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颜路想得入神，忽然觉得耳边一痒，热热的气息拂在耳边，熟悉的很：“二师兄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一回眸，站在身侧的人凤眼微眯，笑得怡然。
“子房？”颜路眉头皱了皱，“你怎么……”
“师兄看见子房回来，难道不高兴么？”张良一边笑着，一边便向着少羽天明的方向踱去。
颜路也轻笑，跟着张良一同向前，“怎么会。”
张良走到两手满满正在闹腾的天明身边，从天明手上拿了一支小蛇，对着向自己抱拳的少羽点了点头，两指稍一用力，糖画便被扳下一角，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师兄方才可是想到少时带子房出游的事了？”
“你倒是好意思，”回忆当初，颜路脸上有了些疲惫的感觉，只是笑意未退，声音更加柔和，“小时候你也是无理取闹得很。”
张良不置可否，转过身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天明的头，不顾天明不甘的表情，从天明的手中把大把的糖画一并拿了来，在周围小乞儿的一片欢呼声中将糖画散发了去，看着正欲开口抱怨的天明，张良好脾气的摇了摇头，在摊位上搁下几文钱币，径自取了龙画递到天明手上，笑道：“老人家，时隔多年，还是这个价钱么？”
“是，是。”老人在桑海卖糖画几十年，听得张良一语忽觉亲切异常，笑呵呵的收了钱，“公子先前也在我老头子这里买过糖画？”
“啊，是呢，”张良先是得体的向老人笑笑，而后目光变得和煦了许多，脸上盈盈的笑意也敛成了回忆的悠远，“不过那时候可不是我付的钱。”
“是啊，”颜路难得有这样轻松的语气，“当年胡闹的是你，付钱的是我。”
“呵呵，如今子房也照着当初师兄的方法处理好了，”张良看见了颜路手上的药包，“不知师兄此行需要购置的东西可买齐了？”
颜路还未及开口，天明便急急道：“我们马上还要去……”话到一半，少羽赶忙将天明向后一拉，用眼神制止，三师公突然出走又突然回来，纵然有昔日情义却也不可不防……对上了天明无辜的眼神，少羽反应过来——天明并不知晓关于石兰的事……自己冲动一举，聪慧如三师公，定是要发现什么了……
张良看见少羽提防之举，心中有些苦涩，却未施于言表。
“少羽你拉我做什么，”天明狠狠瞪了少羽一眼，理了理衣服，“三师公，马上我们还要去庖丁的客栈看石兰呢”天明眉毛挑一挑，一脸奸笑，胳膊肘不怀好意的捅了捅身后的少羽，一副“你的心思我都懂”的模样。本到还没什么，少羽给天明这么一说，脸却莫名的红了，又引得天明一阵笑，少羽不好意思，哼了一声而后手重重地拍了天明的脑袋一下，拍的天明直“哎呦”。
“如此甚好，”张良笑道，“那么便让我一同前去吧。”语毕，张良深深看了颜路一眼……
颜路看得出，那一眼中有怎样的暗潮汹涌……心中突然被一阵不祥的血腥味笼罩，颜路闻到了秘密的味道。

6
“子房，你此次归来，应该不是为了和我在这里喝酒的罢。”颜路手执着木勺，面前小炉上红泥罐内煮着梅子酒，随着咕噜噜的声音梅子酒甜酸的酒香悄然弥漫，看着张良递过来的空杯，颜路无奈，又往杯中添了些酒，张良接过，一口便饮尽了。
“师兄的梅子酒真是叫子房欲罢不能，”张良饮了酒，英俊的脸颊上此刻染上了微红，印照着房内烛火淡黄显得有些迷离，“子房还有些下酒菜，师兄可要用些？”
（请自行想象颜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满头黑线的样子……）
“子房……”颜路刚想斥责张良两句，但对上张良清明的双眼便知张良定是有话要说，见到张良端出的食物之后，眉眼陡然一深，“这是……”
张良看着颜路，没有言语。
呈放在张良与颜路面前的是用一个木盘，上面搁着各色的吃食，荤素搭配，摆盘得当，十分精致，也十分熟悉——这是庖丁的手艺。
“你怀疑……庖丁日日送来的吃食有问题……？”
张良微微皱了皱眉，表示赞同。
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放松，颜路从袖内取出一根银针，探入一盘素什锦内，待银针取出时，颜色没有丝毫改变。
颜路抬眼看了看张良，却见张良眼中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只是清明中还带着一点深意。
低头，颜路继续用银针试探了剩余的几道吃食，皆未测出有毒……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颜路眉头皱的更深，他在张良眼中看见了试探——令人心头一紧的试探。
张良的手慢慢探入袖内，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暗红色的锦囊，用修长的手指从锦囊内细细拈出了些许血红色的粉末在指尖研磨，其间张良的眼一直注视着颜路的眸，所以他当然没有漏看，在他取出粉末的那一瞬间颜路眼中一闪而过的，从未有过的——惊慌。
张良抿了抿唇，心头针刺般的疼，然而手上的动作未停，一扬手，血红色的粉末便铺洒在满盘的食物之上。
忽然，一阵雪白色的雾气从食物上升腾而出，颇有预料一般，张良手握凌霄剑鞘向前一送，剑身出鞘半分，颜路顺势右手握上剑柄起身向后，直立站定，坐收二指轻抚凌霄剑身，而后向前刺去，手腕偏转，剑挥舞带起的剑气牵引着那一团白雾，如群蜂归巢一般螺旋，渐渐的随着舞剑幅度的缩小，白雾凝聚在一点，颜路猛地一刺，那一点白色陡然炸开星星点点零落在桌上——那根不不是白雾，而是成百上千细小的……蛊虫！
蛊虫已死，然而剑势未停，颜路滑步向前薄薄的剑锋直指张良，寒光闪耀几乎划破空气，却在张良喉前三寸之处陡然停住，凝而不发。
颜路双眼微眯，居高临下地看着张良，低低开口，“你，在猜？”
“不，”张良抬首对上颜路的眸子，声音里满是说不透的复杂，“我，在赌。”

7
“哦？那么我到要你猜猜，你是赢了还是输了？”颜路唇角微扬，有些似笑非笑，锐利的眼神沿着直挑的剑锋正对上张良信心满满的双眼。
张良面对颜路的眼神却不以为意，闲然起身，颜路的剑锋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缓缓上移，依旧凝于喉前三寸之处，张良右手两指做剑指之势，覆上侧面的剑身，往左边推开些许，随着脚步向颜路走去两指前移，温柔地抚摸散着寒光的凌虚：“若输了，只怕不只是子房，百家一干人等大约早已不能够安稳的在竹林之中共商大计了吧？石兰的事情其实你早就发现了是不是？身为儒家二当家的你为什么也会知晓蜀地蛊术？师兄，你曾问我是谁，而你，又是谁呢？凝而不发，师兄，你才是这利刃啊！”语毕，张良已走至颜路面前，抬眼见颜路手上的剑却缓缓放下，脸上也有笑容绽开，却没有回答张良的话，不置可否的样子。
张良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见颜路的眼光投在案几边那个装着白色粉末的暗红色锦囊上，质问中透着危险，锦囊内盛着乃是引粉——蛊的功效大都与毒相似，然而却不能够用银针试出，只因为蛊并非是草药，而是成千上万的蛊虫聚集而成，如若中蛊，唯有等待蛊虫自行死去或者用相生相克之法引其他蛊入体，难以解除，未雨绸缪唯有引粉，可以将蛊虫引出。而巫蛊之术少而学之不易，且使用之后功效难以把握，所以会使用的人少之又少——而引粉作为测蛊之物，自然因为蛊术仅仅流传于边境一代而少有人知。
张良知道颜路的意思，也不隐瞒：“毒，蛊本一家。”（就是赤练给的啦~前面赤练卫庄他们来小圣贤庄救人、、颜路当然知道他们和张良有关系咯、、）
颜路听了张良的回答，明了似的笑了笑，眼神中还有着等待。
“那一日大火，赤练曾经应子房之请来到小圣贤庄，庄内虽然烟雾弥漫但是赤练依旧在多处寻找到了用蛊的痕迹，于是我便疑心是有人渗透入了儒家，”颜路稍稍蹙了蹙眉让张良继续，“然而脱逃火海之后，赤练从我体内却没有查探出被蛊侵入过的痕迹。蛊本是苗疆之物，而石兰则曾在小圣贤庄内留下蜀地文字，我的思绪自然便以石兰为出发点。石兰与百家的接触实在不多，唯有每日饮食由石兰送来，小圣贤庄虽然烧毁，然而对于石兰而言，只是送饮食的地方有变而已，那么从昔日的小圣贤庄到今日的竹林，石兰与饮食便贯穿了整个事件，我自然留心查探……却发现……”
“却发现每日饮食虽然是经过石兰之手送到竹林，但都要由我取来送与众人。”颜路接下了张良的话，脸上的笑容绽开了些许。
“不错，”张良点了点头，亦是笑了笑，“我本无心于师兄，然而当我将从赤练那里取来的引粉撒在食物上时，升腾而起的却有不止一股蛊虫，两股蛊虫相聚，无一存活，若是这样，我还不疑心到师兄身上，呵呵”张良说到此处，洒脱得笑了笑，但随即敛了笑颜，“之后我从石兰处直接取来饭菜，施以引粉，便是刚刚那种白色的蛊虫，本想留下蛊虫以待研究，结果不久之后蛊虫便死去，无法，我只能暂时辞别前往流沙求助。而就在此时，流沙成员机械无双被石兰杀死，子房便不得不归了。”张良的话中稍有隐瞒（例如张良当初为什么不问颜路喃？去流沙只为了虫蛊的事……？），颜路也不想追问，只是说到：“那白色的蛊虫乃是母蛊，植入蛊虫时可以直接下子蛊，却也可以先下母蛊，一来可以增强效力，而来不易琢磨后续子蛊是何物，唯有尽早除之，以防后患。”
张良亦是知晓颜路话语中回避着身份问题，也未深究，“若非师兄抑制着母蛊，石兰那里怕是早已有所行动，百家自然不可能安然于此了，如今几方皆没有明显动作，正是风平浪静之时，而何时风云再起，便全在于师兄了。”

今日五更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