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又开始窃窃私语，目光里的怀疑丝毫不加掩饰。
“在别人讲话时插嘴是很失礼的事。”那人淡淡地向人群里扫了一眼。
似乎有人不满他的态度想要站出来，却又不知被谁挡了回去。
那人自顾自的继续说：“大家都知道这次的矛盾是由‘那件东西’引起，但现在它已经不重要了，它落入谁的手里我们也不想追究，我们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有一个组织，或者说有一个人，因为某种目的，想借这次争斗把所有人都作为牺牲品。”
“我们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我们掌握的也比你们多得多，至少我们知道，那个组织有能力这么做，而且，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不知大家是否听过那个毁灭的城市？”
此语一出，大厅中便再也听不见任何议论，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可那毕竟只是传闻。”人群里不知谁说出这一句。
身披红袍的人居然低声笑出来：“传闻？我亲眼所见，会是传闻？别开玩笑了，那是真正发生过的事，而且那只是他们行动的开始。”
“我只说这么多，信不信随便你们，建议你们为自己的性命好好考虑。当然，既然我们提出结盟，自然会拿出诚意，我们只是争取力量自保而已，至于功劳不会和你们争，我也可以担保，我们这边的人会全力迎战，不会耍什么手段。”
“我们已经答应了，但不会勉强你们，这毕竟有风险，是加入还是拒绝，全看你们自己，不会对今后有任何影响。”公孙上前一步，向捕快那里扫视一遍，。
有人点了点头，不少人面露犹豫之色，也有人拒绝。
不论如何，双方的领导者都是那副严肃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眼前的情况。
伊尘等人倒是出奇的统一，几乎没犹豫就选择了加入，邪月那边也是一样，似乎在之前就想到了这样的情况一般，除了尤琪不屑地撇了下嘴，其余人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做完决定就早早离开。
伊尘盯着面前的一杯茶一言不发，局面突然改变，让人有些惊讶，可又不知为什么又有些理所当然的感觉，就好像本来就该发生一般，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奇怪。
让他毫不犹豫作出决定的，正是这样一种感觉，他似乎从这件事中隐约看出了什么，似乎在和那未知的敌人面对面的那一刻，自己会明白一些东西，又会失去一些东西。
伊尘有点苦恼的抓抓头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想到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雪炎帮他换了杯茶：“跟班的，你今天不对劲啊！”
伊尘有点困惑，不料头上被敲了一记，于是对雪炎怒目而视：“暴力女，这样会让智商降低的！”
“没关系，你的智商早就低得不能再低了，再少点也没什么。”小黑不冷不热地扔过来一句。
伊尘看着其余五个人一脸阴险，不由得有些无奈，想不到诺茨学院是培养以整人为乐的学生而出名的！
叶陌兰突然轻声说：“你想错了。”
伊尘疑惑地望过去，而她却没再说话。
房间门突然被“砰”地踹开，伊尘吓得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哎呀姑奶奶，出场要不要这么惊悚啊！”伊尘皱着眉，对门口那个甩着两条长辫子的踹门者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想来啊，主人叫我来传话，不然我才懒得来，你们永乐府真没意思！”尤琪同样不客气地回过去。
“主人说，既然结盟了就要好好相处，还让我给矮猴子带句话，她说你看起来是个聪明人，会明白的。”
此时伊尘正大笑着向五个人炫耀：“看吧看吧，还是有人说我智商高的啊！”
“哼，谁知道你明不明白，这句话只能说给你，主人吩咐的。”
“好吧好吧，真麻烦，是什么？”伊尘把耳朵凑过去。
“主人要我告诉你……”尤琪深吸一口气，猛地在伊尘耳边大喊一声，“你果然低智商！”
看到伊尘捂着耳朵一下远远跳开，尤琪得意洋洋地拍拍手扬长而去，临走前撂下一句：“报仇的感觉真好。”
雪炎好不容易忍住笑，走过去拍拍伊尘的肩膀：“算啦，你斗不过人家。”
伊尘捂住脸，长叹一声：“以后日子不好过了啊……”
五个人都笑起来，伊尘用手捂着的脸上，却有着一抹凝重，刚才尤琪大喊之前，他分明听到了她压低声音快速说的那一句话——
“记着，眼见，不一定为实！”
眼见不为实……

伊尘一直思考着这句话，坐在桌子旁发了几乎一天的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用各种的眼光打量着自己。
之后雪炎小黑提出一起走，伊尘怔怔地点了下头就朝门口走过去，连门都忘了开，差点就撞上了墙，被雪炎喊住回过神时才很惊悚地发现自己的鼻尖离那堵墙不到一寸远。
出了门，一阵有点冷的风吹过来，把头脑吹得冷静了不少，伊尘用力拍拍脸，打算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放到一边去。
“说不定只是那个小丫头的恶作剧呢，撂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让人伤脑筋……”
心里这么说着，伊尘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那一丝不安，和雪炎小黑并排沿着那条小道走回去。
至于那句话，他不想现在就说，毕竟这话的意思谁也摸不透，甚至连是真是假都无从得知，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人表面上轻松，其实承担的责任和压力并不小，他好几次看到那几个人为了这次的争斗忙碌得相当辛苦，自己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给他们加上负担。
“看今天的样子，离开战大概不远了。”雪炎有些担忧。
“更可恶的是要和那几个讨厌的家伙一起啊！那小丫头今天来捣乱的账还没和她算呢！”伊尘咬牙切齿。
“不久前我们还和他们针锋相对，现在反而成了盟友，变化得还真是快。”小黑接着说下去，“这么说来，大家似乎都变了不少。”
气氛似乎就变得有些压抑，谁都不太想承认，可偏偏这又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毕竟经过了两年，当初的幼稚和锐气早就被磨去了不少，身边的人和事也在逐渐变得多而复杂，若说没有变化，谁会信呢？
“……啊哈哈，怎么会呢，你们两个的脸不都和原来一样么？难道说过了一段时间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伊尘尽力开玩笑缓和气氛。
“不管怎样，我们都回不去了。”小黑的语气很冷静。
雪炎深吸了一口气，扯起一个笑容，“所以，就把握现在吧，大家还能这样好好的在一起不是么？”
好像是有默契一般的，三个人轻轻的点了下头，不约而同地把这个话题跳过去。
然后又谈了什么话题，伊尘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三个人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有说有笑，把那个沉重的话题完全抛开了，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有意不提。
在分别的时候，雪炎递给伊尘一个东西，伊尘疑疑惑惑的接过来，发现竟是一块玉石，不算太大，呈淡淡的白色，质地细腻温润，却并未经过雕琢，在手中沁着丝丝的凉意。
“这是？”
“在学院的一些藏品里发现的，然后商量了一下就让负责看管的导师送给我们了，算是给伊尘你的礼物，之前一直没想起来，到现在才给你真是有点抱歉。”雪炎带着点歉意地笑了笑，“这块玉好像带了点灵气，对你应该会有点好处。”
伊尘看了看手中明显相当贵重的东西，迟疑了一下。
“都是朋友，没必要客气，收下吧。”小黑看一眼伊尘犹豫的神色，淡淡地说。
再推辞未免有些虚伪，伊尘想了想也就收下了。
小黑和雪炎同路，伊尘向两个人道过别，看着他们向住处走去。
两人离开之后，看着远处雪炎隐约的背影，伊尘的神色渐渐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雪炎再和小黑一起走的途中，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眼神越来越凝聚，渐渐变得让人看不透，感觉到了小黑征询的目光，雪炎抬起头轻声地说：“时间快要到了……”
小黑脚步一僵，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步速，继续向前走，却一言不发。

第二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伊尘在桌子前用手撑着头，眼睛不知在看远处的什么，今天的事情实在有些多，突然的结盟，莫名其妙的话，还有……手中这块不太寻常的东西。
最让人心中疑惑的就是尤琪神神秘秘的一句“眼见不为实”，让人云里雾里的想不清楚，而且，还只让他一个人知道，难道其他人听不懂，说了也没意义，或者……不能听？当时尤琪转达这句话时的确特意没让人听到，而在场的只有他们六个……
想到这里伊尘猛地打个寒颤，想什么呢，邪月的话向来不可信，假如这次的事不光是恶作剧，更是一个离间伙伴的计谋，若是中计，情况可就麻烦了，那么那时，相处的这些天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又算什么？
况且那五人的各种行为自己都看在眼里，性格、品质，自己都能看得很清楚，这样的怀疑，根本毫无根据。而且，不是人人都能给予他同样的信任的……
无论从哪方面看，邪月的话都不是针对他们的。那么，还有其他的可能吗？那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做防备也是好的。
伊尘突然又想到，问题会不会出在新来的那群人身上？他们是临时进入的，虽然经过了身份识别可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并且，他们中间似乎有实力相当不凡的……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那个被称为“完美”的人……
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明白，自己与新来的人不熟悉，随便揣测似乎也不妥当，这句话的含义模糊不清，一时间恐怕想不出个所以然。
伊尘最后还是放弃了，与其把太多时间耗在琢磨这些东西上，还不如关心下眼前的情况。
苦笑了一下，伊尘觉得邪月的那帮人好像真的高估了自己的理解力。
不过，算了，伤脑筋的事还是留给邪月吧。伊尘转移开注意力，仔细端详那件刚刚收到的礼物。
那块玉石一类的东西的确不是凡品，随着渐暗的天色还隐约透出淡淡的白光，只是……伊尘翻转着手里的石头，居然发现了上面不知何时一道裂痕，可他明明记得之前的石块表面光洁，毫无缺损。
裂痕不大，也不起眼，乍一看是发现不了的。或许是自己之前没注意，要不就是之后在哪里不小心碰出来的，如果是后一种的话……伊尘真的是有些心疼了。
用手轻轻摩挲一下那道裂纹，伊尘倒是并未太过失望，连人都不能十全十美，更何况一块玉石，无暇的美玉，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不再去管那裂痕，伊尘继续研究手里的小东西，不知不觉竟然就伏在案上睡了过去。
一个奇特的梦。
伊尘在梦里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周围到处都是刺目的白光。
远处有人声传来，隐隐约约能看出几个人影，伊尘朝着人影跑过去，眼看着与他们越来越近，话语和人影依旧模糊不清，能比较清楚的听到的只有“眼见，不一定为实”，伊尘心里一阵诧异，正向上前询问是，脚下却一沉，转眼间那个白茫茫的空间崩溃，自己脚下正是幽暗的深渊，宛如巨兽张着的大嘴，准备将自己吞噬。
从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伊尘猛地睁眼，感觉到了头顶传来的森然杀气，下意识地偏过头躲过那一阵冷风，自己的肩膀却还在对方的利刃之下，已经躲闪不开。
屋内悄然划过一道亮光，正巧撞在刃上，将它打得偏移了寸许，险险地擦着伊尘的肩膀过去。对方愣了一瞬，手腕一翻，变劈为削，拦腰砍来。
伊尘立即蹬开椅子，将椅子踢向偷袭的人，趁着那人躲闪，自己向后退去，与那人拉开距离，并顺手抓过倚在墙边的扫帚做武器，这才有空隙看到那人的样子。
那人一袭黑袍，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下，此时已是夜晚，外面光线并不好，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看见那人手握一把样式奇异的剑，上面饰着几道花纹，似乎有些熟悉……
伊尘来不及细想，便看见对面的人已一剑将飞向自己的椅子劈为两半，而那人身后不远处，自己的床榻似乎和椅子有着同样的下场。
心中暗暗一惊，要是自己没有在桌子前睡着，要是桌子没有在角落里，要是桌前的光再亮些，自己现在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而那个偷袭者似乎也放弃了正面对战，飞快地撞开一旁最近的窗户逃离。
窗外又响起几声惨叫，想必也是那人所为，伊尘追出门外，便听见一旁有人说话：“没用的，你追不上。”声音暗哑古怪，是刻意哑着嗓子说出来的。
伊尘警惕地后退一步，做好防御的准备，一边向出声的方向看去，那里却是角落，只有一团看不出形状的黑影，似人非人。
“不用紧张。我要是想取你的命，你认为你还能站在这儿听到我说话？”似是为了证明，角落里的阴影微微一动，伊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有什么擦着脸飞过去，带起一道凌厉的风。转头看身后的墙壁，上面牢牢钉着一柄小刀，好像是坚冰所制，闪烁着清冷的光，刀刃已有一大半没入石墙。
伊尘立即想到刚才救了他的那道亮光：“那先前的也是……”
这次的声音里带了丝笑意：“哦？知道了么？”
“多谢了。”
“一句谢谢就完了？”阴影轻哼一声，“至少也要有点实际的，把那块石头给我。”
“嗯？那是什么？”伊尘对着角落笑笑，“我怎么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呢？”
“不给？”
“嗯……这位大人，您有些为难我了吧？”伊尘继续装傻。
对方没说什么，只是那团阴影伸出了触手一般的东西，对着虚空一抓，那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石头便出现在那触手里。
“哎哎，等等等等！那东西有点特别，我担心它会给您带来点麻烦啊！”伊尘慌忙去阻止，顺便用一句半真半假的话唬一唬那个“人”，东西对他来说自然特别，但麻烦什么的纯属胡诌。
那人又哼了一身，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放心，我会让它物尽其用。”
然后迅速消失，就仿佛从未在那里过一般。伊尘在角落里找了半晌仍未见半个人影，周围也毫无走动的痕迹，要不是那类似玉石的东西的确不翼而飞，伊尘或许会以为之前的一切是全幻觉。
夜晚的空气凉了下来，远处灯火一盏盏熄灭，伊尘不甘心地又找了一遍，却仍旧一无所获，只能叹了口气回屋，心里不停地考虑明天怎么跟雪炎他们解释。
随着门被关上，周遭一片安静，阴暗处才又浮出淡淡的黑影，随着黑影不断加深，还有人低低地笑了几声。

千雪从藏身的阴影里出来，四面看看，对着暗处点点头：“可以出来了，多谢你帮忙。”
对面的人这才显出身形，是一张几乎没了血色的脸：“海小姐客气了。”
千雪神色微微一僵：“我说过别这么叫我，陌兰。”
对方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掩住嘴咳嗽起来，脸上又白了几分。
“还是太勉强了？”见叶陌兰没有回答的意思，千雪也就自顾自的说下去，“算了，你自己注意。既然你认出了我，又帮了我忙，要什么报酬？”
“替我劝劝他。”
“这么做毫无用处。”
“不论结果。”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的要求？说不定我会把你灭口呢？”千雪话锋一转，嘴上仿佛在开玩笑，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杀意。
对方看了看她，不答话也不惊慌，转身就走：“我回去了，记得办事。”。
威胁完全没奏效啊，千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无比淡定……
看着叶陌兰缓缓消失在视野中，千雪看看头顶的房屋，不由得笑了出来：“哎呀，今晚还真是热闹，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屋顶上掠下一人，眨眼的速度便稳稳站在千雪面前，脸上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千雪后退半步，指间的小刀露出又隐没。
“原来是你啊，刚才的话都听过去啦？”千雪忽略掉那人阴沉的表情，挂着一脸的笑。
“你说呢？”
“那我可就省事了，”千雪做好防御的准备，笑意却更深，“免得当传话筒。”
对方没反应，凌厉的眼神不曾有丝毫消减。
“哎呀呀，不就是个玩笑吗，我又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
废话！千雪暗地里觉得自己这解释无聊透顶，要真的出了手，能不能成功先不说，这人就非疯了不可，她还不想招惹到这个麻烦。
“玩笑也不行。”
“好好好，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今后我不会用她。”千雪注意到对方脸色缓和了几分，稍稍松了口气，“倒是你，连她都想阻止的事，你还想坚持？”
沉默等于默认。
“那她可要担心了。”千雪成功地让对面的人表情纠结了起来，心中暗笑。
只是一瞬，那人又恢复到面无表情，脸上的阴霾越发的浓重，然后毫不迟疑地举步打算离开。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想逃避就走人。”千雪故意重重地叹气。
“告诉她，我会适时收手的。”
“呵，还挺关心的，看样子你的确是心怀愧疚。”千雪不笑了，语气带着淡淡的讥讽，“话说回来，从那件事之后，你还真是变了很多，至少在残忍方面，我觉得无人能及。”
听出了这句话的提醒和嘲讽之意，那人脚步不停，只是步伐不再那么流畅，随即不痛不痒地回敬：“彼此彼此。”
他背后的千雪，从容的神色陡然变得冰冷，盯住那个背影，手中那柄小刀猛得被捏碎，碎片一点一点掉落到地上，弹跳着折射出寒光。
似乎有轻轻的声响，却不知从何而来，千雪平复了情绪，用法术腾空，居高凌下地俯瞰脚下，果然见到远处永乐府所靠近的一处山谷之中出现了火光。
黑暗中点点的火光汇聚成一条长龙，还在向远方延伸。
千雪冷笑，悄无声息地飘飞到长龙的上方。
长龙在缓缓移动，千雪的出现没有引起丝毫注意。千雪把手中的东西抛了下去，微弱的白光一闪而过，接着则是淡淡的红色从白光里浮出，那东西坠入火龙里，沉寂片刻后，凄惨的嚎叫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山谷。
红白两色的光芒重又升上半空，悬在千雪面前。
千雪重新收回东西，只见那光芒迅速地黯淡，最终缩成一点，好像还在不安地活动着。
千雪拿着一柄刀在光芒上比划两下，满意地看到光芒瑟缩了一下，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划上去。
“吱吱——”叫声极为凄厉，却只持续了片刻便没了动静。
……
第二天清晨，伊尘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气势汹汹地闯进档案室，一掌拍在桌上，响声大得吓人。
“喂喂这里不能随便进！”管理的人被这无礼的举动弄得相当恼火，言语也不太客气。
伊尘深呼吸几下让自己镇定：“对不起，刚才太冲动了，我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听到道歉之后对方的怒气稍稍减小。
“帮我查一下最近来的那个千雪，要全部的资料！”

…………
途中，自永乐府出来的队伍又遇见了幻世盟的队伍，大家这才知道此次行动的规模，两支队伍很快汇成一股，继续向着天夕行进。
诺茨学院的导师们还分发了一枚枚小巧的玉牌，据介绍是诺茨学院研究出的联络装置，能传递简单的讯息，并显示一定范围内己方人员的位置，在大规模战斗里，这对于被冲散的人来说相当有用。
伊尘摩挲一下冰凉的玉牌，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便将之挂在腰间。
一连几天赶路，好在早晨行路傍晚休整，天空虽然阴沉却并未下雨，临近目的地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
次日众人才到了目的地，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空中只有乌云，哪里有半点浮空镇的影子？
地面上却凭空多出一座小山，山上树木葱茏，山顶有光芒隐隐浮动，似乎是法阵结界一类。
高层们的脸色全变了。
“海家恭候诸位多时。”说话声似是从山顶遥遥传来，在空中久久回荡，语气里的蔑视意味让许多人皱紧了眉。
不给众人反映的时间，细微的破碎声响起，周围的景象像是被什么砸破了，裂开条条漆黑缝隙，然后全部崩裂。
队伍里有人惊叫起来，估计是没见过这等法术，队形有些混乱起来。
“是幻术解除的现象！别慌！”有人高声叫喊，队伍这才稍稍安定。
领头的一队人却自心底升起一股慌乱，他们能辨别出这不算非常高级的术法，只有改变周遭景象和稍稍影响感知的作用，但能在这样广的范围内施展，施术者绝不是等闲之辈。中幻术的时间也显然不短，然而那么多人中间，竟然无一人发觉。
等到眼前幻术消散，众人才发现他们正处于某座山的山顶，谁都不知道他们是怎样走上了山，也更没有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被团团包围。
同样被围住的还有一支不知名的势力，不少人看到领头的一些熟悉脸孔，大吃一惊。
那分明是前些天踪的千雪，越狱的慕清河还有已被认为魂归黄泉的海千寒，此时的他们无暇理会永乐府，只是紧盯包围住他们的一众黑衣人。
那群身着黑衣的，胸前还绣着海家的家徽，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
一时间气氛凝重，呼吸声也被放轻许多。
伊尘神经绷紧，一边提防着包围着队伍的敌人，一边在飞快地天空中寻找浮空镇。
天空还是一样的灰色，就算身处现实，浮空镇仍然不见踪影。可是周围的景象，除了脚下突兀的山，分明和天夕镇之下的样子完全相同。
不可能是认错了路。
但愿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须臾间人群上空出现两个人，在半空中散发出慑人的气势，让一些实力不强的呼吸一滞，脸上浮现了些许恐慌，本想腾空逃脱包围的数人也只得放弃。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面容又被遮住，身形隐藏在宽大的外袍之中，看不出具体的实力，但从领头几位难看的脸色猜测，这两位显然不是好惹的主。
而包围着众人的黑衣人眼神里则是一片崇敬，伊尘明白这两人地位极高，有一人是海家的掌权人也说不定。
面对各种各样的目光，那两人仍然不发一言。
一人背后背着一柄漆黑的长剑，对着身后的人扬起手。
那人会意，微微抬手一挥。
众人只觉得脚下一空，地面猛地塌陷下去，就连黑衣人似乎都有些慌乱。
“王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抬头对着悬浮着的两人大喊。
两人无动于衷，只是低头俯视正在下落的众人。
会飞行的试图带着身边的人逃脱，却被不知名的力量压制住，地面之下的幽深缺口仿佛传出了狂猛的吸力，将所有人吞噬。
惨叫声不绝于耳。
无数人挣扎着想逃出那漆黑的缺口，又数次失败。
空气里隐约有一丝血腥的气味，不知是战斗还是摔伤。
坠落下去的一霎，伊尘仿佛看到，那个在佩剑之人身后的那人，将遮住脸容的面具取下，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身上，神情莫测。

…………
伊尘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脱离了队伍。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所幸刚才摔得并不重，擦破点皮而已，武器也还在。
为了防止招来敌人，他没有呼喊，而是尽可能收敛住了气息。
这里应该是山的内部。
周围并不是一片漆黑，而是笼罩着淡淡的绿色光芒，有点诡异，但起码能看见东西，稍微适应些后还可以看得比较清楚。这里好像有街道房屋之类，虽然轮廓略显奇怪但还是能够看出基本的形状。
头顶则是幽深得难以看透的黑暗。伊尘试着攀住那些房屋的棱角爬上去，刚碰到墙壁，冰冷的触感就让他打了个哆嗦，同时还看到墙壁里出现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
伊尘赶紧跳开一步，那张脸也猛地后退。
原来这些房屋表面不是砖石，而是镜子，墙壁，屋顶，甚至地面，都是镜子。镜子散发着阵阵寒气，镜面呈现出幽幽的绿色，那淡淡的绿色光芒就是它们发出来的，镜子在发光的同时也反射着光线，这才将整个空间照亮。
伊尘不禁松了口气，他没有破坏镜面，而是重新跃上墙壁，在空中抓紧了房屋的飞檐，逐渐向上。到达屋顶之后再向上跳跃时，却好像被什么弹了回来。
伊尘在那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还未回过神就已经重重摔下。
好在坠地前他的手抓住了房屋的一角飞檐，凌空晃了晃，这才落到地上。
伊尘抬起头看着那一片黑暗，又去试了几次，结果仍然不变。
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伊尘在心里叹口气，原地休息片刻，打算沿着街道向前寻找同伴，以及出路。
他站起来拔出剑，忽然被腰间玉牌碰撞了腰带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迟疑片刻，把玉牌取下，远远地扔了出去。
玉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知掉在了什么地方。
伊尘沿着与玉牌抛出的方向相反的街道走过去，在转弯口洒下一点特殊的粉末做记号。
幽绿的光线让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隐约有香气丝丝缕缕飘来，伊尘停下脚步，正准备捂住口鼻，那香味却突兀地消失了。
伊尘皱皱眉，放轻了脚步走到街道光线较暗的一侧，同时留意起四周的动静。
脚下微微一沉。
伊尘猛然停住，踏在那块镜面上的脚并未松开，他微微俯身去查看镜面，但镜子毫无异常，似乎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而抬头时，伊尘却猛然发现，眼前的情景不一样了。
那是他出发时所在的地方。
伊尘自认为记忆力不差，然而眼前的房屋和街道与记忆中分毫不差。而且——他向前面的拐角小心地移动，一个小角落里赫然是一小撮浅红色的粉末，牢牢地黏在地面上，的确是刚刚洒下的那种，颜色，特性，一模一样。
不远处好像有人跑过来，还在喊着什么，伊尘听不清，只觉得那语气欣喜得很，人影越来越近，原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那轮廓，不正是雪炎和小黑么？
伊尘刚想跑过去，脑海里突然响起一句话：“眼见，不一定为实。”
什么意思？
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尤琪转告的这句话记得这样深刻，但是伊尘的步子就这样收住了。
眼见不为实……
心中默念这一句，跑来的两个身影，连同这四周的景象，全都剧烈地扭曲起来，片片崩碎。
直到一切恢复原状，伊尘这才发现，自己面前的地面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缺口，而他的脚已有一半悬了空，缺口底部在微弱绿光之下，隐约闪烁着尖锐的寒光，寒光尖端似乎还有蓝色的妖异光芒一闪而过。
伊尘惊出一身冷汗，又不禁想起那句话。
“眼见，不一定为实。”
眼见不为实……
眼见不为实……
莫非这句话是真的，所提醒的就是这里的幻境？似乎两者确实有关联。
这么说来，邪月早就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那他们为什么也掉落了下来？
是故意的？那么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况且，也没有必要事先提醒自己一人……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伊尘不停地回想着出发之前邪月的一切举动，却仍然毫无头绪。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借助周围的房屋越过缺口。
越过缺口是意料之外的顺利，这缺口似乎只是用来对付精神力不够的人，若是实力足够，想破解并非难事。
然而之后的路必须谨慎了，谁知还有多少这样的陷阱。伊尘深吸口气，继续向前。
前方依稀传来人声，伊尘悄无声息地靠近，见到了穿着邪月袍服的几人正在和永乐府的人争吵，双方互不相让，已经有了动手的趋势，有几人握紧武器，蓄势待发。
伊尘不知道这是否又是幻象，只能站在原地，密切注视着那几人的情况。I

有人按捺不住发动了攻击，没有击中，反倒打碎了一面镜子。镜子碎裂的响声，尖锐刺耳得很不正常。
伊尘意识到了不对，顾不上怀疑是不是幻象就打算冲上去，却好像撞上了一堵墙，被狠狠弹了回来，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住。
一切都晚了。
伊尘只看见那些人身边的所有镜子一齐碎裂，莹绿的液体飞溅，镜子发出的光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那原先在镜子中很难被发现的东西，此时却仿佛有了生命，遇上人就飞快地缠上去，直到在惨叫声里把人完全裹住成为莹绿的一团，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变成灰绿色的泡沫，蔓延到更远的地方……
伊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突然发现了正在漫向他的灰绿泡沫，拔腿就向远处跑。
他感觉到身后似乎出现了莹绿的光芒，那些东西察觉到他了。
然而并没有任何东西追上。
伊尘忍不住回头，却发现那些泡沫全都被阻隔在了那堵墙之后，爬满了整片墙，然后慢慢退去，越缩越小，最终完全消失。
而那片地面完好无损，破碎的镜子也还在原处，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那几人不见了踪影。
伊尘带着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完这一切，他知道自己在微微发抖。
完全由镜子构成的城镇，镜子里是致命的液体，奇怪的墙，还有……他退后一步藏进阴影里，注视着那条几乎与镜面同色的虫灵活地蜿蜒前进，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是什么地方？
伊尘再一次仰望头顶的黑暗，觉得那黝黑的颜色仿佛要压下来，让人心中陡生一股恐惧。
那里绝对不能去，绝对不能！立即挪开视线，伊尘觉得那片黑暗中有着更可怕的东西。
有尖锐的目光刺过来，伊尘迅速回头却只看到好像有暗色的人影一闪而过。
刚刚他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
还有莫名的熟悉感。
伊尘没有追过去，他努力平复下不安的心情，绕过曾经蔓延着泡沫的区域，沿着另一条路向前。这一次，他把记号藏得更隐蔽。
前面有人。伊尘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暗影，放慢了脚步，确认自己在阴影里藏得够好，慢慢地靠近那团模糊的影子。
伊尘在与影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他听到了压抑的低泣声，还闻到了一丝先前的香气，混杂着一点血液的味道。
没有血迹，除了眼前好像缩成一团的人以外，也没有其他人。
伊尘又慢慢靠近几步，确认了眼前的确实是人，但是不是幻象还难说。
又准备向前时，那人猛地抬头，满脸恐惧地望着阴影里的自己。
是雪炎。
伊尘这才压下被发现的惊骇情绪，略松了一口气，想到了之前的幻境，又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雪炎，精致的一张脸完全被绝望覆盖，整洁的衣袍上全是一片一片灰尘，袖口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块。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这才看见雪炎原本死灰的眼神里浮现一丝希望的光，那绝望的神情也慢慢消散。
“都死了，他们全都在我面前被……”雪炎近乎崩溃地哭出来，用手捂住脸，“都是我害的，要不是为了护着我，他们也不会……那么多人全都……”
伊尘嘴唇紧抿，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之前的恐怖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他脑海。
那些人或许是遇到了镜中的东西，又或许是更可怕的。
“地上全都是……泡沫，虫子，还有尸体……”雪炎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就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一个……”
伊尘一言不发，听着雪炎的话，等着她渐渐平息自己的情绪。
雪炎终于停下了哭泣，慢慢放下捂住脸的手，望着地面，还在微微颤抖。
“走吧。”伊尘低声说，“出去，然后报仇。”
声音有些不稳。
良久，雪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缓缓把手伸给伊尘，指尖仍是发颤的。
伊尘伸手想拉她起来。
然而在抬手之后又瞬间放下，旋即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阴沉着脸低喝：“你是谁！”

雪炎神情错愕：“你开什么玩笑？”说完就打算走过去拉住伊尘。
“别装了，你不是她。”伊尘右手背到身后，触到了冰冷的剑柄，紧紧握住。
刚才抬手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雪炎”袖中的寒光，这才那样着急地拉开距离。
“雪炎”低头不语，再抬头嘴角已带起一丝笑：“我还以为能瞒住，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先前的惊惶一扫而空，脸色出奇的镇静。
伊尘听见自己这样回答：“一开始，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你们，都不是真的。”
眼见不为实，真的是眼见不为实。原来如此。
“雪炎”微微睁大眼睛。
伊尘不再解释，只是暗暗蓄力，不知道这个冒牌的雪炎实力究竟如何，还是小心些好。只是……这场仗，他不想打。
“雪炎”苦笑一声：“我本以为天衣无缝，原来是我自作聪明了。”
“不是你自作聪明，是你的情绪太明显。”伊尘突然说。眼前的“雪炎”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是实力不够，还是另有阴谋，他不知道。
“是我刚来那天……”雪炎轻声说，脸上露出些许懊悔的神色。
是的，那天她刚刚加入战斗，因为海千寒几句话就突然动怒置对方于死地，尽管事后及时做了补救，然而那故事编的太过牵强，就算是演技再出众，也无法填补这个漏洞。
“据我所知，雪炎的父母都不是什么显赫出身。你那天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才对。”
“是吗……”“雪炎”的眼神一下黯淡起来，整个人都好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我自己……怎么会……我不知道……”
“你在说些什么？”伊尘一边说一边向后挪。这个“雪炎”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扮演雪炎，似乎不是她的本意。
他突然不打算动手了，只想快些找到机会离开。
雪炎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连眼神都空洞了，伊尘听不清，只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起来。他终于完全退进了黑暗中，然而对面的人毫无察觉。这是个好机会，他转身准备迅速离开。
突兀地响起碎裂声，伊尘猛地转向雪炎的方向，看见了那诡异骇人的一幕。
“雪炎”的脸上，裂开一道漆黑的裂缝。
伊尘立即往回飞奔，可是来不及。
裂缝越扩越大，已经蔓延到她的整张脸，然后她整个人，散成了无数的碎片。
寒光闪烁的匕首当啷一声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
伊尘死死盯着那一堆碎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他确信那个“雪炎”不是傀儡，然而一个人又怎么会碎成了千万片。
尽管是敌对，看着这样一堆碎片，伊尘的心还是一抽。自从到了这个地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失，他却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
他突然想到了掉下来时见到的，那两个遮住了脸容的人。
控制着这一切的，是他们？
伊尘正在思考，一股熟悉的杀气再次袭来，是刚才的！
不远处有人影掠过，伊尘盯住那身影，追了过去。
…………
小黑尽量加快速度，掠过一条条街道，手里的玉牌显示雪炎出了事，身份已经被发现了，他脸色微沉。
这种时候，被发现身份就意味着死亡。
他要去看看情况，不是为雪炎，是为那个知情人，必须除掉他，马上。
否则会出大乱子。
玉牌突然发光，显示了一条讯息，是端木瑶。
“被包围了，来帮忙。”
“啧！”小黑只能调转方向。那个人有重要的任务，绝不能出事。
然而等他赶到，一切早已经结束。
琥珀色眼睛的小姑娘坐在翠色的藤蔓上，在满地的尸体和血迹之间对着他无辜地笑：
“你好，冒牌货。”
小黑神色一厉：“闭嘴！”
“哈，难道不是吗？”
“至少比除了笑什么也不会的好。”
“我倒是觉得笑着要比整天僵着脸好看多了。你也该改一改你这糟糕的性格，是不是，冒牌货？”最后三个字加重了音。
“你！”
“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呢~”对方没有丝毫的危机感，一招手，墙壁间不知何时钻出了藤蔓，如蛇一般扭动着，上面犹自带着暗红的血迹。
小黑皱皱眉，把手里的剑收回去。
“冒牌货你有麻烦了哦~”端木瑶看一眼玉牌，“雪炎那边已经出问题了，至于你……那天的刺杀没能成功，你的剑或许已经被认出来了。”
小黑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端木瑶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剑：“就算是能改变形态，用得着这么招摇地在上面留朵花儿？”
造型奇异的剑刃上赫然一朵不知名的鲜红花朵，形态夸张，精巧至极。
“它让我记住从前。”小黑淡淡地说。
端木瑶嗤笑一声：“记住从前，亏你说的出。”
“我记得。”

端木瑶还是笑，鄙夷的神情一览无余：“可怜，被耍得团团转还心甘情愿。”
然而下一刻她不笑了，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寒光闪烁的刀锋，刀剑直指她眉心。
持刀的一方眉头紧拧，语气森然：“可怜的是你。”
端木瑶头一次感受到眼前人如此外露的杀气，让人从心底生出浓重的恐惧。
“别别，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英雄你息怒啊！”她几乎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讨好的笑容一下浮上脸颊。
话音刚落那把刀就刺了过来。
端木瑶神情镇定不闪不避，任凭那把刀带起一阵呼啸的风擦过脸颊。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坠地的声响，所在墙边的藤蔓迅速冲出来，缠绕住地上的尸体，再缓缓缩到角落。
“漂亮。”端木瑶这才转过头微笑。
对方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刀上的血，一瞬间长刀收敛光芒恢复为弓：“今后还是小心的好。”
端木瑶不回话，站起来就向街道深处走，小黑踩着她踏过的镜面，跟了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街道忽然起了变化，镜子从地面缓缓升起，遮挡住这条道路，随即另一条路延伸到了另一个方向。
走过一座座房屋，光线陡然暗了下来，眼前的路都有些模糊不清，前面的端木瑶速度却丝毫不减，反而有越走越快的趋势，小黑跟着加快速度。
随着什么机关被打开的声音，他看到了些许光亮，还听见了人声：“你们总算到了。”
端木瑶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出了些小事情。”
然后她回过身，抬起手臂：“热烈欢迎你的加入。”
小黑微微点头，向着那些与他和端木瑶有同样面容的人们。
…………
伊尘正藏在拐角，眼里映着金色的火焰。
又一个……
那人神色有些惊慌地看着包围自己的火焰：“你们到底是谁！”那人正是诺茨学院的导师之一，宇文海。
暗处正有一支箭蓄势待放，伊尘能看见锋锐的箭头正指向宇文海。
但他没有出声。
“你们有什么目的。”暗处的人发问，声音几乎变了调，沙哑难听。
说话间那箭头却不见丝毫晃动，仍然稳稳地指向宇文海。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海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海家？伊尘轻吸一口气，果然……
宇文海不是这个人的本名，或者说宇文海根本不存在。
应当把名字倒过来念，海文宇，他是海家的人，混进了加盟的队伍，伺机盗取情报。
只是那名字取得太明显太刻意，好像这人完全没打算隐瞒身份。这一点让人有些在意。
永乐府早已发觉这一点，表面不露声色，暗地早已做好了防范。比如，他得到的所有情报都是假的；又比如，派人暗杀。
“原来如此，原来中计的是我。”宇文海突然收起了慌乱的神色，语调也古怪起来，“不过，已经太晚了！你们太晚了！太晚了！”
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紧接着他脸上蔓延开了裂缝，就像是之前的雪炎一样，变成了碎片和飞灰。
暗处的人似乎想阻止，两道人影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然而还是来不及。
伊尘攥紧手指，这是第几个了？
这样的人，一路上他遇到了好几个，都是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变成这副样子。
到底是谁……
“雪炎！小黑！可算找到你们了！”有点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伊尘愕然地抬头，看到一个人奔向从暗处现身的两个人。
那两人也吃了一惊，循着声源望去。
伊尘当即愣在了原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那分明是两张满是疤痕的可怖的脸，而那个出声的人，是自己。
那个人长着自己的脸！
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别人身上，估计都会吓得不轻。
而那人的表情也相当自然，绝不是是易装术能做出的效果。
伊尘当然也被吓到了，但随后他冷静下来，既然连雪炎小黑都不是本人，那么在这个地方见到自己的脸，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而接下来的是出乎意料，被称为雪炎小黑的两个人居然点了点头，向“伊尘”走过去。然后，几乎是同时出手，两人把“伊尘”打晕，放到一边的墙角，其中一人抬手布下一道法阵。
伊尘一惊，这分明是……
另一人抬头看着黑暗，伊尘又往暗处缩了缩，那人看的，正是他的方向。
那人依旧盯着伊尘所处的黑暗，缓缓开口：“出来。”

伊尘在原地没动，那人仍然不依不饶地盯着他的方向。
短暂的安静之后，那人张弓搭箭摆开攻击的架势，另一人的手心也略微闪出些许火光。
伊尘在心里叹口气，很无奈地从藏身的角落走出来，举起手：“我投降行吗？”
那人在看到他之后居然微微一怔，放下了弓箭，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一阵轻微的响声，两人的脸上瞬间裂开了几道细缝。
“喂！别！”伊尘准备冲过去，随即刹住了步子，慌张的心情一下变成了惊喜，“你的易装术差点把我吓到。”
两个人正在把脸上的伪装卸掉，原来之前狰狞的面孔只是面具而已。面具之下的脸，不是雪炎和小黑又是谁？
两个人摊开手，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伊尘这才终于完全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看着刚才被自己举着的东西，自言自语：“本来只是顺便带着，想不到还真带对了……”
三人手里的是三个护身符，木制的，上面只用刻刀刻了寥寥几笔，雕工不精细，反有点粗糙，乍一看就像三个普通的木块，被人随随便便划了几道。
可这东西在这不知名的地方，却是证明身份的关键。
伊尘在一年多以前收到了雪炎小黑寄来的信，上面很简单地说了几句学院生活，附上了几句惯用的祝福语，剩下的就是这块普通的，甚至有点粗糙的护身符一样的东西。
但这东西却是王捕头亲自交到他手里的。那天伊尘刚刚随一支小队办完案子，难得的拿到了休假，正在训练场看着见习捕快训练。
当时王捕头什么也没说，伊尘却看到了他的眼神。
这个看上去有点糊涂的捕头眼神忽然无比凌厉，好像让人又看到了老人们口中那十数年前意气风发的金牌捕快，然后又被很好地掩饰过去，转而去看训练场上的捕快。
王捕头当时中气十足地朝着队列大吼一声：“想吃饭的给我好好练！谁再把武技练得像扭秧歌，老夫就给你预备好花园里的土坑！”
队伍中的人顿时一抖，转眼瞥见公孙师爷不知何时飘到了队伍边上摇扇子，动作一下干脆起来，口号声响彻在天空。
然后王捕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离开训练场，这段时间他只和伊尘低声说了一句：“小子，收好了。”
几乎在伊尘听到的一刹声音就被口号淹没，等他在脑海里将这句话拼凑完全，王捕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公孙师爷离开的时候是训练临近结束，临走时他和伊尘遇上，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那封信之前伊尘也收到过数封雪炎小黑的信，只是那时的气氛是欢喜，和现在完全不同。
而这之后雪炎小黑就完全和永乐府断了联系，伊尘去问过王捕头，问过公孙，得到的都是含糊的回答。
伊尘留了个心眼没有把护身符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只在夜晚时细细研究那块木片，这一研究，居然真的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大多数护身符上会附着一些灵力，有强大的能量时会微微亮起，能起到简单的预警作用，算是起到了“护身”的效果。而这一块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
雪炎小黑千里迢迢寄回来一块普通的护身符，还让王捕头亲自转交，这种事不可谓不奇怪。这两人虽然平时爱开他的玩笑，嘴上从不留情，关键时刻却靠谱地没话说。
他确信这不是玩笑，所以问题一定出在这块木头上。
而最后他从护身符里取出一条细细的纸卷，展开之后上面有两行小字。
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大半。
而当他知道了这东西的用途，也就再也没去问过王捕头，也没再向诺茨回过一封信。
伊尘微微顿了一下，对着雪炎和小黑笑了：“好久不见。”
对面两人露出被酸到的表情，五官扭曲了一下。
然后大家谁也没有绷住，全都笑了出来。
小黑嘴角也微微翘了下，然后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表情却柔和了许多。
伊尘头一次从这几天的压抑里解脱出来，笑到险些岔了气才终于停下。一直积郁在心头的一口浊气，终于散去了些许。
笑过之后，雪炎的神色有点凝重：“你可能已经知道，浮空镇……”
她没有说下去。
“我……已经知道了。”
“但我们这几天调查过，或许他们还活着！”
伊尘眼中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光。
“虽然不确定，但他们很可能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
叶陌兰穿过一条条街道，身形像是雾气一样飘忽在一面面镜子前，每一次，镜中的身影就在刚才的数十米之外。
得尽快。忽视掉渐渐产生的虚弱感，叶陌兰调动起灵力，用最快的速度前行。
四周渐渐有了清凉的水气，还伴着越来越浓郁的香气。
快到了。
叶陌兰停在紧闭的镜门之前，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她忽然失去了进门的勇气，几乎想远远退开。
然而下一刻她还是向前一步，身影悄然隐没在重重的暗影里。
树。
开满白色花朵的树，高大得让人心惊。花朵纷纷飘落，花瓣雪白，花蕊嫣红得宛如血滴。
这样的花却在充满水气的空气里迅速地化为齑粉。扑鼻的香席卷而来，让人为之心醉神迷。
叶陌兰怔了一瞬，目光投向了立在石台上的人。
“你好，蓝家主。”她轻声说。

“抱歉，鄙家族最近资金短缺，恐怕暂时拿不出足够的银票作为酬劳，能否请慕先生宽限几日？”话虽如此，海千雪表面确实一片自然，毫无惭愧或请求之意。
“说得我好像钻进钱眼里了是的……”慕清河微笑，“你我君子之交，银票未免太过俗气。”
“你要什么。”海千雪语气平静。
“人。”
“慕先生看了那么多天园子，不知是看上了那朵花？”
“园子里的花会吃人，消受不起。”慕清河轻轻摇头。
“慕先生的意思是？”
“你。”
“放肆！”海千雪身后响起几声怒喝，海千雪抬手拦住，那几人狠狠瞪了慕清河一眼，收起武器退下。
下一刻慕清河便凑在海千雪耳旁低笑：“了结此事，你和海家便两清了，那是你便随我云游四海……”
“逛遍青楼画舫？”海千雪不闪不避，微微侧头直视对方，略带笑意的话语却让人心底冒出一阵寒气。
慕清河摇头，郑重道：“白头偕老。”
此时他玩世不恭的神色完全退去，目光里是满满的认真。
有一瞬间慕清河觉得海千雪的神情柔和了些许，但随即他被一把推开，视野里只剩一个背影。
慕清河稳住身形，愣愣地说：“怎么突然变脸了？千……赵家主这是害羞了么？”
端木瑶眯起眼打量他，目光同情：“爱情使人盲目啊。你觉得呢？”
后一句是对着身边的人说的。
被发问的“小黑”正被她倚着，一边盯着和自己相同的一众面孔，一边毫无感情地答：“一心作死的人拦不住。”
语气里还残留着对突然出现的一众“同类”的郁闷。端木瑶大笑着伸手去逗他，被不着痕迹地躲开后笑得更猖狂。
队伍还在休整，慕清河靠着墙壁坐下，突然冒出一句话：“队伍里不许有内讧。”
他的视线没有从海千雪身上移开，不远处的叶陌兰捏着银针的手却一颤，缓缓缩回袖中。蓝辰目光微微一瞥，心中了然，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伸手握住叶陌兰的手腕，化解掉她挣扎的力道，拉着她往更远处的镜墙背面。
感觉到握着的力量松懈下来，叶陌兰用力甩开那只手，丝毫不掩饰厌恶的神色。蓝辰的眸子暗了暗。
“你还能撑多久？”蓝辰压低声音。
“大仇未报，不会倒在你前边。”
“别逞强！”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叶陌兰冷笑，气息有些不稳，“不是你，我会落到这种境地？”
蓝辰沉默着，等到叶陌兰情绪平复下来。
“把两种属性强制灌输给你，至少能够让你在叶家有一席之地，有利用价值的人才能在海家的势力中生存。”蓝辰轻轻吸气，又缓缓呼出。
“我承认，留下你是我的私心，为了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人。
“当年的事如果能够重来，我仍然会那么做，我必须那么做才能活下去。谁都想活着。
“你恨我理所应当。但是，当年的事，把你当做复制品的事，对不起。
“去掉这两种属性的药剂我配好了，本以为用不上，但还好没有丢掉，信我的话就收好。
“出去之后再用，在这里你的能力可以自保……”
蓝辰极少说出这样多的话，语调平和却又似乎条理不清。
叶陌兰垂着眼帘一言不发，蓝辰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只能一直说下去。
那只冰凉的瓷瓶递过去的时候，叶陌兰没有拒绝。
这就够了。
“说完了？”叶陌兰抬起眼，蓝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叶陌兰绕过镜墙走向休整的队伍，镜子幽绿的光映在她脸上，蓝辰好像看见有光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兴许是看错了……蓝辰注视着叶陌兰走过去。他背靠住镜墙，直视着对面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脸，微微地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略微牵强。
他调整好表情和心境，缓步走出去。
中考结束，回来写文，已经崩得不能直视了……（那你还写！）

蓝辰走出去的时候刚好听见慕清河在和海千雪说明情况。
“解决了多少？”
“带毒的那棵树已经被切断了水源，”慕清河轻轻吸气，“你不觉得空气好多了么？”
“剩下的花粉怎么办？”
“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而且很快会失效。”慕清河很快地补充，“叶家主亲口说的。”
蓝辰想起之前慕清河举着长枪逼着自己关停供水机关的冰冷神情。
“千寒那边呢？”
“应该正在……”
“你们——是在说我吗？”海千寒一手重重地拍上慕清河的后背，另一手亲密地揽住海千雪的肩。
“力气这么大……你真是女的？”
海千寒准备抬脚踹人，慕清河立即夸张地往旁边跳了几步，旁边闲坐的人一阵哄笑。
因为目前局势而有些紧张的气氛一时间轻松了许多，不少人紧绷的神情露出了一丝笑意。
海千寒则揽着海千雪诉苦：“哎呀我说妹……赵家主啊，这镜城的设计者品味肯定有问题，你知道你让我去收拾的那群虫子有多……我感觉我这几天是吃不下饭了。”
海千寒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冷战。
海千雪严肃：“谢谢，鄙家族的口粮省下了不少。”
又是一阵笑声，海千雪自己也微微翘起嘴角。
可惜总有不识趣的人在。
“当家的，在这种环境下这么轻松，看样子您对这场仗，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了？”额角有一道刀疤的男子眯着眼睛道，不难听出他的不怀好意。
“没有。”
“那你还在悠闲个什么劲儿！”男子一下嚷嚷起来，“我说当家的，兄弟们这趟跟着您是为求财，您要是拿我们几个的命开玩笑，那就别怪我们……”
男子身旁的几人突然站起，伸手握住了各自的武器。
“哎哎，有话好好说啊。”慕清河一边笑一边挡在海千雪面前。
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倏然绷紧，另外几人的目光也开始微微闪烁。
蓝辰冷眼看着，不动声色地走到叶陌兰身边。他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赵家整合起来的队伍，并不是铁板一块，而在这种情况下队伍里起了内讧，甚至可能影响到全局。
那几个蠢货，蓝辰暗暗皱眉，在这里起冲突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不过海千雪会开出更优厚的条件来稳住的吧，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也能撑上一段时间。只不过事成之后，那几个人有什么结果就不好说了。
“我没有，你们就有吗？”海千雪眼底一片冰冷，声音不高，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打算动手？蓝辰缓缓收紧手指，指间萦绕起淡淡的水汽。
“你们是有计划，有队伍，还是有情报？你不要告诉我就凭你们兄弟几个就能掀翻这个地方！”海千雪不给那人反应的时间，一连串地发问，声色俱厉，字字句句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不管你要争什么，命丢了都是一句空话。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出去，出去才能活命。”海千雪取出赵家家主的令牌，“我身为赵家的家主，会负起这个责任。”
“如果你觉得你的把握比我更大，那么赵家上下全部听你指挥。”海千雪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对于在这里的诸位，也都是一样。”
说完，海千雪绕过慕清河，握着赵家令牌走到那人跟前：“你打算把这个责任接过去么？”
那人立在那里，神情难堪：“这……”
蓝辰攥着的手指微微放松，这么一来，赵家倒是成了深明大义的一方，就算那人再想反对，也定然不敢接手这么个棘手的烂摊子。他们不过是想争取更大的利益，如果真的接下了这个责任，压力最大的就成了他们。
“和赵家主合作了这么久，赵家主的为人谁不了解？有什么可犹豫的！”海千寒似乎对这样的气氛相当烦躁。
“既然赵家主都承诺了，鄙人当然倾力而为，一切听赵家主指挥。”慕清河笑了一声，“想必大家和鄙人的想法也是一致的吧？”
一边说着，慕清河看似不经意地朝着蓝辰的方向瞥了一眼。
“赵家主一诺千金，自然信得过。”蓝辰顺着慕清河的话接下去，同时听见自己这一边的几个说话有分量的人也纷纷表示赞同。慕清河的这一招倒是安排得好。
不少人认出说话的几人，看到蓝家继承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附和之声响起一片。
那人见大势已去，只得露出一个有点生硬的笑容来：“刚才是我太冲动，我们都是粗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赵家主原谅。”其余几人也收起武器。
海千雪点点头：“没关系，只是小事而已，今后还要仰仗各位的力量。”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在场的多数人都被海千雪的气势所震慑，想到自己并没有取胜的条件，即使有所不服也只能听从调遣。
只有慕清河看到，海千雪背对着众人时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擦掉了掌心沁出的冷汗。
这一出戏，他们三人在出发之前，早已演练过数十遍。
那个人早就知道临时拼凑的队伍并不能团结一致，然而没能告诉他们对策便已经被海家家主所害，对外宣称却是病重而亡，他们三人查了许久才明白了真相。
慕清河不知道海千雪那个名义上的母亲到底为他们三人安排了多少，在那个人离开之后他们只能一边在海家提升自己的地位，一边通过她分别留给三人的书信逐渐参透和补全整个计划。
在暗处调集人手，收集情报，他们从不同的领域入手，联络到大陆的几大势力彼此达到一致，这才有了这次的决战。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觉得海千雪正在越来越像那个人。然而，海千雪心中还保留着那一份属于人的感情，这让他不止一次地庆幸。
“赵家主。”慕清河叫了一声，海千雪回过头，有些疑惑。
“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人只是把我们当做棋子吧？为什么要为她执行这个计划？”慕清河压低声音，问出心头埋了许久的疑问。
当年主动寻找线索的是海千雪，坚持说服他和海千寒一定要完成计划的，也是海千雪。然而即使后来那个人愿意接受她，她也很清楚自己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更没有帮那个人完成计划的义务。
“不是为她，是为了我们自己。”海千雪淡淡地说。
军训回来先写这么多吧……拖延症什么的果然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