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旗国皇城。雅氤殿。
万花相簇,千灯齐明,数乐同奏。大殿之上,一片金碧之色闪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琉璃瓦砖,金玉参柱,数以千计的夜明珠镶于横梁之上,丝竹声袅袅入耳,室内弥散着说不尽旖旎奢靡。
大殿中央,八旗国最小的公主足尖轻点,衣袂翩翩,纷飞旋转。
她,号称八旗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她的名号流传于市井之中久而久之竟成为传说一般的人物。她,曾被兵力国力最强盛的邻国筝国的贝勒看中,许以三百万精骑,十八座城池,五百匹良驹相易之,却被她一口回绝。
她,就是名动天下的八旗国翦月公主,叶婉吟。
青丝轻挽,一支紫金绮罗嵌玉步摇八颗黑珍珠在鬓边微垂,耀目琳琅的流苏给她姣好的侧脸平添一抹光泽,发髻上再无其他装饰,微挽的青丝随着她的旋转一缕缕的滑落耳际,她却毫不在意。一袭素色的雪丝罗衫,上面高调的绣着八凤朝阳图,毫不掩饰的衬出她显贵的身份。
然而,明明略上了脂粉的双颊却依然掩不住那抹苍白之色。她眉眼含笑,目带流光,却无法让人一眼望到底。颠倒众生的容貌下,却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疏离的感觉。
丝竹袅袅,大殿中央少女舞姿曼妙,惹人生怜。
一曲毕,众响皆歇。少女伫足,舞步将歇,垂首立于大殿中央。
然,出席的宦官大臣虽然目带惊叹羡艳之色,却仍然一本正经的端坐在大殿两侧,没有一人敢拍手叫好。
丝竹之声尽散的大殿,呈现出一片死寂,诡异的吓人。
传奇一般的翦月公主一舞毕后,竟然连个掌声都没有,这若传出去,简直比天狗食月还不能让人相信。
然,坐下颤颤巍巍的大臣,不要说鼓掌,怕是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一切,只是碍于正座之上的那个人,那个绯衣似火的妖冶女子。
一袭沐血一般的大红色华缎黑纹锦袍,长达腰际的黑发,如泼墨一般倾泻在脑后。双颊之上,竟是要比大殿中央刚刚舞毕的少女脸色更要白上几分,若说翦月公主是脸色苍白,那么这个女子,便是病态一般褪尽血色的惨白色,然而双唇却红的比那一身胜似沐血般的长袍更要妖艳。纤长浓密的睫毛下,竟是一双不比人类的淡粉色的眸子,波光流转,顾盼而生辉。
似是懒得睁开一般,一双粉某浅浅的微眯着,打量着大殿中央刚刚站定的女子。纤细的玉指撑着额角,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她,便是一年前手刃师傅煞骨长老千代,自立为清水门门主,杀人易如吹灰的绯衣女妖,木苡。
一览大殿之上,竟是找不出一个敢抬起头看她一眼的人来,目光流转回大殿中央的少女身上,腰身微欠,尽管颔首却依然能够被木苡一睹到她脸上的表情。
她依旧保持着她最初的表情,眉眼含笑,目带流光。然而木苡的嘴角却渐渐地扬了起来。
许久,大殿之上传来一个冰冷而又空灵的声音。
“你,很怕我?”
只是转瞬,原来安坐在上座上的女子竟然已经闪身到了叶婉吟身前,然而那一身火色华服却衣袂未动,不曾被风扬起哪怕是衣角而已。
“没有。”
叶婉吟淡淡的回答,声线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静如止水一般。
“那,你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木苡的声音似乎带着调笑,却依旧冰冷没有温度,空灵如鬼魅,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叶婉吟依旧不冷不淡,听闻后缓缓地把低着的头抬起来,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近来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女子的面容。
明明是一张足以惊艳四方的脸,尤其是那双浅粉色的眸子,似乎有水纹涌动,波光粼粼,清澈如一泓清泉,那粉色纯粹的惊人,就连瞳仁竟也是接近于白色的淡灰色的,一眼望去就好似能将人吸入眼底一般,那是一种足以令人窒息的美感。
这双眼,真的人类可以拥有的眼吗,还是说,眼前这个火衣女子,早就已经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早就听闻,天下武林高手与她交手不过三招必然丧命于凝夕剑下,伤口只有一处,当场气绝,并且,不曾有过血渍。唯一有的,便是凝夕剑上如晚霞一般的那一抹红痕。
仅仅是与她一般年龄相仿的女子,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的地步。
然而,纵然心底闪过万千疑虑,却终究被她完美的遮掩住了,只是眼底有那么一丝促狭的情绪闪过,眨眼之间,随即匿迹。
木苡看着她的眸子笑意加深,那种,叫不上名字来的笑容。
“婉吟没...”看着那双浅粉色的眸子,叶婉吟淡淡的回答。只是,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便被突然扼上她喉咙的纤手碾碎在了胸臆中。那只手,带上了十足的力道,颈上吹弹可破的肌肤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涌动在指尖的那可怖的内力。
木苡的手指并未用力,却足以让她气绝于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木苡的眉角依旧带着笑意,声音冷冷的传来。“那..你想杀我?”
叶婉吟水眸中一丝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消逝在眼底,胸臆中残存的气息越来越稀薄,头脑一阵晕眩,眼中淡淡的泛起一层薄薄的死气。
“没..没有..我没有…”
破碎的声音拼尽全力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似乎在为自己做最后的辩驳。
婉吟纤细的手指缓缓地扣住了袖口,尖利的指甲已然挑碎了衣袖的布料,胜雪的皓腕上,指甲接触的地方似乎已经溢出一抹血痕。似乎在挣扎一般,双手剧烈的颤抖着,终于还是紧紧地握住,任由尖利的指甲划破肌肤。
大殿中的宦官大臣早已坐不住,眼看翦月公主将要命绝于此,却终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反抗木苡一下。
“呵呵…呵呵呵…”如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回响在大殿内,扼于叶婉吟颈上的手指倏然松开,移至后椎处。
胸腔再次充斥进新鲜的空气的一瞬,叶婉吟终于敢肯定自己还活着。
源源不断的内力涌进体内,竟是木苡在为她运气疗伤。
“叫做婉吟是么…”又是那个空灵如鬼魅的声音,“八旗国这么美丽的公主,我怎么会舍得让她死在我的手里。”
端坐两侧的宦官大臣们听到这句话都狠狠地颤栗了一下,到最后,他们竟然丝毫看不出这个火衣女子为他们搬弄这么一出到底作何用意,只是那透骨的寒意弥漫的那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