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月隐,星落。
教主发现桃【哔】卷的时候,她正泪流满面,手里,是秘籍,翻得凌乱不堪。
“为什么?让人看着看着,笑起来,又难受。”桃【哔】卷跪坐在青石地上,狼狈不堪,身上有十处伤,三处是盛大暴卡钉,六处是后台神坑网,最后一处,是秘籍箭,射在她的右膝上。桃【哔】卷昂着头,恍若未觉,执拗得问。
她知道自己输了,与教主心魔的这一战,她未战先输。
她终于知道秘籍哪里不一样,是顺序。它不是由A排到Z,而是从《王小明倾国倾城》开始,到《长安居》,到《最强城管传说》,直至最后一页的《贵圈真乱》第9章,变化很细微,却是铅灰和钻石的差别。
一本书,几万万个字,无数种排法,只有一种,直入心底,痛彻心扉。
桃【哔】卷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种事,是存在的。
她看不懂这一招,她无法出剑除魔。她一直很没用,终归,最后也救不了教主。
“其实,”教主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因为我也在追你的文。”
眼泪惊到停止落下——
接着更汹涌的流出,“我救不了你——”
教主的眼睛清清亮亮地看着她,她也看着这位年少时的偶像和初恋,这位整个晋江国最大的喷子——是,今晚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喷子,她哭的更凶。
教主轻声开口,仿佛安慰,又仿佛在向她的年少时光做告别:
“当你认定你是一个作家的时候,你在写的每一个字,就都是在流血了。这一生你每天都会流那么一堆血,流得你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但心情满足;直到你活着的最后一刻,血流干了,文也写完了。啪啦,棺材盖儿一声响,命也完了。做这一行——不,做什么行当,不是把血和命一点点陪进去?不要哭。”
教主抬起手,她第一次注意到那手腕是如此削瘦,似乎连一柄剑都握不稳。
教主摘下面具,脸庞苍白,五官已然没有了年轻人的锐气,十分柔和,眼角眉梢带着微微倦意。四下没有灯火,只有冷冷的月光和秘籍散发的幽幽的光,映在她脸上,一个人,格外寂寞冷清。
桃【哔】卷发现自己又错了一次,教主怎么会是认真受呢?那样清洗深刻的眼睛,那样神韵内敛的锋芒,那样隐隐强势的温柔,分明就是纠结受。她忽然明白,谁也无法改变教主的命运了,不管是擅收服的腹黑攻,擅体贴的温柔攻,还是擅调教的鬼畜攻,哪怕连自己这样无害又自带治愈光环的二货攻也不行。谁都不可能改变纠结受,你怎么可能改变流水?无论你是游鱼还是落花。教主说,“血流干了,文也写完了。啪啦,棺材盖儿一声响,命也完了”,那么,必将如此。
桃【哔】卷边掉着眼泪,边自暴自弃,我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教主有些无奈地望着自己。一向严肃、深沉的教主气势全都消失了,她看到的是一个神色隐忍,有些脆弱但是眉目温柔的美人。她的声音奇异的低沉动听,眼睛就好像深而寂静的湖水,那种在火山边上的湖水,外面寒得像冰,湖底却暖得发烫——她在说,
“你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美,沉沉的,像是暗夜里开出的花,任何人单是看一眼就会迷惑和沦陷了……桃【哔】卷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被这一句话击垮了。
“其实刚才说这么多都是虚的。”教主望着她,突然笑了。
教主吻了我一下。桃【哔】卷晕头转向的想。这个吻又绵密又深长,带着某种湿润的水汽,像水中望月那样遥不可及……刹那间往事如潮水翻涌,阳光璀璨,岁月无声。
许久之后教主才放开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祥!瑞!御!免!恶!灵!退!散!】”
桃【哔】卷惊怒交加,为什么到这时也不肯留我相伴?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我根本不怕死亡!她突然意识到这将是她与教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谈,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拥相吻,她急切的在空中挣扎,她想起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说,她拼尽全力,大声呼喊着,“我森森爱着你,你就是我的最爱,没有之一。”
她离得越来越远,再看不清教主,她想起《贵圈真乱》第9章的最后一行,醉笑陪君三万场,各自相拥,在这时代击筑高歌,咏到都忘了哀痛,也再无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