问！”说完岚烟气哼哼的走了，只剩下木郎一脸疑惑地站在那儿，“紫轩郡主？”渐渐的，木郎舒展眉头，“紫轩郡主，司空岚烟，我知道你是谁了......”


等到歌舞上来时，木郎发现岚烟喝的不仅眼圈红了，连脸上也有些许红晕，忙扯了扯岚烟的衣袖。岚烟醉眼迷离的看了木郎一眼，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木郎知道要是再把岚烟放到这儿，不仅有好戏看，而且有命案发生。木郎将嘴角扯起，弯起了一个很好看的角度。这时岚烟突然凑过来“送我回去。”“为什么?”“送我回去，我不想说第三遍，姐夫！ ”这时岚烟脸上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微笑。“你！好，我去和严世藩讲。”说完起身离去，而岚烟也将桌上的最后一杯酒喝完，露出了一抹邪邪的坏笑。


严世藩倒是出奇的爽快，很快就答应了，还问木郎要不要几个小厮帮他。木郎婉言谢绝了。等到木郎回来扶岚烟回去的时候，岚烟连站都站不稳了，踉踉跄跄的出了礼堂。刚转过长廊，木郎就将岚烟丢在长廊上，岚烟抱着长廊的柱子也不知道絮絮叨叨说些什么。“你把我支出来，想说什么？”木郎挽挽袖子，弹了弹衣服的前襟，刚才送岚烟时弄得自己一身酒气。谁知岚烟冲木郎嘿嘿笑道：“没有什么，姐夫，不要疑神疑鬼的。木郎神君，我要你送我回蓼月轩，不是在这个鬼地方呆着！”木郎波澜不惊的笑着，摇摇头。谁知岚烟也像木郎那样笑着，然后挣扎着站起身来，刚跨出一步，便瘫倒在地上。回头看看木郎，仍是低头认真的整理袖子。岚烟咬咬牙，狠狠地说道：“木郎神君！我脱尘姐姐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你这种无情无义之人！如果是脱尘姐姐这样摔倒，你也会不闻不问吗？！”“很可惜，你不是脱尘。”木郎缓缓地站起身，向岚烟踱去，“算了，起来吧。”木郎将岚烟扶起，“走吧，我送你回去。”岚烟也不拒绝，就靠在木郎身上，被木郎半搀半扶的送回了蓼月轩。


走到一半时，木郎就觉得岚烟的酒劲上来了，面颊发红，额头发烫，嘴里还不住的说些什么。因为所有的人都去凑严世藩的热闹去了，这条路上格外清静，只听岚烟不住的说：“ 严嵩、严世藩，你给我记住！......你欠我司空家......十多条人命......我司空岚烟......一定会......血债血还......”木郎皱了皱眉头，司空家？十多条人命？岚烟不是严嵩的人吗？
好不容易回到了蓼月轩，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木郎无法，只得将岚烟放在床上。准备离去时，看见躺在床上、不住的说着醉话的岚烟，害怕岚烟的话被他人听到，只会害了岚烟。毕竟岚烟是脱尘义结金兰的妹妹，这些天相处，也算是朋友了。便摇了摇头，将门掩上，退了回来，在外间的暖阁胡乱躺下。
半夜，岚烟挣扎着起身喝水，却看见木郎躺在外间，吓了一大跳。岚烟喝水的动静也把木郎惊醒了。木郎站起身到桌旁到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岚烟，岚烟看木郎被自己弄得一身酒气，连头发都乱了，心中似乎一动，连忙笑了笑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怎么？姐夫，知道我是脱尘的好姐妹时，就照顾我了？”声音沙哑。木郎笑了笑，这丫头，怎么这般爱打趣人，“把水喝掉。”岚烟依言乖乖的吞了一口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醉了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胡话？！”“没有。”木郎坐在床边没有感情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岚烟皱了皱眉，忽而又展开了笑脸，像是自言自语道“没什么，就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姐夫你听到也没什么大碍。”木郎心下一紧，原来除了脱尘，还有人这般相信自己，冲岚烟笑了笑，“好了，你先睡下吧。没事了就好，你那些婢女哪去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让她们都休息了。”“哦。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儿再来看你。”说完木郎起身离去，走时还不忘把门轻轻带上。
岚烟靠在床上，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不自觉的笑了笑。这时有人轻叩了房门。“谁！” 岚烟起身。“是我，郡主。”“进来吧。”只见一蓝衣女子飘然进屋。“东西给雨霏了吗？ ”“回郡主，已经给雨霏姐姐了。”“嗯，妙儿，你做的很好。应该没有人发现吧。”“奴婢看过了，雨霏姐姐安排的很好，没有人。”“好，你下去吧。”“是。”
妙儿将帐子放下，躬身退了出去。岚烟看着帐顶，呆呆的想，那些话，木郎应该听到了吧。是的，我是故意让你听到的，那点酒算什么，我可是五岁就和金祖扬拼酒的。木郎，我不得不用你。只有你才能助我报仇，才能助我杀了严氏父子。对此，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第六章
第二天早晨，木郎轻叩蓼月轩的门扉，略等了一会，岚烟将门打开。只见今天岚烟身穿一袭白衣，长长的下摆，喇叭筒长袖，通身的月白和大开口的领子，胸前还有海浪状的叶子型刺绣，倒是如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只是眼睛已经红肿。木郎笑了笑：“头回看见你没穿紫色的衣服啊！雨霏的事就别想了，反正也......”岚烟抿了抿嘴“没什么，我知道了。木郎，我这里一会还有人来，你先回去吧。我很好，谢谢你来看我。”“哦，不打扰你了。就是来看看你酒醒了没有。先走了。”木郎说完，就大踏步的离开了。
“参见郡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跪在岚烟面前。
“起来吧。”岚烟面无表情的说道，“严大人派你来，有什么事要嘱咐？”
“回郡主，严大人说今天晚上是暗杀的最好时机，请郡主准备一下，今天晚上动手。”
“什么？！”“哐”的一声，岚烟将手中的茶碗砸在地上，平复了半天才说道，“回去回你们严大人，就说今天本郡主身体不适，不能执行任务。改天吧。”
那中年男子倒是不卑不亢，躬了躬身，继续说道：“严大人说了，郡主大人想要推脱，他能理解。但是今天的确是最好时机，希望郡主不要因为自己的一点感情而坏了全局。严大人还说了，如果郡主实在不行的话，他可以派木郎督讨协助郡主。还请郡主三思。”
“木郎？”岚烟在心中暗道，“这老狐狸又想耍什么花招？算了，现在还不能把木郎拖下水，既然严嵩这么说了，那就今天吧。”岚烟故作沉吟，半晌才说道：“本郡主的确今天身体不适，但是严大人已经安排的如此细致周全了，紫轩不得不从。只是以现在紫轩的身体状况，不能独自一人作战，所以......”
“在下马上就去和督讨大人说。”
“那有劳张先生了。”
“没事。那在下......”
“嗯，本郡主今天夜里就动手。”
“在下回去复命了。”说完，跪下向岚烟叩了一个响头，转身离去。
岚烟一边玩着手中的佛珠，一边低头沉思“这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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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
“张先生！您老大驾光临，木郎未曾迎接，还望张先生海涵啊！”
“哪里，督讨大人可是折煞在下了。今天在下来是请督讨大人出马的。”
“哦？什么事？”
“是这样的，严大人给紫轩郡主一个任务，一定要今天执行。但是紫轩郡主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一个人完成，所以请督讨大人出马。”
“不舒服？这丫头又想干什么？”木郎心里暗道，想了想，冲张先生笑了笑“这是义父的意思，还是......”
“这个是严大人的意思，紫轩郡主也同意了。”
“同意了？哦，那在下如果不答应岂不是拂了义父和紫轩郡主的面子。”
“那......”
“我同意了，还要麻烦张先生和义父说一下。我现在就去找紫轩郡主。”
“在下告退。”
“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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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想干什么？”
“嗯？”岚烟回头一看，发现木郎站在自己身后。“又不是我的主意，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只不过是给严嵩一个台阶下罢了。”
“嗯？”这回轮到木郎疑惑了，“这丫头，不是和严嵩有仇吗？怎么？”木郎还未答话就听岚烟发问了“你来这里作什么？”
“等你给我派任务啊！”木郎走到岚烟面前，毫不客气的坐下（额......其实他从来都不客气的）“嗯？眼睛怎么回事？没拿冰敷一下吗？”
“敷一下？敷它干嘛？这不是身体有恙的最好证明吗？”
“你！”木郎笑着摇了摇头，“这回是谁？”
“京城王氏。”
“王氏？王氏虽说是个世家大族，但除了和皇室联姻外，并不涉及政治，不会对义父产生多大的影响啊。怎么......”
“你只说对了一半。严嵩并不只是残害忠良大臣的。”岚烟抿了一口茶，“京城王氏乃是富商大贾，与皇室联姻成为了他们为非作歹的有力支持。这么说吧，去年是否有一段时间米价疯涨。”
“嗯。”
“就是京城王氏所为。他们囤积居奇，使京城内人心惶惶。当时皇兄下了狠心要彻查，结果不还是只查了几个手下人便不了了之了。可见王氏势力之大。严大人想拉拢王氏家族，只可惜啊，王氏家族认为严大人虽然现在十分风光，可原来是山野村夫。所以，对严大人十分无礼,那就不要怪严大人不手下留情了。”
“可是......仅仅因为这些？我看还因为王氏也是一块绊脚石，如果不能收服，那就除之而后快。”
“聪明！现在你了解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晚上亥时你来找我，我们子时动手。”
“就我们两个。”
“你还想有几个人？！严嵩早就安排好了，杀掉王氏族长——王德昌，才是我们的任务。”

木郎只是抬头看月，半晌才缓缓说道：“第一次见脱尘是在一个破落院落里，我只知道脱尘手里有大宛国的汗血宝马，却不知道为首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第一次交手，我俩只是打了个平手，仅觉得这个女子有趣。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对她不仅仅是好奇，而是真的喜欢了。我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或许是在为她当船板那一次吧。”
“哦，我知道，脱尘姐姐可是写了满满一信纸呢！”
“你这丫头。”木郎低下头，腼腆的笑着，“后来，我们在草原才说明心意......”
“好了！不要说了！听脱尘姐姐说几十遍还不够，还要听你来啰嗦。”
“你......”木郎仍是微笑，抬头看着月亮，像是回味了许久，才慢慢启口道：“脱尘的笛声你听过没有？”“琥珀色的笛身，长二尺一寸，下面坠有一块碧玉佩，上面镂刻着‘尘’字。”“嗯，对，脱尘最喜欢那曲......”
“草原！”“嗯？”“我说脱尘姐姐最喜欢吹的就是那曲草原。”“是啊，草原，她做梦都想回草原去过自由的生活，可是我......”木郎低下了头，声音有点哽咽。
他，哭了，为了脱尘姐姐。此时的岚烟和刚才的木郎相比更加手足无措，“额......那个......木郎......你......好了！别哭了！跟个娘们似的！”
“谁告诉你我哭了？！”木郎抬起头，脸上隐隐有泪痕，但是声音还算正常。
切！你就装吧！岚烟暗想，“木郎，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害了脱尘姐姐？”
“嗯？”木郎的声音有点颤抖，木郎猛地抓住岚烟的衣领“说！是谁！”。
“松手！”岚烟挣脱木郎，“我的探子告诉我，是严嵩，是严嵩害了脱尘姐姐。”
“不可能！”木郎咆哮起来，向一头发怒的野兽，突然，木郎眯起眼睛看了看岚烟，“原来你今天把我引到这来就是为了让我误解是义父杀了脱尘，好让我帮你杀了义父？你在利用我。”
岚烟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是，也不是。脱尘姐姐到中原时，我知道中原险恶，便让手下的一名忍卫保护脱尘姐姐的安全。直到你们出事那天，忍卫还飞鸽传书向我报告消息，可是当你们都到了严嵩府时，那名忍卫再无消息，等我回来时，在严嵩的后院发现了他留下的暗号，可是人却没了。你说是不是严嵩杀了他？！说到利用，可不是我利用你，而是严嵩利用你！想你为严嵩干了多少事情，除了当上了锦衣卫督讨外，他可给你其他的赏赐？说是为朝廷效命，实际上是为他效命！皇兄连你们这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每次嘉奖都是嘉奖严氏父子，什么时候有了你们的分！如今，他想让你杀了大藏和宝玉，好让他进一步控制江湖。等寻到罗亚宝藏，谁知道他还有什么计划呢！我告诉你，当日你和脱尘姐姐都是重伤回来，严嵩下令一定要救活你，但是却对脱尘姐姐不管不问，如果，当时严嵩救脱尘姐姐一下的话，说不定脱尘姐姐现在还活着。可是他没有，他宁愿杀了她，让你忍受这种锥心之痛，好让你继续效忠与他。”
“你是个聪明的，你难道没觉得严嵩利用你吗？你说我现在是利用你，你说错了，我的确想让你帮我杀了严嵩，但是我不是利用你，而是跟你合作。我现在告诉你脱尘姐姐的死因，仅仅是想让你和我合作，并不是什么诱你上钩，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因为，你是脱尘姐姐喜欢的人。好了，我要走了，你好好想想吧。”岚烟站起身，揉了揉微麻的膝盖，慢慢往回走。
“等等！”“嗯？”“你不怕我......”岚烟只是叹口气，摇了摇头，便离开了碑亭，只剩下木郎一人撑着头，坐在山石旁。


回到府里，岚烟定了定神，让所有的人都出去，自己躺在床上，将怀中的信拿出来。上面的字仿佛刻在心里似的，“爹爹，大藏和宝玉一行人已被孩儿诱到掌都寨。紫衣侯和白水圣母受了重伤。他们七日后到。请爹爹示下。
世藩敬上”
怎么办？大藏和宝玉被严世藩诱到掌都寨了。如果木郎没信自己，而是效忠严嵩，一定会杀了大藏和宝玉的？怎么办？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木郎？算了，现在去告诉他吧。
岚烟转到一个屏风后，在墙上点了几点，墙豁然开了，现出一段长长的楼梯。岚烟掌灯，缓步走下。不知过了多久，来到秘道的尽头，只见墙上有一个金色门锁，“内锁为‘祭’，外锁为‘天’。”岚烟喃喃，岚烟轻轻扭动锁盘，只听内部机关活动几声，眼前的墙打开。进入眼帘的是一个神龛的背面。岚烟在心中轻笑，原来，他还信佛。施展轻功从神龛后转过，只见神龛内供着的并不是什么神佛，而是一个牌位“青木堡堡主欧阳峥嵘”。欧阳峥嵘？他父亲。岚烟皱了皱眉，跪在了神龛前的蒲团上，磕了三个头。起身转过屏风，却见室内水气氤氲，难道他在？
只见屏风上搭着木郎督讨的外衣，而木郎身着白色中衣正将腰带挂在旁边的架子上。“谁？！”木郎猛地回头，就见岚烟紧闭双眼，站在神龛前的屏风旁，手还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裙带。她怎么进来的？木郎蹙眉，抓过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冲到岚烟面前。看岚烟那么紧张，皱了皱眉，“好了，睁开眼吧。没什么。”岚烟听他淡定的语气，以为他穿好了衣服，睁开眼却见木郎还是一身白衣，“你！”眼见岚烟还要闭眼，木郎说：“好了，又是没穿衣服。紫轩郡主若是无事，就请回去。”岚烟深吸一口气，猛地张开眼，“行。这会来是严嵩让我来的，有任务派给你。你先沐浴吧，一个时辰后你到我府里来。从神龛后的秘道走。锁为双扣锁。内锁为‘祭’，外锁为‘天’，别弄错了，弄成‘脱尘’之类的，可是要受暗器所伤的。说完，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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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郡主府
“请。”岚烟将茶放在木郎面前，然后在木郎面前坐定。
“郡主叫在下来有什么事？”木郎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杯盖，拨开茶碗中的浮沫。
“自己看吧。”岚烟从怀里拿出那封信，递到木郎面前。
“哼！严世藩本事见长啊！”木郎看完信，淡淡吐出这句话。
“严嵩让我和你一起去。我马厩里有三匹汗血宝马，今夜酉时我、你、妙儿三人前往，你和我的手下随后就到。”
“嗯”木郎应了一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第九章
第六夜，是明天开战的最后一夜。岚烟靠在窗前，手指轻叩窗扉。六天，足以把一个变成魔，至少现在在岚烟心里是这样。六天，她不是没有看到木郎眼里越来越多的血丝，她不是没感到木郎周围越来越重的杀气。他，真的相信自己的话了吗？还是，他心里只有自己的义父？自己，要夹在双方之间多久呢？轻叹一口气，起身离开，虽然不想，终，还是要伤害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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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明天仍和往常一样，没有战争，没有厮杀，没有兄弟的反目成仇。
岚烟理了理衣裙，推门进去。屋内很暗，只有书桌上点了一盏灯，木郎在书桌前练着字，从提笔运腕处可知道写的是狂草。橘黄的灯光，越发衬得面如冠玉，剑眉入鬓，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是还嫌自己的心不够乱吗？
“木郎。”岚烟走到木郎面前，怔怔看着木郎的字，是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岚烟在心中苦笑。“明天大藏和宝玉他们就要来了。”
“嗯。”木郎并未抬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不要去了。毕竟宝玉和大藏是你师傅的儿子。大藏又是你师兄。”
岚烟绽开一个很美的笑容，“不，我要去。我来说的是你。”
“嗯？”木郎放下笔，淡淡看着岚烟。
“到底是谁害了脱尘姐姐？”岚烟声音变小，听起来更像是耳语。
“是谁？你说是义父。怎么？你又想说是谁？”木郎露出嘲讽的表情。他的样子想让岚烟一巴掌呼上去。岚烟捏捏了拳，“是你。”
“什么！”木郎眼里渗出血丝，岚烟看得出，她惹恼了眼前这头豹子。
“是你。”岚烟没有退让，“当年你跟着严嵩是因为什么？出人头地？是啊，几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侍卫到如今呼风唤雨的木郎督讨，你成功了，你得到你想要的出人头地了。但是你想过没有，脱尘姐姐想要什么？！她可以放弃来到中原的任务，她可以为了你和她唯一的亲人——大宛国国王闹翻。她为了什么？她只想一心一意陪着你，她只想过自由的生活。而你，总是说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带她去过想要的生活了。那我现在问你，如果你真的成功了，你会放弃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带脱尘姐姐过她想要的生活吗？不会，你不会！因为你是一个自私的人！你只会想到自己！你从来不会想到别人！”
“出去！”木郎怒不可遏
“怎么？我说到你的痛处了？我揭开了你不忍正视的伤疤了？你说你对脱尘姐姐的感情都是真的，这我相信，脱尘姐姐也信。只是，在和你出人头地相比，这份感情只能退让。你只能永远伤脱尘姐姐的心。与其让你这样用钝刀子慢慢伤脱尘姐姐的心，还不如一剑来的痛快！”
“嘭！”木郎将面前的砚台砸在了地上，点点墨汁溅到了岚烟白色的裙摆上，十分刺眼。“滚！”木郎捏紧了拳头，一只手指着门。
又是轻笑，“明天我会先会会大藏、宝玉一行人。你，想好了再去。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帮谁。”岚烟转身离开了木郎的房间。在扣上门扉的那一刻，岚烟听到了书砸在地上的闷声。或许，刚才的话太过火了吧，这样，是救他，还是，害他？


“爹！”
岚烟和木郎连忙退到屏风前，只见紫衣侯和白艳烛分别躺在奔月和珠儿的怀里，脸色煞白。
“木，郎，神，君！”方宝玉早已红了眼，向木郎袭去。
“住手！”岚烟挡在木郎身前，“方宝玉，停手！”宝玉现在哪里听得了别人的话。“你，闪开！否则......”岚烟无法，只得和宝玉打了恰里。木郎只是双手环肩，静静的看着眼前两人的争斗。本认为岚烟不是宝玉的对手，但现在看来，岚烟似乎更胜一筹。岚烟的内功、剑法和宝玉是一派，但宝玉的轻功却比岚烟逊色的多。木郎渐渐收了脸上的笑意，皱眉仔细的观察两人的一招一式。
岚烟点了方宝玉的穴道，向紫衣侯和白艳烛走去。“妙儿！拿紫金活络丹来！”
“不劳郡主费心！”大藏拔出长光，将岚烟和妙儿拦下，“只请郡主许我们离开。”大藏抬头，冷冷的扫了岚烟和妙儿一眼，岚烟感到身后的妙儿轻轻发抖。
“让开！”岚烟亦不抬头，只抬手拨开长光。刚向前迈出一步，长光就放在岚烟颈上。
“怎么？还跟小时一样，沉不住气？还要我再掴你一巴掌？！”
“是，是你？！”长光有些抖动。岚烟伸手夹住长光，“如果还有第二次，莫怪我不客气！我现在要救人，闪开！”说罢，放开长光。只听“当”的一声，岚烟踏过长光，向白艳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