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福°【原创】翻转的地平线

第一版有点BUG 删了重发。

“跟我走。”夏洛克淡淡地，语气却不容拒绝——他也确实很少被人拒绝。
“啊？！”吉姆长大了嘴巴看着这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
“跟我走——如果你不想在这种地方冻一晚上我猜你也不知道哪里有旅店更没有准备住旅店的钱现在这钟点即使你马上开始跑也赶不上回苏塞克斯郡的末班火车了。”夏洛克一口气说完，除了嘴唇在动，脸上还是没有表情，“我邀请你不是因为好心而是因为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可，可是……”看来夏洛克全部说中了，吉姆手足无措，双手绞着t恤的下摆，“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他结结巴巴。
“夏洛克.福尔摩斯。”夏洛克生硬地点点头。似乎应该说句“nice to meet you”？他完全不擅长社交，而且实事求是的说，这也称不上是nice。
“nice to meet you。”吉姆说了。夏洛克已经走在前面，确定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定会跟来。有了一个知情者，他不打算去更衣室了。
“你走得真快呀。”吉姆在身后气喘吁吁地开口搭话。夏洛克没说话，只是停了一会儿等他赶上。
“你是哪个学校的？你们的校服很漂亮。”吉姆又说，这沉默的陌生人和使他不得不拼命追赶的快步而行令他不自在。
“哈罗公学。”
“难怪。”
然后是继续的沉默。还好夏洛克的家不远，沉默没有继续多久。

“我还以为你天生不会笑哪。——我告诉你为啥卡尔没有鞋。”吉姆正色，神神秘秘的说， “因为他有脚气病，蛮严重，要上药的，不能穿鞋！他穿一次性拖鞋来的啦。”
“啊！原来如此。”夏洛克恍然大悟，随即皱紧眉，“那岂不是整个泳池的人都会被传染了。”
“对啊，比赛完了都得脚气咯。”吉姆噗嗤一笑，“病菌活的比人都长。”
这个答案让夏洛克泄了气。原来是一次性拖鞋！难怪井茶都没怀疑什么。他垂头丧气的两手托腮：“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案子呢。无聊，无聊，无聊……”
“案子？你长大后想当井茶吗？”吉姆也两手托腮。
“我比较想当海盗。”
“那，等你当上海盗，也带我一个吧。”吉姆发着呆，喃喃的说，“走的远远的，走到天边去。”
“好啊，我做了船长，你可以当大副。不过你晕不晕船？”
“我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坐着坐着就不晕了吧。”
“哦……坐着坐着就不晕了。”他们相视一笑。吉姆的眼睛迷迷蒙蒙的，睫毛半掩住瞳仁——他困了。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就得送你去坐火车。”夏洛克打开衣橱拿出一件长睡衣，“去冲个澡，给你穿这个。”他的房间配了个单人浴室。
“好……可以洗澡，真是求之不得。”吉姆立刻踢掉鞋子，随即拎起来远远的扔到角落，“……跑了一天可能有点味道。”他难为情地抓抓头，把袜子也扒下来团成一团，准准的扔到鞋上。
吉姆一手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一边扯起长睡衣的下摆：“这好像是小姑娘的睡衣哪。”。古典式的儿童睡衣——天蓝色的棉布袍子，配着雪白的大翻领，领口缀着个细细的黑丝带花结。“穿着它跪在床头做睡前祈祷再合适不过了”，妈妈买下它的时候一定是这么想的。
“所以我都没穿过。”夏洛克打量着他。那袍子对吉姆来说实在太大太长了，下摆直达脚踝，袖子没过手指，他在这晃晃荡荡的大袍子里显得更小更瘦，没有宗教气，倒是很像故事里爱捣蛋的小精灵。 “你还少一根仙女棒。”夏洛克拿过小提琴的琴弓塞在吉姆手里，走进浴室，可当他出来的时候，吉姆还坐在床边。
“不睡吗？”折腾了一天夏洛克也困了。
“我是在等你出来告诉我，我睡哪啊？”吉姆指着床，“只有一床被子，一张床啊。”
“那是自然啊，我又不是开旅馆的……不是很窄……”说是这么说，那床严格意义上还是单人床。
“……万一我睡着了把你踢下去……”吉姆斜睨了夏洛克一眼，但随即揭开被子钻进去，“……你不会踢我吧？”
“难说。”夏洛克继续擦着头发，打了个大哈欠。他的头发相对来说比较难干。“我还没试过挤着睡。”
吉姆没吭声。沾枕就睡着了？夏洛克回头看——没有，他正大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夏洛克停止擦头发回看他：“怎么啦。我不会踢你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吉姆的眼睛一瞬都不瞬。
“我就是想问点情报而已……也问到了。”夏洛克摆摆手，把毛巾收起来挂回浴室，也钻进被子。还真是有点挤，肩膀压着肩膀才不至于掉下去。吉姆翻身面对夏洛克，腾出更多的位置给他。
“喂，夏洛克！我要是个女孩的话，一定会嫁给你的。”像是玩笑话。
夏洛克付之一笑：“那可不好……想嫁给我的人有点太多了……”
“哦。这样啊。你都有女朋友啦？”在这个年纪，这样的话题总是能引起隐隐的兴奋。 “才没有，我不喜欢女孩子们，她们都很笨，很无聊。”
“你喜欢聪明人？”
“越聪明越好。那样才不无聊啊。”夏洛克也翻了个身，对着吉姆，这样各自分配到的空间是最多的。
“那我就当个最聪明的人……然后呢？怎么算不无聊呢。”
“……”夏洛克也被问住了，他想了很久，也只能说，“大概就是一起玩聪明人的游戏什么的吧。”
吉姆的睡相糟透了。他好像把夏洛克的脑袋当成了泰迪熊之类的玩意，固执的一次次把它死死搂在怀里，每隔一会儿夏洛克就被惊醒一次。
“我很聪明的……”
还说梦话！夏洛克又一次把脑袋从他两臂间拔出来。聪明个鬼！再聪明我也不要再跟你睡一起了！夏洛克愤愤的翻身。


肉毒杆菌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不长皱纹，还可以让人直奔地狱，这是上天赐给的武器——他只是偶然去找一个当皮肤科医生的远房叔叔，也只是顺手打开一盒针剂。“不可以乱动，那是毒药！”
太好了，要的就是毒药！吉姆盖上盒盖的时候藏了几支到衣兜里。他装作好奇又惧怕的样子一点点把关于肉毒杆菌的一切都从叔叔嘴里套了出来——卡尔的生命从这一刻开始倒数。
扔了自己的鞋子，穿上卡尔的鞋躲在厕所里，绝妙的计划。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的小码烂球鞋跟卡尔的死有什么关联，只要老师和同学一走，谁会想到唯一的谋杀证据就穿在他脚上？
吉姆连续一个月没有吃早饭，一点点省出从伦敦回程的车票钱，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听闻卡尔死讯时的惊愕、看到校车离去的茫然，直到这反应变成条件反射的本能。
井茶比他想象的要草率。这已臻化境的表演只有夏洛克一人看到——还不算太可惜啦。吉姆掂着手里的鞋子，一次性拖鞋！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不完全是假话——卡尔确实因为脚气变严重，穿着一次性拖鞋上学过。他那么憎恨卡尔，恨他的一举一动，于是也记得他的一举一动。
恨有这么巨大的能量。最深刻的憎恨可以造就最完美的杀戮。恨可以驱使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痛下杀手，也可以驱使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投下原子弹。这可比用病毒入侵这里入侵那里有趣的多。
这让人爱死了的能量。吉姆一直想再来一次完美犯案向夏洛克证实自己的聪明，可是没有恨带来的力量他办不到，这次入狱就是证明。——就连监狱里那些肆意凌辱他的罪犯他都提不起劲去报复。他一直把他们统统都当成夏洛克，他怎么会恨夏洛克呢？他现在甚至连卡尔都没那么恨了。没有卡尔，他也不会遇到夏洛克。
他把鞋放回原位，按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随手敲了个“恨”字。
“我恨我的妈妈，她赶走了我的男朋友！”
“我恨我的老师，他罚我扫一礼拜厕所！”
“我真想杀了我的老板……”
“恨……”
”恨……“
世界各地的人都藏在电脑后面通过各种恶毒的语言任意宣泄。
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吉姆狂喜地扫视屏幕。那些文字背后跳动的一颗颗心脏里面装满了新鲜的、潜力无限的恨意，就像一个个香槟酒瓶，一旦拔开塞子，那让人爱死了的巨大能量就会“嘭”的一声喷出来灌满酒杯。冰冷、甜美、后劲十足，等不及想尝一口。
吉姆重新申请了一个邮箱，然后一条条回复过去：“我教你摆脱。”后面留下新的邮箱地址。 ——任意拣选气泡最足、口味最怡人的香槟，他将一瓶瓶开启它们，喝到烂醉。
你一定乐意与我共饮吧？夏洛克。
我发现了一种聪明人的游戏，你一定乐意参加吧？夏洛克。
他一口气回复了百十条留言，然后敲出“夏洛克.福尔摩斯”。
化学天才。奖学金。获奖名单……吉姆盯住一张夏洛克手捧奖杯的照片。
现实中的夏洛克比起幻想中的他更加像个完美的幻想。吉姆直接按掉了显示器。变黑的屏幕上立刻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脱离了那个虚拟世界的他。单薄瘦弱，两眼空洞，脸色苍白的他。吉姆伸出双手缓缓拂过自己的眉毛，试图抓住一点什么。
他清楚地知道，在任何正常的领域自己都永远无法再和夏洛克并肩。他辍了学，进过监狱，还……还……吉姆痛苦的闭上眼不愿再继续想。他和那个头顶各种耀眼光环，像个王子般的翩翩少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直都不是。那次相遇只是两条直线偶然的交汇。而代价是，穿过那一个交点就必须背道而驰。
吉姆喜欢数学。那是一个纯白的世界，那里没有痛苦，只有抽象的数字与符号，一切严谨，精确，绝对，纯粹的理性。要想从中获得愉悦，除了脑细胞不需要任何代价，而脑细胞正是吉姆最乐于付出的。
可是凡事都没有绝对，这个世界也没有纯粹。
吉姆看着屋顶石膏板缝隙的一个个交叉点——那是一次次永不能回头，永远无法复制的相遇。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条最简单的数学定理泪流满面。

化学曾令他兴奋着迷，现在不了——当记住了所有已知的元素与分子式的时候。
航海曾令他无比向往。现在也不了——当这个世界已经被人踩了个遍的时候。
哲学只是完全无实际意义的自相矛盾和自寻烦恼。
文学只是把简单的小事说得让人头大的一门技术。
当通过生物化学了解了人只是一堆脱氧核糖核酸复制出来的玩意儿、而情感都可以通过药物作用催生的时候，连活着都让人觉得没有意义了。
需要未知。需要意外。需要谜题。需要不可控。
为什么没人在台上放个定时炸弹、或者在香槟塔里下毒什么的呢。
夏洛克知道如何成功的安装炸弹、如何成功的在香槟塔里下毒。可是那有什么意思？出题人自己没法从已知的答案里获得任何乐趣，只能白白娱乐了他人。这种“无私奉献”费力不讨好的事不是夏洛克干得出来的。
要是谁来“无私奉献”一把就好了……
他每天都读报，可是每天报道的有限的案件中有99%都是斗殴、抢劫、车祸、临时起意……连一目了然都算不上的东西。
难得与女校联谊，空气里都能嗅到荷尔蒙的味道。幼稚的夸耀与早熟的卖弄风骚，那些男男女女简直是一群竞相抖动尾翎的孔雀。他没兴趣知道dior又出了新款香水，也没兴趣知道本季巴黎时装的流行趋势，他更不想管舍监沾上了大麻、足球队的守门员是GAY这种琐事，可是这一切都通过他的瞳孔、鼻孔、耳孔往他大脑里钻，然后大脑自动地进行分析得出结论——永动机是存在的，那就是他的大脑。
夏洛克站起来向洗手间走。他知道同宿的赛巴斯提安这时正躲在最里面的隔间里吸烟。
尼古丁。他知道这东西的千百种危害，也知道这东西的唯一好处——稳定情绪。
赛巴斯提安惊讶地大张着嘴巴看着夏洛克从自己最贴身的口袋里拽走烟盒拿了一支烟，但良好的教养使得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打着了火。
夏洛克的第一支烟是在强烈咳呛中坚持一口气吸完的。他都快把肺咳出来了。头晕，恶心，口苦，视野模糊，看到的每样东西都被添加了一道彩虹描边。他扶着墙把烟蒂扔进马桶冲水，徒劳的干呕了一阵，按住太阳穴抵御晕眩感。难受。难受的要死。没有所谓的镇定效果，不过大脑终于不再去管周遭的杂七杂八转而全力对付肉体的异状了，所以还是值得的。
夏洛克眼神失焦，看着加了彩虹描边的天花板。这样下去他将怎样？也许有天他会为了使大脑停转而向它开一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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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真是高兴极了。有人找到他，出了一笔钱收购他为之入狱的那套病毒程序。他不关心那些人买去做什么，他只知道那张支票上的数字让他离夏洛克近了一小步。
他租了一套舒适的小公寓，然后哼着《勃兰登堡协奏曲》走进一家服装店。
互联网是最伟大的发明。电脑屏幕就是对着夏洛克开启的一扇窗——找一个名校优秀生的资料只需要敲敲键盘！看看他拿过的证书和获得过的荣誉再加上一些相关搜索，夏洛克的生活立刻在吉姆的眼前活灵活现。小提琴后面跟着协奏曲，协奏曲后面跟着巴赫，然后鼠标点两点就能听到夏洛克熟悉的旋律，比地铁路线图都要清楚。
吉姆瞅着穿衣镜里自己的样子，他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一丝不苟的西装头，雪白的衬衫，合体的西服，俨然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了。他挺挺胸，抬起下巴，拉拉衣襟，模仿着印象中夏洛克的举止，学了一阵忍不住咯咯笑起来，躺到沙发上打了个滚。
就是这样！钱！更多的钱！钱可以搭出一条通往夏洛克的阶梯。他起身去调大音箱的音量，巴赫小提琴协奏曲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这首是柔板，下一首是“很快的快板”，他跟着节奏跳起不成样的小步舞——夏洛克知道的他也要知道，夏洛克会的他也要会，而且都要做得和夏洛克一样好。
吉姆拍拍脑门，从一大堆购物袋里拎出一件睡衣来。天蓝色、雪白大翻领、有黑丝带花结的古典式儿童睡衣，找它还真费了一番功夫，另外还要避开别人诧异的眼光——毕竟他都快成年了。钱连回忆都可以复制。他轻轻搓着睡衣柔软的棉布。
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不急，还有的是时间。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吉姆打开了电脑，一头扎进了他最爱的互联网世界。邮箱里渐渐多起来的求助都是等着他去伸手捡起来的金镑。在这儿，没人怀疑他的能力，没人知道他的年纪，没有面试和盘问，你出钱我就出点子，最好的点子就换到最多的钱。他喜欢这样简单的交易，比原始社会以物易物都单纯痛快的交易。
蠢人们不得不来买他的脑细胞，他可是货源最充足的供应商，而且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病毒？没问题。报复？没问题。犯罪？管他去的！又不是我动的手！
夏洛克，我为了你可以出售一切。吉姆关了邮箱，看着屏幕上夏洛克的照片。亲爱的夏洛克啊。
我要当个最聪明的人。然后呢？
一起玩聪明人的游戏什么的吧。你想怎么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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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发过来的证件照是……夏洛克！他拼命地揉眼睛，以确认自己不是想他想的发了疯。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只是无聊中随手打发一个小烟鬼，连价钱都是随口开的。滚动鼠标查看所有的对话— —呸！这都是顺嘴胡说了些什么啊！假想过无数种重逢场景，却没想到竟是这样！
吉姆真想狠狠地甩自己一耳光。可由不得他多想了，屏幕上刷出一行问号：“为什么不说话了？我怎么拿到那本护照？”
“给我一个妥当的地址，快递发货，货到付款。”吉姆只能打起精神。
“要是我拿到护照不给你钱了……”
“护照上登记的名字突然变成通缉犯或销了户的死人……由你任选。”网线另一端打着字的确实是夏洛克。吉姆打出这个回答的时候笑了——我很聪明。也很强大。而且现在轮到我来帮助你了。
他恋恋的看着屏幕上的字。虽然是完全失败的重逢，虽然只是这样隔空交谈。他也想时间再过得慢一点，能多留住夏洛克一会儿。
“你喜欢什么牌子的香烟？”想不出任何有建设性的话题。
“为什么问这个？”
“我有给合作愉快的客户附送小礼物的习惯。”
“有趣的习惯。B&H。”
随着送货地址与银行账户的交换，交谈彻底结束了。失败的胡说八道也好，一桩小小交易也好，还是关于B&H的小情报也好。对话窗口那头没有了夏洛克。
吉姆一直学着努力摆脱网络世界的空虚感——提款机里吐出的钞票总是真的啊！可是这一刻空虚突如其来，迅速占据了他的心。那一行行的对话全都是0和1组成的毫无感情的代码而已，没有声音没有温度。
如同在水上写字。写一行消失一行。写一笔消失一笔。无声的开始与虚幻的结束，最后唯余指尖的冰凉。
吉姆把帽檐压得低低的。他穿着快递员的制服，手里捏着装了护照与一包B&H的小包裹——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再多了，烟草高昂的消费税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请签收。”吉姆不敢抬头——在他的设计中，再见面应该是在拥有了一个与夏洛克对等的身份的时候，在衣香鬓影的酒会之类的地方，以最风度翩翩的姿态对夏洛克SAY HI。
而不是什么tm的快递员啊！
可是怎么能放弃一个面对面的机会？他盯着夏洛克签字的修长手指，他衬衣敞开的两颗纽扣，和脖子侧面一个幻想中亲吻了无数次的棕色小痣。再怎么努力地看，还是全无真实感，除了递包裹的时候手指与夏洛克的手背轻微的一相碰。
“谢谢。”收件人与快递员的对话只能言尽于此。
忘了这个快递员吧。夏洛克。最好连同那个11岁的穷孩子都忘得一干二净。
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以这样恼人的形式。
于是不得不一次次抹杀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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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回到宿舍，打开小包裹。
护照上他的身份是一所三流大学的法国留学生维克多——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名字。那个人所言不虚，这是一本货真价实的护照。他抖了抖包裹盒。连烟也按约定送了，还用礼盒纸郑重其事地包起来——浅粉色，印满淡淡桃心的礼盒纸，这是什么恶趣味？他把烟、礼盒纸连同快递单据都仔仔细细看过，想多了解一点这个神秘人，可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除了签字难看到无法辨识、是个左撇子之外。发货地址还真是成人用品店！夏洛克一阵尴尬，连忙把那单据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一个喜欢开玩笑、滥用颜文字、收钱帮人出主意的人——自杀、骗保和用小手段买烟？他没法不付帐给这个把随口答应的“小礼物”包上粉红色包装纸送来的人。这几乎是散发着令人感动的温度了——虽然夏洛克极少感动，虽然这人做的事完全与“感动”和“温度”无关。
应该是个男人，遣词用句反映出意外的温柔与关怀，对待人的态度就像个热情的杂货店老板招呼客人“今天买点什么？”一样。看来他对每一个来咨询的人都是如此。温柔热情的教人自杀！真是有趣。
羡慕他。羡慕的要命！那个人的生活该是多么快乐啊！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难题等着他解决，而不是坐在教室里发呆！相形之下夏洛克觉得自己的生活更加难以忍受了。干嘛不能像那个人一样，随便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架设网站我也会啊。网络搜索我也会啊。出点子我也会啊。没有毕业证书又怎么样？那个人难道怀揣一张剑桥牛津的毕业证才能做这些？
夏洛克退学了。他选择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毫无预兆的直接出走。
那张护照比想象中的更有用。不仅可以用来买烟，还可以用来租房子、开银行账户！夏洛克在成功用这个身份租来的老旧半地下室里大笑着，把那张护照亲了又亲——那未曾谋面的陌生人给了他一把通向自由的钥匙！麦考夫怎么会想到他养尊处优的弟弟正以一个法国人的身份窝在一个半地下室里呢？哈！
随心所欲的新生活，马上开始吧！他打开电脑看着崭新的网站。那个人好像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手段就吸引了大量的求助者，并且靠着口耳相传轻易立足。
嗯……还是得写点什么展示下实力。夏洛克点起一支烟帮助思索，灵机一动：就从分析烟灰开始好了——知道 200多种烟灰的特点，好像……也蛮厉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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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好几宗生意都失败了，原因是求助人进了监狱。他仔细反思自己曾给出过的方案——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当年对消失的运动鞋不管不问的井茶近年来也没有什么长进。是被盯上了？可是也没人来过问他。
不用怎么费力就查到了答案。
该哭，还是该笑？聪明人的游戏开始了，他总算是与夏洛克一起玩聪明人的游戏了——只是完全同他理解的方式相反。
努力搭建的、通往夏洛克的阶梯一瞬间就轰然崩塌，掉落到比之前更加天差地别的距离。
比穷孩子和阔少爷更远的距离。
比无业游民与名校高材生更远的距离。
黑与白。天与地。南极与北极。
吉姆看着自己的双手，多年来他一直保持这双手的洁白。除了罪有应得的卡尔鲍华，他没有让这双手亲染过任何罪恶——全是为了夏洛克，否则所拥有的会比今天多得多。
可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再强大的力量又有什么用？夏洛克不稀罕！上流社会的繁琐礼仪、锦衣华服宝马香车……吉姆所一直追寻着努力着的一切，都被夏洛克全然抛弃了。
吉姆扯开华丽的落地窗帘，眯起眼睛极目远眺。夕阳下的地平线是天和地在众目睽睽下的亲吻——那是事实上并不存在却亘古不变的海市蜃楼。
苦心经营的王国也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再次与夏洛克相视并肩的愿望也不过是幻梦而已。
眼泪折射了光线，地平线在他眼里变成了无数根。
无数根地平线——无数个不存在的交汇，无数个不可能发生的吻。
吉姆缩在地下室的时候，夏洛克在华丽别墅里远眺。吉姆终于也拥有了华丽别墅的时候，夏洛克却一声不吭的躲进地下室。
来来回回颠颠倒倒。抹杀多少次再重来都是错过。
如果一个对手才是你所要的，除了全力与你对抗，我别无选择。亲爱的夏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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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摸眉毛算是个梗吗？

为毛觉得莫莫出身不好？andrew演起绅士来可不是现在酱的。

---------------------------我真的要精分了--------------------------------
夏洛克确实一时不记得那双鞋，直到化验室的门被推开。
他不记得一双20多年前的旧鞋，可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对极具特色的细长眉毛呢？尤其是，它们还被细细的描绘过了。
他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原来20多年前就被吉姆骗惨了！吉姆留着那双证明他栽了大跟头的鞋子，20多年后又送过来嘲笑他，用一条人命逼着他承认当年的失败，甚至明目张胆的现身！如果当场指认吉姆就是罪魁祸首，就等于全盘接下了这个巨大的嘲讽。一旦承认与吉姆相识，一场悬案马上变成用人命开玩笑翻老账的闹剧，自己会否受到牵连也未可知。
得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能跟吉姆扯上任何瓜葛。“GAY！”夏洛克迅速抓住最惊人的一点，成功使在场所有人陷入尴尬和无措，然后他意外的看到吉姆脸色瞬间转为惨白。那不是装的。没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流向。
一眼对视，吉姆的目光直盯过来，钻入瞳孔最深处。时间过了20多年，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依然大的出奇，让人无法忽视其中蕴含的任何一种微妙情绪。没有一个罪犯应有的狡猾恶毒，没有意想中的嘲讽，里面全是深切的悲哀——像一只被射中濒死的小鹿般绝望的眼神。
真挚浓烈的情绪会具有感染力，夏洛克的心在那瞬间好像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摸了一下，猛然紧缩。
分明是有意展示，为什么如此害怕被揭穿？难道他真的很爱茉莉？绝对不是。距离那么近，只用听都能确认，吉姆拍在茉莉背上的手力道虚浮——那是在强忍内心的排斥。
没法再详细研究了，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秘密，夏洛克此刻只想尽快把眼前这个令他极不舒服的人赶走——未尝失败的他面对一个大失败的活证据，比那个被绑着炸弹的人质更慌。
吉姆总算走了。无心去管吉姆莫名其妙表现出的恋恋不舍，夏洛克只顾得上松一口气。吉姆留下的电话号码可以证明自己不是胡说八道，还可以把茉莉也打发走——女人的第六感最是敏锐，尤其是涉及到感情方面。谁知道她能看出些什么？
“这是我的第一案。”他装作突然醍醐灌顶的样子，勉强朝华生微笑，说了顶光彩的那一半真相。
意料之中，再次成功获得了华生的称赞，可心里还是极其不舒服。悲哀的棕色大眼睛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抹不去，甩不脱。
为什么会有负罪感。明明我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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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把自己反锁在巴茨医院的洗手间里，放开水龙头洗尽铅华。
哗啦哗啦的水声掩盖了几声压抑的哽咽，眼泪一流出来马上就失去温度。
茉莉砰砰的拍了很久的门，最后终于离开了。
拼着把命都交到了夏洛克手上，换不来多一次回顾。这比立刻被井茶拖走都要难受百倍。手机上传来的讯息显示夏洛克想起了那双鞋，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憎恶，无他。
越是拼尽全力试图重来，后果越是万劫不复。一直忍着没有去接近夏洛克，正是因为害怕这个结局。
起初他怕踩脏夏洛克的地毯。
后来他怕夏洛克嫌恶他进过监狱。
再后来……
要不是华生的出现狠狠推了他一把，可能一辈子都要这样怕下去，等下去，盲目的努力下去。
那样也好啊。总强过今天——手心里小心翼翼捧了20多年的脆弱幻梦，被夏洛克一个眼神击得粉碎。
吉姆发了条短信放了人质，抬头看看镜子，看看自己作为一个罪犯可还像个样子——证据全攥在了夏洛克手里，几时上法庭他说了算。
谋杀判多少年？绑架投弹判多少年？二罪并罚，马上就是一个永世不得翻身。
夏洛克啊。以后都不能哄你开心了。
如果你觉得我入狱还能叫你开心一次的话，那就随你吧。
可惜了那几颗胶囊。吉姆苦笑了一声。复合维他命和巧克力——今后再也没有人用这么有创意的方式逼你吃维他命了呢。夏洛克。但愿那个医生做得更好。
吉姆打开门走了出去。只穿了一件T恤，夜风很冷。他抱紧了肩膀——夏洛克再也不会跑过来拉他去躲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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