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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武林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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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昼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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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看守山门的日子结束了,武幽和独孤羊回到了海角尽头的十三剑门。他们走得很慢,独孤羊在转过最后一道弯口时又看了一眼浓雾弥漫的海,就像再也看不见它似的。
“放心,以后还会轮到你的。”武幽说。
独孤羊轻轻地点头。

武幽想起三个月前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暗自苦叹这漫长的日子何时是尽头,而今却如此不舍。这便是小时候父亲常说的“来时不情愿,去时舍不得”么。

生命,是如此难解呢。

回到两仪角后,兄弟们又围在大师兄身边谈笑风生。久未见笑容的师父见了这场面,也淡淡地笑了。三个月来武幽从送饭的弟子口中得知了不少父亲脾气越来越坏、精神每况愈下的消息,但每晚父亲练剑时都精神饱满,毫不令人担心。而现在白昼里的父亲却不同于晚上,看上去竟比昨夜消瘦苍白了许多。


这大概是错觉吧……

但他立刻有了另一个念头:会不会每夜月下练剑的那个父亲才是错觉?

就在这时,正下山去看守山门的十师弟和十一师弟中途折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消息:山下,蜀山和丐帮的人正闯上山来。

武渊坐在椅子上,仍端着茶,冷笑一声。

蜀山与十三剑门的不和,起初是出于对道法剑术的理解和修习方法不同所致。自从百年前的一场关于武道的大辩论之后,蜀山就与十三剑门分道扬镳了,前者讲求以人御剑,后者却要以剑御人。蜀山斥责十三剑门只逞匹夫之勇,偏废正道,再下去只会渐入魔道而不能修仙。而十三剑门则嘲笑蜀山泥古不化,枉抱“修仙”的幻想,其自诩正道的说辞也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后世史家大多认为,若不论神秘的最后一剑,蜀山法术尚在十三剑门之上,其门派规模也远胜十三剑门十余倍。但过于强大的最后一剑虽不能使十三剑门成为武林正宗,却足以让天下人对他们的敬畏胜过对蜀山的拥戴。


数十年的太平使得两派的人少有过招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丐帮帮主案件之后,蜀山掌门元机子因被武渊一脚踢飞,颜面大失,竟在上个月去世。去世前传位于他的师兄元坤子,并托付师兄一定要打败十三剑门的剑法,重振蜀山。


元坤子于二十年前的比试中败给师弟元机子,失去掌门之位,于是闭门苦心修炼。人们皆以为他虽当年败北,今日功力应当已在元机子之上。而今掌门临终托命,二人冰释前嫌。师弟含笑而终后他就前往两仪角挑战十三剑门。

有人说元机子当日不过是一时疏忽而被踢飞,单论武功未必落于下风,这次元坤子胜算更大。


29楼2013-01-02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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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比武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但是人多势大的一方常常能迫使对方接受自己提出的决斗,这也就是蜀山和丐帮此次劳师动众精锐尽出的原因。丐帮要为帮主之死讨个公道,恰好蜀山也想从十三剑门手中夺回剑术正宗的地位。二者不谋而合,心照不宣。


    武渊出门迎接,并当即约定,就在他们所站的地方比武。这块地只有百步见方,旁边就是悬崖。

    元坤子没有想到武渊居然把决斗的事情看得如此随便,不禁心头火起。

    本来按照规矩,双方应该先尽主客之谊,约定时间地点再行决斗。可是这一次武渊的反应让他们感到不对劲。十三剑门的徒弟们也觉得,师父的心性越来越凶悍了——不仅不再把弟子们放在眼里,任意打骂,甚至在最值得尊敬的高人面前也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元坤子面不改色,点头同意。武渊立刻退后十步,左手紧握剑鞘。元坤子见状,闭目运功。双方都在等待对方的出击。相持一阵之后,武渊突然向对方冲过去,元坤子仍紧闭双目。就在武渊冲到他面前的刹那,两条白光同时亮出,相抵。

    不过是两条铁片,撞击时竟发出爆裂般的巨响。

    武渊展开了十三剑门最凌厉的强攻。元坤子不急不缓,稳稳封住他的来路。双方剑来剑往相持不下,很快便斗至第十二回合。武渊凌空发出快如闪电的一击之后,借着那股力量飞身而走,稳稳地落于悬崖边上。

    出人意料地,他收剑入鞘。

    元坤子闭目站立在刚开始比武时的地方,神情禅定自若,令观战的众人无比佩服。武林中能接完十二剑的人已是凤毛麟角,更不用说连地方都不挪。当然,众人明白接下来就是第十三剑。面对如此毫无破绽的强敌,武渊绝不可能像上回那样只是把他踢飞而已。

    武渊再度把手抚在剑柄上——拔剑。


    30楼2013-01-02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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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坤子闭目,周身未动。众人皆大骇,他们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剑,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寂静的剑。决绝的刺击沉默得就像死神冰凉的手指,瞬间已逼至元坤子胸前,他依然纹丝不动。
      此时武渊已经一剑刺入他的胸膛。元坤子双眼猛然睁开,那眼神中不仅有剧痛,更有难以置信:自己怎么可能会没有觉察到对方的攻击?

      但什么都晚了,他就要死了。

      元坤子拼尽全力推出双掌。武渊用左掌挡下,整个人立刻飞了出去。
      被震飞的武渊再次在崖边停下,右手似乎想要抓握什么东西,才发现剑已离手,还插在元坤子的胸前。元坤子倒下了。
      武渊的神情忽然变得恍惚,他似乎也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转眼间,他的面色暗淡了下来,目光疑惑地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元坤子。这时元坤子的弟子们都簇拥上来护住师父,拔剑相向。武渊朝他们走去,脚步有些飘忽不定。

      一旁的武幽神色大骇,他认出这是每夜父亲练剑时所走的步法。此时武渊已经靠近了对方。三步之内,就会有人血溅当场。

      “父亲!比武已经结束了!”他大喊。
      武渊仍朝着元坤子的方向移去。

      “小心!”武幽大吼一声,可是已经晚了,元坤子的一名弟子没有防备,已被父亲一掌打飞,手中的剑也已落在他手上。


      另几位蜀山弟子立刻与武渊拼杀了起来,仅几个回合就落于下风疲于自保。丐帮的几位长老纷纷加入战团对武渊展开围攻,竟不能伤他分毫。苦战良久后众人渐显劣势,武渊手中的剑就像一个大漩涡,把他们紧紧缠住不得脱身。他出剑越来越密,招式越来越快,在这样密集的攻击下,众人已没有施展轻功撤退的间隙。那柄剑就像一条白蛇,越来越紧地缠住了所有人。武幽看出父亲用的就是他每夜所练的剑法,他隐约觉得这是要他们所有人死在这里。


      众人已无退路,绝境之下的他们断绝了撤退的念头。战斗变得疯狂:被围攻者处处占据主动,杀向围攻他的人;而处于劣势的一方,其战意却比优势的一方更旺盛。然而力量的悬殊使得围攻者的战阵注定无法维持太久,眼看就要被漩涡中心的狂蛇撕碎。


      一名蜀山弟子大喝道:“撤!我断后!”

      这是要丢卒保车,他做了这个决定,便是要去当那颗卒。

      他的声音立即吸引住了武渊的进攻。仅两招之内他手上的剑就被挑开,紧跟着就是一道白光刺来,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映得白茫茫。这时出现了一声极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元坤子竟然把胸口的剑拔出,替弟子挡开了一剑,也因用力过猛而多处经脉断裂,血溅数尺。


      武渊站在那里,元坤子的血把他从头到脚泼成了个血人。

      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只见武渊忽然把剑扔掉,呆滞地凝视着元坤子的脸。武渊满脸是血,元坤子却显得容光焕发,仿佛生命临在他的头颅上,相比之下武渊反倒像个死者。

      旁边的一名蜀山弟子冲上前来扶住掌门。

      元坤子轻轻推开徒儿。他轻皱眉头,就像在攥住自己的最后一缕思绪:“该倒下的,就让他倒下吧。”
      说完,他就像一块石头般倒在地上。

      武渊用手捂着脸大叫起来:“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紧接着他倒退几步,瞪圆了眼睛:“凶险的剑法!”

      “不用再装模作样了!你们十三剑门的修行早就堕入魔道,你杀了我师父,就拿命来!”刚才那蜀山弟子说罢挺剑就刺。

      武渊出于自卫本能地一扬手,那人顿时被弹飞了出去,跌下悬崖,拖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愣愣地看着那名蜀山弟子坠落的那处悬崖。其余的人纷纷拔剑警戒,谁都不敢靠近。

      半晌,武渊忽然疯笑起来。


      31楼2013-01-03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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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下山而去,他们抬走了元坤子的尸身,将他以蜀山掌门之礼埋葬。元坤子此番前来比武之前下了一道明令,倘若自己身死,弟子切不可为之寻仇。弟子们知道:在元坤子看来,匡扶正道绝不仅仅是在道法修行上保持正见,首先要不怀仇恨、不怀嫉妒。师父多番教导过:世间本无善恶,报复和嫉妒是最初的恶;因此宽恕和慈悲才成了最高的善。

        本书的开头已经说过,武林史不会承认这里所说的故事,但有趣的是:江湖上每一本武林史的第一页,都是从元坤子之死写起的。一个真正的历史家修史所依靠的不再是眼睛,而是对历史的嗅觉。每一个人都隐隐嗅到:元坤子之死是一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仿佛一个曾有的世界随着他的死而跌落了。


        但当时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它被另一事件的光芒遮蔽:他死于第十三剑之下。自从百年前不周山一役中第十二剑横空出世,一剑击穿不周山使者咽喉之后,这“最后一剑”也已沉寂了百年。如今这一绝招重现江湖,是为第十三剑。


        在过去的三百年内,这一剑只出现过六次。每次电光火石的一击之后,它就会再度沉默,而武林中则会掀起一场武功上的飞跃。元坤子是这一剑的第七个牺牲品。武学的每一步进展总是以血为代价,万物皆于战争中竞相灭亡,唯有武学在战争中不倦地壮大。当武林在纷争中奋进了几十年,几乎就要赶上最后一剑的威力时,它又会重现,犹如残酷的神饮下最高贵的血,并将武林抛进新的动荡和变革。这样的历史已经重复了六次,剑谱上的剑法也由六式增至十二式。在第十三剑姗姗来迟之前武林也已平静了几十年,史称“不周山治下的太平”。


        后世史家公认这数十年的太平为武林的鼎盛,尽管这恰是武学的停顿。历史上有两种时代:不是好的时代与坏的时代——而是不好不坏的时代,与既好又坏的时代。当人们认为再没有比宽容更高的美德时,就会倾向于前者;而当人们认为存在着比和平更高的善恶,就会倾向于后者。


        可叹武林英才辈出之际,恰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时。


        尽管无人敢忘记最后一剑的存在,但那巨人般的神力,天命般的时刻,在漫长而松弛的岁月中已经成为传说。如今它复活了,它再度让每一寸空气仅为它而战栗,仿佛整个武林仅为这一声孤独的惊雷久候了百年。


        这一剑,再次成为目的与命运。


        只有一人注意到了深藏在璀璨光芒背后的危险,他就是武幽。武幽越来越担心父亲,他意识到: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出父亲每夜的剑影,杀元坤子的那一剑,以及那几乎将蜀山和丐帮众人置于死地的剑法。


        就在众人下山后的那一夜,武幽从噩梦中惊醒,梦中是元坤子的死,满脸是血的父亲,还有父亲的呐喊:“凶险的剑法!”梦的结尾是一阵怪笑——不是父亲的,几乎像是从自己心底里跳出来的恶鬼的笑声,又像是从天上传来的。


        32楼2013-01-04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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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床出门。父亲在月下练剑,道道剑光都没有声音,这就是元坤子何以竟无法听到父亲的剑。这究竟是什么剑法?武幽默默地看着。一会儿后,父亲收剑入鞘正欲回房时他走了过去。

          “父亲……”可能是由于之前都被这凌厉的剑法所震慑,这是他第一次在夜里主动和父亲说话。

          父亲停下脚步看着他。
          “父亲,这就是白天杀元坤子时所用的剑法吧。”
          “嗯?”父亲的脸色有点疑惑。
          “难道父亲不记得了么?”
          “谁杀了元坤子?”

          武幽盯着父亲的脸,几乎要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父亲。在凝望着月光下这张脸的刹那,他的脑中浮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会不会白天和夜晚的父亲其实本就是两个人呢?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

          父亲这时说话了:“哦!对了,我和你说过么?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元坤子决斗,把他刺成了个血人。”

          武幽的脸变得惨白。
          “傻小子,怕什么?那不过是个梦罢了。”父亲又说。
          武幽呆立在原地,勉强地朝父亲笑了笑:“是的,不过是个梦。”

          父亲走后,武幽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门栓紧,倒在床上,只觉得脊背发凉。父亲是在梦游中练剑的。连续三个月,每晚,梦游。父亲与元坤子决斗的时候也是在梦游。正因为此,当元坤子的血溅到他脸上,他被惊醒时才惊呼自己怎么使出这样凶险的剑法。

          是的,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武幽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浑身僵硬,漆黑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屋顶。他睡不着,也几乎不敢睡。前所未有的恐惧压迫着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渐渐地天快要亮了,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武幽朝窗口望去,是独孤羊。

          看到她,他觉得心里平静了些。

          独孤羊在崖边的树下坐下,她在等待太阳升起。在雾关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早早起床等着看日出时的海。那时武幽刚从父亲那里学剑回来不久,还在熟睡;如今在他的睡眠中,已没有安全的梦乡了。

          他拉开屋门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两人都不说话。

          武幽的心平静了下来。太阳照在他脸上,他的目光扫过独孤羊被朝霞映得通红的脸,感觉身旁的这个生命就像海一样宁静深广,仿佛她的身体里也盛着一片海。心情放松后,不一会儿他就有了倦意,回房间去了。

          可是独孤羊却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她有不好的预感。


          33楼2013-01-04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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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不错


            IP属地:美国34楼2013-01-05 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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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便可以在醒着的时候把父亲梦里的剑法传给独孤羊,就看她是否愿意学了。

              唯有如此,独孤羊才能在师徒二人皆是完全自觉的状态下学习此剑法,她在使用它时才不会有危险。父亲的性情变化若不是练剑时被心魔所摄之故,那就是当天夜探不周山时中了迷障——若如此则是最可怕的灾难,自盟主总坛设立以来,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够违抗不周山的意志。

              入梦容易醒梦难。他不能打破父亲的梦境,因为人所执的梦一旦破裂,后果无人能够预料。
              子夜时分。武幽已下定决心:如果独孤羊顺利地学成了剑法,他就离开她,带着父亲去不周山寻访祛除这梦魇的办法,甚至永远不再回来;如果在此之前灾难降临到了十三剑门头上,他则要保护独孤羊出去,让她好好地活着。因为独孤羊不属于这里,她属于另一个世界。这里的纷争与她无关。

              这时响起了轻叩窗棂的声音,独孤羊来了。

              武幽低声问:“你决定要学么?”
              独孤羊正视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武幽只是简短地说:“跟我来。”

              他们走到两仪角的尽头,十三剑门的背后。到此已无路,只有一块巨石横于崖上,异常险峻。即便是白天也不会有人在此练剑,因为这里是武学中的绝境。习武之人皆知,自从拔剑而出的那一瞬,就不再仅是人练剑,同时亦是剑练人。地势和环境对人的心性有巨大的影响,在崖边练功是最凶险的,练至深处人会有强烈的纵身而下的心念。


              武幽说:“相传三百年前,我们十三剑门祖师与人比武争夺天下第一,却一招落败被废去一根手指。败北之后他行至此处,每日于石上潜心悟道,十年悟出第七式剑法。待重新下山,却听闻老对手刚刚亡故的噩耗;失意之下返回此地,创立七剑门之后不久辞世。而后风雨三百年,经历代前辈的努力将七剑增补至十三剑,终成今日十三剑门。”

              “嗯。”独孤羊心里有些紧张。
              “今天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传给你本门剑法第十三式。”

              独孤羊没有说话。

              “你一定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此地,为什么偏偏是你。”
              独孤羊沉默着点点头。
              “其中的原委,我一时还无法对你详说。但我答应你,在你练成剑法的那一天一定告诉你。”
              独孤羊睁着大眼睛高兴地点头。

              武幽看着她的脸,他知道这是一个对世界还没有多少经历的傻孩子的神态。她原本可以平凡地生,平静地死,就像春天抽芽、秋天凋落的叶子那样永恒往复。可是却是自己把她带入十三剑门,她误学的是自己画下的剑谱,此刻也正是自己把独孤羊带进了这个特殊的命运。

              独孤羊终究躲不过武林,但反过来,武林是否也终究躲不过她呢?


              38楼2013-01-07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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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幽闭上眼睛。
                又一阵海雾飘过,如洁白的袍子罩住了整座崖壁,皎白的月亮变得模糊不清了。武幽右手上的剑锋悄然划开了白雾,重复着父亲每夜操练的剑法。独孤羊在一旁屏息凝视,就像自己曾旁观父亲练剑时那样。

                武幽刚开始舞剑,便发现自己的招式虽与父亲的一模一样,但似乎已不是父亲的剑法。武幽演示完毕后就轮到独孤羊了。独孤羊早就观赏过他画的那些舞剑的小人儿,于是很快就记住了剑法的各种姿势,照着大师兄刚才的路数舞剑。


                武幽发现,独孤羊的一招一式虽然和自己的完全一样,却已然不是自己刚才的剑法!他紧张地盯着她的每一挪步、每一刺杀,却挑不出任何相异之处。

                在这谜一般的剑法面前,武幽又一次微微地战栗。待到独孤羊演练完毕收剑入鞘,他还呆立在那里。

                独孤羊高兴地问他:“怎么发呆了呀?”

                武幽笑了笑:“没有……没有呀。”

                他们坐下来看天上的月亮。三个月前刚到雾关的时候,他们也会在晚上并排坐着聊天,高兴起来甚至会手舞足蹈——那时候武幽就说,若是让旁人看到了,肯定以为他们是两个举行节庆的蛮人。后来两个人仍经常坐在一起,却渐渐不再说话,武幽又说,别人看了肯定以为这是野蛮人在举行另一种比较高级的仪式。


                独孤羊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于是一直记着。

                过了片刻,他们各自回去睡觉。武幽躺下后反复地思量,觉得自己低估了这套剑法:为什么不同的人使出它竟会如此地不同?

                从那天起,独孤羊竟变得越发精力充沛,白天和师兄弟们一起练功,她的剑艺也突飞猛进。每晚她和武幽去后山练剑,令独孤羊倍感神奇的是,练习这套剑法竟使她心情舒畅,好像所有烦恼都在三尺剑刃上排尽了。可是武幽却迟迟不肯同意由入门的招式练习改为对练:
                “这套剑法我尚未完全参透,对练可能会有危险。”
                独孤羊第一次看见犹疑的神色浮现在他的脸上。

                但就练习这套剑法竟能排解烦劳,令人心情舒畅看来,可以确定这绝不是邪招异法,而是远比十三剑门更高的武学。剑中的玄妙、神秘和令人畏惧的一面渐渐消散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武幽也不再费心琢磨为何不同的人使相同的招式居然会如此不同。更好的兆头是:父亲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梦游了。


                武幽对未来满怀信心,无论是对父亲,还是对独孤羊。

                即便这套剑法是邪道又能怎样?世间何为正,何为邪?
                


                39楼2013-01-08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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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武幽当时是如何思考正邪之分,我们已不得而知。但他传授独孤羊剑法的初衷只是希望如果灾难降临,她能活下去,第十三剑也能活下去。

                  如果独孤羊能带着第十三剑活在世间,自己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憾了。

                  他并没有想过自己对于她而言,究竟算她的什么人。
                  他又想成为她的什么人呢?

                  尽管独孤羊还处在分不清友谊和爱情的年纪,武幽却已二十二岁了,但他却从未言及过他们共同的未来。仅用当时形势危急是解释不了这一点的。诚然爱情的花朵不适合暴雨将临之前的沉闷空气,但在漫长的武林史上,仍有些原本平凡的花朵却正因暴雨的灌溉而盛开得更从容、更璀璨。可惜武幽却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心中始终藏着隐隐的惭愧,令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获得如此的幸福。当师兄弟拿他们开玩笑时,武幽却总是显得忧虑。


                  “我真的适合吗?”关于此,他只在和最要好的三师弟单独聊天时主动提起过一次。

                  “要是你觉得自己不适合小师妹,那就去追老四吧?”老三说着,狡猾地扬起了眉毛。
                  “不,我说的是……我适合做丈夫和父亲吗?”
                  这样的问题,问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答案了。

                  大多武林史家都不愿谈论这些,这既是出自历史学家们(他们是老人之中的最老者)的体面与矜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那不是历史,只是个人情感罢了。”我问他们究竟什么是历史,他们回答:“历史只记载永恒。”的确如此——历史记载的不是过去,而是永恒。


                  但就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的问题,后世的武林史家曾召开过数次大会,激辩不休。直到第四次武林史学大会上,当轮到只顾睡觉的历史学家卞先生发表高见时,由于他根本没听同行们之前的发言,只好张口就来:

                  “令人幸福的武学就是正道,令人痛苦的武学就是邪道!”

                  这一语惊四座的发言获得了一致的赞成,成为了区分正邪的标准,却在数十年后被卞先生的高徒木先生所质疑:“习武的终极阶段,就是去做痛苦的独孤求败,而非快乐的无名小卒,难道一切武学都是邪道吗?”

                  于是乎,此问无穷矣。

                  或许木先生说的是对的,或许习武本身就已经入了“邪道”吧。幸好荒诞的问题并不是没有答案的,它有着荒诞的答案——

                  无数人曾询问习武之人:“你幸福吗?”
                  直到某位白大侠终结了这个问题:“我们是强大的!”

                  盯着历史凝望的人时常会陷入一种幻觉:仿佛整个历史是一条衰朽、年迈而残暴的蛇,它用冰冷的智慧引诱着一代代人炽热的激情,又把这些热情无一例外地挫败在血泪里。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正是这些注定要湮灭的热情最终完成了历史,正是这转瞬即逝的生命中迸发出的火光照耀着永恒。


                  无论是武幽还是独孤羊,当他们还在海雾中练剑的时候,根本就不可能理解这迷雾中裹挟着的命运,已经越逼越近。
                  


                  40楼2013-01-08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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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比武异常简洁,甚至包括蜀山在内的一些门派都提前退出了。独孤羊几乎每战均是一招制敌,即便遇到强敌也能在不出三招之内将其击败。传说中的第十三剑疯狂地炫示着它的力量,只是被用来先手制敌未免大材小用。几百年间,这一剑总被用作最后的杀招夺人性命,此番却被用来争夺盟主之位,总让人觉得有违武道。
                    人们总是认为过度地使用绝招不是好事,却从不问相反的问题:究竟为何过去十三剑门的历代掌门几乎从不出这一招?究竟为何过去凡接此招者均必死无疑?为何使出此剑法的人都在一年内病死了?这些问题本是蹊跷的,但久而久之无人再疑。如今独孤羊的第十三剑收放自如不伤人命,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胜利来得过于轻巧,以至于失去了意义。
                    十三剑门的最后一剑就像一头野兽,数百年来,无论十三剑门还是其他门派都以驯服它为最大的梦想,最高的目的。但如今这一剑真的褪去了黑暗与神秘,却又引起了多少遗憾。
                    台下有人质疑道,这到底是不是十三剑门的剑法?
                    独孤羊自己也不知这一剑的来历,但她忽然想起宁茹说过的话。
                    “我没想过十三剑门的前辈们用过怎样的剑法,我只知道,当下我手中的剑法,就是十三剑门的剑法!”
                    武林之中从未有人说出过这样的宣言。
                    直到此刻人们才意识到,历史不仅被这名初入武林的后辈的剑法击碎,更被这一个人的气魄所折服。人们在这位少女的身上看到了伟大而深远的未来。正当无人对新任武林盟主之人选再持异议时,有一人站在了台上。
                    “怎么是他?”
                    “请登台者通报门派及姓名。”主持比武的不周山使者说。
                    “十三剑门,武幽。”
                    武幽站在独孤羊的正对面,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所有的病容皆已褪去。独孤羊从未感到他的生命燃烧得如此旺盛,这一刻的武幽就像是一尊战神,只是他坚定的目光中,隐约闪烁着不安和战栗。
                    “大师兄,出什么事了?”独孤羊问。
                    “没什么事,”武幽快速地回答,“我必须去做武林盟主。”
                    “什么?”独孤羊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发出一阵不解的嘘嘘声,这是十三剑门内斗?
                    武幽闭上双眼,眉头轻皱;横剑,将其缓缓拔出。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了?”独孤羊心里很恐慌。
                    武幽的剑已经刺来了。独孤羊用同样的招式刺去,两枚剑尖竟不偏不倚在空中相抵。刹那间独孤羊就被弹飞出了丈余远,落下台去;武幽持剑的右臂依旧伸平,纹丝不动。
                    独孤羊问鼎天下第一的纪录只保持了一日,就被击溃于一招之间,如一根鸿毛撞上了一座山。虽是同样的剑法,人们却在武幽的剑中再度见识到了它的凶悍与霸气。十三剑门的最后一剑终究是一头猛兽,它绝不会轻易地落入人的操控。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台下的十三剑门弟子们问道。
                    “这不关师弟们的事情……”武幽看向独孤羊,“包括你,你也没有错。只是从今天起,独孤羊不再是十三剑门的人,你们也不可再让她踏过雾关半步。”
                    “大师兄你疯了吗?”宁茹在下面喊道,她扶着跌倒在地的独孤羊。
                    “不,不。”武幽说,“我很清醒。”
                    有人用狐疑的眼光瞧着那个不周山的使者。
                    使者说:“十三剑门的武幽胜。”


                    46楼2013-01-16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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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茹站起来,挡在独孤羊身前:“你为什么要驱逐小师妹?你有什么理由?凭什么这样做?”
                      独孤羊扯着她的衣服,让师姐不要激动。她说她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不,事情就这么简单!”武幽喊道,“你永远不要来不周山找我!七年之后也不可以!”
                      独孤羊想问为什么。她眼里都是惊惶的神色,却什么都没有说。
                      “武幽!你别欺人太甚!”宁茹用剑指着比武台上的武幽。
                      “欺人太甚?”他看着独孤羊,身体恰好挡住了不周山的使者。
                      “使者大人,这是谁的授意?”有人问道。
                      使者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以不周山特有的迟缓和呆板沉默着;最终在众人的追问下,还是吐出了一句话:“这不是一个好的问题。”不周山上的人从不回答任何“坏”的问题,当山外人有事相问,经常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答复。
                      “哼,韦盟主呢?这也是他的解释吗?”
                      “凡是不可回答的问题,本身也不可能被问出。”
                      这是不周山第四十三任盟主韦震旦的名言。
                      “我问你,是不周山授意的吗?”十三剑门排行第四的宁茹最后一次问道。
                      “不周山?授意?”武幽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显然这样的说法令他恼怒,他喊道,“不,这就是我的决定!照我说的做,独孤羊,你不能再留在十三剑门了!走!”
                      二师弟站起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武幽斩钉截铁地打断:“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这就是我要的,都不用再说了!”
                      这时不周山的使者开口了:“比武大会已经决出了新任武林盟主,十三剑门的武幽。可有异议?”
                      “有!”宁茹早就看不惯这个装腔作势的使者,更觉得大师兄之所以这样肯定与他有关。说罢举剑朝台上飞来,电一般的剑光直取那位使者的咽喉。
                      使者一手伸出,硬生生用手掌接住了宁茹的的剑刃。“锵”的一声擦起一大片金红的火花。宁茹虽心惊不已,却把剑一沉,飞绕在使者腰旁。眼看对方就要被腰斩,竟还是不闪不避;利剑横腰一划,又是一阵火花。正当宁茹惊诧这不周山使者的血肉之躯竟然练得和石头一样硬,对方双掌推出,坚硬的手掌送来巨大的力量,把她朝身后的墙弹出去,二师兄飞身去接,也被一同带着撞在了墙上。
                      “要走的都走吧!都走吧!”武幽歇斯底里地朝着师兄弟们大喊。
                      “他疯了。”宁茹被那一掌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独孤羊只是迷惑地看着他,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似的。
                      “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就不是十三剑门的弟子了!”武幽高声喊道,“独孤羊,再也不要踏上这个石台半步!”
                      由于蜀山派的人已于昨日提前离去,故在场无人能知道他是不是中了咒术。泰山派玄阳道长想试探着用法力逼除武幽的魔障,可是法力却如同遇到镜子一样,反过来打在他自己身上。这说明武幽根本就是完全正常的。
                      “好,好。”独孤羊只是静静地说,“你进了不周山,我留不留在十三剑门也没有意义。或许是我该走的时候了。”
                      ==================================本章完==================================


                      47楼2013-01-17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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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江湖纪元前七年,蜀山与十三剑门决斗于两仪角,十三剑门灭。
                        除武幽外,十三剑门共有十二名弟子。在第二道盟主令的追逼威胁下,蜀山要于众弟子中挑选十二名最强者前去完成不周山的旨意。这将是精锐中的精锐,勇士中的勇士,然而他们的实力虽在对手之上,独孤羊的存在却使得生还的希望变得渺茫了。蜀山上下为了不辜负仇震掌门的死,执意不让长老辈的老人出山。
                        秦长老负责组织人选,仅一个上午就等来了十一名请战的弟子。即便是九死一生的征途,也挡不住猛士们的战意。
                        现在前来秦长老住处请战的是排行第六的弟子,名为严华。此时欧阳长老也正在秦长老屋中,严华的出现的确出乎两位长老意料之外,因为这名弟子虽武功不错,但平日举止随便、顶撞师长,因此屡遭责罚,更非想建功立业之人。
                        “理由?”秦长老问。
                        “为蜀山效力是我的梦想。”
                        尽管这句话适合用在绝大多数的蜀山弟子身上,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纯粹是扯淡。欧阳长老皱起眉头,不仅因为严华显然在敷衍,更是由于他甚至不打算掩藏这种敷衍。
                        “之前报名的十一个人都志在必得,你对此战又有何看法?”秦长老抬起眼皮继续问他。
                        “我们打不过独孤羊。”
                        “这就是你的梦想?”
                        “是。”严华说。
                        秦长老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严华见他在出征的人选中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却也不鞠躬,连一声道谢的话都没有就退出了这间阴翳的小舍。
                        “真是失礼啊。”一旁的欧阳长老低声埋怨道。
                        等严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秦长老在房里闭上眼睛:“年轻人,就这么急着把自己毁在梦里吗?”
                        这十二名弟子在最隆重的庆典中启程,并于一个多月后各扛棺材出现在两仪角下。据两仪角一战的生还者记述,上山之前带队的弟子只说了这么一句简短的话:“大家听着!既然仇震那个老疯子认为欺负晚辈是最可鄙的,那么与最强的第十三剑决斗,向至高的力量炫耀你的战书,难道不是无上的光荣吗?”
                        著史每到此处,史家们总会感叹:假如当初蜀山在接到第二道盟主令时直接反叛不周山,这些人恐怕只会抱着更大的忠诚战至最后一滴血吧。
                        但直到他们走上十三剑门,说明来意并递上决斗书,方才得知独孤羊早已离开,这无疑让胜败生死的砝码彻底倾斜了过来。本来视死如归的蜀山十二人现已稳操胜券。
                        按照规矩,决斗的邀请是可以拒绝的。但据活下来的蜀山弟子回忆,失去了独孤羊的十三剑门却根本没有拒绝决斗的意思;尤其是当他们得知这是来自不周山的命令后,不仅毫不退缩,其求战之心反而更坚决。这一方面是由于不周山早已成为十三剑门最憎恨的对象,另一方面,不周山的命令使他们明白死期已至,于是只求一个荣誉的死。
                        “原来是被不周山所迫啊。”十三剑门的二师兄说道。
                        “不要弄错了:我们是自愿而来,即便没有不周山,也会以决斗了断与贵派的百年恩怨。”
                        这样的话与其说是不推脱罪责,不如说是出于自尊,不愿承认自己屈从于不周山支配之下;宁可让自己相信这场无谓的杀戮是出于独霸武林的野心,并担负可怕的恶名,也决不承认不周山的主宰。况且,英雄一世的十三剑门倘若竟以被不周山冤杀的方式消亡得如此窝囊……世界岂不太无趣了吗?
                        决斗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师兄弟们已经全部倒下,宁茹跃上当年创派祖师参悟本门绝招的岩石。
                        “最后一剑就此消失了,再也,再也没有了!”她握了握手中染满了血的断剑,“而你们却不敢上来与我一战吗?”
                        那石头极为险峻,只能容下两人单打独斗,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崖底。
                        “你们怕我,就像你们怕不周山一样!”宁茹狂笑起来,“蜀山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几位蜀山弟子后来说,在她的笑中他们看到了仇震疯子般的脸。
                        “还没呢!”这时一位青年跃上岩石的另一端,“尽管无论杀一个女人还是被女人所杀都是不名誉,但拒绝女人最后的愿望则是更不名誉的事吧!”他说罢将手中的剑掷出,插进了一旁的树干。
                        宁茹随手把断剑丢进海里。
                        两人在石头上过招,数十回合后依然不分胜败。对方步步紧逼,宁茹终于被逼到了死角。这时她猛然想起独孤羊和自己对阵时曾用过的那一招,于是不顾一切地抱住对方,纵身跃出巨石,一头扎进了悬崖下的海。
                        每一个人、每一把剑、每一个门派都有仅属于他自己的生与死。那块突兀的岩石静静地承担了这一切。一名在场的蜀山弟子感叹道:“数百年前,半个世界曾在这块巨石上崛起,如今又在这块巨石上陨落了。”
                        活下来的蜀山弟子们清理了战场,向死者致敬。两仪角的大火映红了整片、整片的海,把雾关的白雾染成了血红,烧了几天几夜。


                        49楼2013-01-20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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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长……


                          IP属地:广西50楼2013-01-20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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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山人本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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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是不周山的刺客,而且是其中最优秀的;前几个月派来的四名杀手都功败垂成,于是不得不动用最强的刺客。
                            不周山料想独孤羊在听说了十三剑门的事情后一定会赶回去,便让他买下酒铺,装成原来看酒铺的老人的孙子。他静候着这个传奇人物的来临,只不过独孤羊比不周山所预计的迟到了整整一个月。
                            趁夜烧酒铺当然不是要烧死她,而是要烧掉自己的家当,这样才能有理由跟随她。要做一个刺客,首先要学习的不是刺杀,而是跟随。不周山命令他必须想方设法接近她,研究她的破绽;高手一旦被跟踪就会有所知觉,独孤羊既然能连败不周山四名刺客,一般的潜行跟踪想必是无用的。这显然是高估了独孤羊的实力,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经验老到的高手,只不过是个剑法神通的木匠。
                            现在独孤羊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可高兴了。
                            可是他没有名字。
                            于是他挠挠头,老实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独孤羊感到很费解。
                            “是,小时候似乎有过,但是后来便渐渐遗忘了。”
                            独孤羊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她招呼他坐下,替他看了看脸上、胳膊上到处被打的淤青。
                            “没事的,这些伤都不严重,看上去很青,但巧的是都没有打到关键部位。”
                            “谢谢!”青年腼腆地说。
                            从这一天起,独孤羊就开始教他做木匠活,那人学得很快,不多久就掌握了要领。尽管他生得一身蛮力,独孤羊还是不让他做石雕,而是用木头多做练习。他的瘀伤恢复得很快。打那以后,他时常巴望要是有什么恶人来找麻烦就好了,这样自己便有机会挺身而出保护她,可是日子却风平浪静。终于有一天遇上强盗了,青年抢在独孤羊前面挺身而出,但刚交手就发现对方竟也是会武功的。
                            眼看致命的一击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他却不能施展武功抵挡。
                            不能让独孤羊知道我是会武功的。他想着,但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独孤羊出手挡下了这招,剑锋一转就削平了那人的头发,对方落荒而逃。
                            从此这名青年就对自己发誓,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不能让独孤羊知道他是会武功的。他无法想象独孤羊发现自己欺骗了她时的眼神。但总有一天他得向她亮出刺客身份并决斗——这是他从没想过,也更不愿想的。
                            一日他正在一丝不苟地雕刻,几乎出了神。独孤羊忽然说:“你其实是练武的好材料。”
                            他抓了抓脑袋,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认真的,”独孤羊说,“你刻木头的时候很像是某种巧妙的武功,这可是常人没有的天资呢。”
                            “师父您会武功,所以看着像武功吧;我连雕刻都还没学好,哪里懂什么武功呢。”
                            “是啊,你哪里懂呢。”独孤羊又想起武幽雕刻木像时的样子,总有一股舞剑的神气,可好看了。
                            独孤羊压根没想到过他会武功,因为从这名青年的刀工中瞧不出丝毫的力量感;这种力量感仅属于武幽,仅属于像他那样的天生的剑客。武幽的眼中有着太阳那般的辉煌,而这个人的双眼却像月光那样莹白明亮。独孤羊知道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双眼睛总是让她想起武幽,一到这时她就沉默了。
                            这个青年其实很敏感,他总能在独孤羊的沉默中觉察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但若在这时他来询问她怎么了,她也总是说:
                            “你又哪里懂呢。”
                            这就是独孤羊对这个无名青年的看法,在此之后,就再没和他提过关于武功的事。
                            他们偶尔也要去高山采伐上好的木料,那时候就得没日没夜地赶路,难得吃顿饭。有一回他们直到晚上才路过一个村庄,从村民们手中买来些豆子。独孤羊觉得这简直难以下咽,但那小伙子吃得可带劲了。
                            “你怎么吃得这么开心啊。”独孤羊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吃豆子,“你不是没有名字么,以后就叫你豆豆吧。”
                            “豆豆?”他一愣,“我?”
                            “是啊。”
                            “呃……”
                            “怎么了,不听师父的话了啊。”
                            “啊?……好,那师父您以后一叫豆豆,我就知道是在唤我了。”
                            独孤羊本是开玩笑,没想到他却当真了。


                            53楼2013-01-23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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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多多发言,活跃大刻,wo大刻吧将在寒假崛起!】2013.1.25 已加精,欢迎吧友分享自己的原创小说和图片


                              55楼2013-01-25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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