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我背负着恣意的红，却希望看到那些颜色褪去之后，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冲田总司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三条河的河边。她正背对着他蹲在岸边，刚刚将身旁的最后一盏水灯送上水面。披散着的头发有轻微的飘动，应该是她的视线移向了远方，那里有几颗零星的光点。
他心中忽然好奇的不得了，只因在这百般无聊的子夜巡查期间，还会碰到如此有趣的事。迈着一向轻声的步子慢慢走近，然而对方似乎更为敏感，差着几尺便回过头来。
他站定，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她盯着他，一动不动：“水灯。”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回水面，“是送给死去的亲人的。”
“是么，”他看不见她的脸，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突兀的立在河边，“人死了都会变成鬼魂呢。”
他原本只是想吓吓她，而对方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立在岸边的身影动了动，眨眼间已经过了他的身侧。
她说：“我不怕。”
真是奇怪又神秘的相遇。
接下来的日子他不曾接手夜间的巡逻，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再见到她，虽然只是他单方面认为人家只在晚上出现。
事实却并非如此。

沿着三条河一直走，是城郊的树林。他在她身后停下，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身前的东西之后，全数咽了回去。
第一感觉是诧异，紧接着便是惊悚。
一座灰白石头的墓碑，棱角全都被磨去，留下风蚀的痕迹。墓碑上的刻印看上去有些年岁了，而凹陷的位置却很深，似乎有新刻的痕迹。
——爱女末子之墓。
今晚的月光格外亮，打在身上却只感到一阵冰冷。
那东西似乎不应该出现在眼前，他认为。
“那是我的。”
她卸下背上的竹篮，轻轻的取出那一束花，顺势抚了抚花瓣。那样的触碰，很是柔软。
“那是六年前，我十岁的时候。”
事情一瞬间开始朝着诡异的发向发展，时间似乎被扭曲了一般。他沉默了半晌，惊觉眼前的孩子恰好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
“一个月以前，父亲和母亲都离开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一月以前，因为一盏水灯，他们相遇了。
“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开口。
她嗤笑了一声，“很久以前是我不想走”，弯下腰，将花摆在墓前，“如今是我走不了。”
她回头，脸上的笑容比今夜的月光还要凄凉。
气氛开始安静，酝酿起莫名的苦楚。墓碑旁边就是河流，水波流动的声音消磨着此刻的时光。
“末子”，他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今后的命运，开始在脑海里描摹那一刻的样子，“死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她像是在说谎，可眼神却没有闪躲。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终究他垂下了眼眸，嘴角泛出苦笑。
过了半晌，他经由她的声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总司！”那样急切。
抬起头，却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水。一阵寒颤。
那个娇小的身影早已蹲在河边，手心里还有刚刚泼水留下的水珠，脸上露出窃喜的表情。 蓦地拉开嘴角，他的笑肆意得多。快步走到河边，一捧水，同样泼了出去。彼此脸颊上都是河水流淌过的印记，他们像孩童一般玩耍着幼稚的游戏。河水，也似乎没有那么凉了。
第一次，在对方面前，如此狼狈，却也是第一次，笑得如此放纵。
真不知是悲伤还是快乐的夜晚。

[灯]
我站在这里，一动不动。那些花，那些水，可不可以隔开眼前的黑暗。
——冲田总司
你已消失于黑暗，我无法寻到你的身影，只有这盏水灯，它会飘向有你的地方。
——末子
战火在看不见的地方蠢蠢欲动，也许每天一睁开眼就会蔓延到自己的脚边。
然而就在一切即将爆发之前，他却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在被送往大阪城的前一晚，被疼痛折磨的意识模糊的他忽然想起，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应该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难过。
应该，还记得他。
他猜测到第三个问题的时候便因为疲倦沉沉睡去。于是，没了下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出发的那个清晨，她出现在了他的房间。
“你要走了？”
“是啊。”
“那就好好养病，好好吃药——”
“末子”，流畅的对话卡在了这里，他躺在病榻上，勾起的嘴角伴着孱弱的面孔显得格外勉强。
“我要死了呢。”
这样说着，他忽然就想起昨夜，看着病榻旁的油灯慢慢枯竭，心里却慢慢绽开一份哀戚。那些前尘往事一幕幕回放在眼前。近藤先生，土方先生，以及那些与曾经有关的人，都如同沙砾一样开始慢慢流逝，流向他看不见的尽头。
沉默了很久，她才开口，带着丧失了已久的感情。
“我不想用眼睛注视着你死去。”
“那就闭上眼睛。”
她很听话。
闭上了眼睛。
然后直直的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他一眼。
至此，别离。

半年后的某一天，正在街上卖花的她忽然发现竹篮里被染色的花朵全部失去了自己的颜色。
悄悄地，她拐进一条小巷，放下竹篮，滑坐在地上，没有征兆的，眼睛酸涩。
她终究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或许是她不想。
还记得不久以前他问过她死是什么感觉，她不曾给出过答案。
其实她没有说，死去的人是不会有感觉的，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感受到。
强烈的痛楚，摧毁一切的痛楚。
而她，却感受不到了。
回到了最初相遇的那个地方。这一次，她只在水面上放了一盏水灯，灯焰的旁边，默然躺着一朵洁白的纸花。它离火焰是那么近，却完全不怕化为灰烬。
“你会看到它吗？”
没有回答。
“你会看到的吧。”
独自对着空气说话，原来是这样寂寥。
目送水灯一点点远去，她感觉有什么从身体里掏空，却也有什么充满了内心。
“你一定要慢慢的走。”
“总司。”
——The End——

一学期没有写文的后果就是写出来和以前感觉差距很大。
如有不喜还望亲们轻拍><~

p.s.话说某鱼的文里第一次写鬼魂不知道反响如何。。。= =？

人工置顶。。。偷偷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