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下沉 不断下沉 在那称为归宿的地方停下
时间 已经没有意义 灵魂终于可以安息
穿过这片黑色的平原 深渊的大门就在眼前
“停步吧 你不属于那里 就在此安睡”
一个声音把我叫住 他消瘦的身影把我穿透
我忍住害怕 回头致敬 恭敬地聆听
“每一个坟墓都是一个故事 停下吧 旅人
终点已到 我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的仆人 这里的守墓人”
“尊敬的老爷啊 我是个卑贱的说书人
请问我的生命之路只能到达此地吗？”
“如生命一般 在你可以停下的时候停下
否则 你将永远不得安宁”
“在这片安静的大地上 你是唯一的主宰
我这卑贱的灵魂该如何称呼您的大名”
“我曾是人间的帝王 我曾是炼狱的斗士 曾是狂妄的魔王
而现在
我只是这片沉默墓地的守墓人
右手是我沉重的思想 左手是我的使命
我的一只眼睛总是下着暴雨
冲刷着我眼前的世间
灵魂啊
找个舒适的地方躺下 让我开始工作吧”
“我是个害怕寂寞的人 至高的陛下
埋葬我的时候 可否让我的头颅高出泥土
让我可以时时欣赏黑暗”
“你还没有看够这个世界吗？ 疲惫的旅人”
“我 我只是害怕孤独”
“如你所愿”

二
善良的主人把我埋葬 好奇让我忘记了恐惧 哦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终结
沉默 是这里最好的旋律 这是死寂之地 长眠之地
是所有故事的最后一个符号 是命运 是最真诚的告白
“为何你与别人不同？ 说书人 我见过无数残缺不全的灵魂
却未见过想你这样的 完整 你从不为你失去的感到悲伤吗？”
“我敬爱的主宰 我是个收集故事 讲故事的人 我活着的时候环游世界
每到一个吸引我的地方 每欣赏一幕动人的风景 每邂逅一个我爱的人
我的灵魂就会在那停留一些 所以 现在的我既残缺又完整”
“那你为何不停下 完完整整地拥有一次呢？”
“因为 我只会讲故事 停留 需要勇气 而离去 却只需要抬腿”
“那你何不继续你的使命？ 来吧 为我留下一个你
我会带着他 巡视我的王国 我会带着他 结束无数个故事
而你 再也不会寂寞”
“如你所愿吧 不朽的王者 拿走一个我 让我为你停留”
“不是为我！ 我带走你的执着 你保留你的懦弱
安息吧 说书人”

三
我那尊敬的领主 挥舞着铁铲 重复着他那无尽的使命
哀嚎 委屈 折磨 失落 一如既往的喧闹
主人总是耐心地听完他们最后的心愿 然后将他们深埋
“为什么你要把自己搞的肢离破碎呢 亡魂？ 你不该占用我太多的时间
有那么多不羁的火苗等着我去熄灭呢？”
“哈哈 不管你是谁 别想找到全部的我”
“那 你想让我把你埋的到处都是吗？”
“看来 深渊里的至高存在也不过如此 告诉你吧 守墓人
我活在一个尔虞我诈的时代 而我 则是最出色的的阴谋家
从来没有人可以看透我 从来没有人可以了解我
每个人都只能看到我的一面 而真正的我 永远藏在黑暗中”
“我不是故意要激起你悲伤的回忆 来吧 我会尽量把你拼齐 让你安息”
“你不懂吗 没脑袋的笨蛋 人的本质就像是魔鬼的真名 被人知道了 就永无安日
无论谁都能轻易地伤害你 你不懂吗 你必须藏好自己 这样才能获胜 才能得到一切
别以为我死了你就有机可乘 别以为你用几句怜悯的话语就能掌握我的灵魂
你不能了解全部的我 你像那些凡间的可怜虫一样 只能看到我的一点点”
“那你为什么要一次次爬出来呢 我想起来了 不安者 我想起我曾多次埋葬你
我想起你每次沉睡中 都做的那个梦 在梦里 你赢得一切 你得到所有
然而每次梦醒 却总是纷纷爬出来向我叫嚣”
“......”

五
“再考虑一下 我请求你 凡人”
“我同样请求你 让我在这赎罪吧 大人”
“不要这样固执 勇士
在你可以回头的时候”
“我 无法原谅自己”
“那就欺骗自己？”
“当我的朋友们迎着巨龙的火焰奋勇上前时
我 一个懦夫
却在一边发抖 止步不前”
“一个凡人 面对强大的巨龙 害怕 胆怯
有什么好羞耻的？”
“你不明白吗 我是一个勇士
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战友死去 除了恐惧 别无他法”
“你恐惧的 是一条龙 凡人”
“你还是不明白 我应该和他们一起死在火焰中
而不是苟活一生 我本可以像个英雄一样死去”
“你面对的 是你自己 而不是一条龙”
“走开 不要打扰我的忏悔 没有生命的魔鬼 你怎会了解生的价值”
“我 明白了”
“哦”
“承认自己是一个凡人 比巨龙更让你觉得恐惧 我收回我的建议
后悔吧 赎罪吧 受苦吧 直到你承认自己”
“......”

七
在那广阔无边的静寂之地 有一处喧闹的沼泽 终日哀声不断 永无宁日
我那邪恶的领主 常常高高在上 欣赏这动人的乐曲
“我伟大的主人 这些呻吟者生前所犯何罪 他们失去形体
扭曲哀号 给这片沉默的圣地 带来尘世的喧哗”
“错 仆人 在我的领地 没有人有罪 罪恶不是划分界域的天秤”
“那些缠绕忏悔的亡魂 为何受此折磨”
“听好了 这里是预言沼泽 是许多预言者死后的归属之地
他们没有犯罪 也没有人惩罚他们”
“预言者？ 占星师？ 遥望着？ 灵侍者？ 圣谕师？”
“不止 所有能够窥探到未来边边角角的人 都算”
“这些人可不常见啊 我只是在故事中读到他们”
“当然 在任何时代 预言者都是危险的
所以 他们防备历史 历史也防备他们
这些你所见到的 都曾是出色的预言家 他们按自己的性格
指引着帝王 英雄 不屈者 践踏着命运的明天 他们默默地躲在世界背后
实现 改变 曾见过的未来”
“这是何等 神圣的存在 竟然可以走在时间的前面 主人 您能做到吗？”
“水中的倒影 即使能够看到 又能有什么意义 别和我讨论这种凡人的奢望”
“无论如何 他们都该为自己骄傲”
“骄傲？ 错 他们在忏悔 忏悔自己的残酷 无能 和邪恶”
“这......”
“他们自以为是地认为 自己是神明派来扭转未来的人 他们错把能力当成了责任
他们想要负担起历史的巨轮 可笑吧 没有人可以掌握未来 时间远比神魔强大
不自量力的傻瓜 把文明的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 把未来当成自己的罪孽
所以他们在为这些罪孽忏悔 赎罪 向自己赎罪 哈哈 永无止境地弥补着自己的罪”
“您是说 他们把自己预知到的未来 当成自己的罪？”
“当灾难降临的时候 当命运残酷碾过的时候
当无力改变一切的时候 他们无知地承担了所谓的罪孽”
“他们 原本 就只能看到而已吧 何必这样自诩烦恼呢
像我这样做个无聊的看客不好吗”
“他们做不到 因为他们心中有着一种原罪”
“邪恶的欲望吗”
“是良知 奴隶 良知是世上最大的罪孽
有了良知 人们才会有罪孽
自己的罪孽
哈哈哈哈哈哈”

八
我想 我该伸手留住你
于是 双臂化成了尘埃 消失在你的腰间
我想 我该开口告诉你
于是 舌头变成了轻雾 只能说再见
掠过 轻拂 细吻
我想 我没有资格说爱
于是 我像风一样死去
“我的仆人 这首滑稽的打油诗 是出自那个可悲的灵魂”
“那是我还年轻时 写的”
“可你不是诗人 嗯是的 所以 你不是诗人”
“那是我 第二次想要为谁停留”
“我说过 良知 道德 是凡人痛苦的根源”
“我知道 我的痛苦是你的甜点
可否 仁慈地给我些沉默 陛下”
“起身吧 风 是不能停下的
我也要开始工作了”
“谢谢您 我宽容的痛苦之主”

十
每一朵花 每一颗星星 每一滴眼泪 只要你愿意 总能找到它的正中心
有些真理 即使是在这荒凉的地府庭院 也一样有效
这是一片叫做垂直墓穴的地方 无论你去哪里 都会经过这深渊之域的正中心
“嘿...... 陛下 在您的领地上行走 为何仍要如此小心？”
“我好奇的仆人啊 此刻我们正穿行在垂直墓穴中 如果可以 我真想避开它......”
“悔恨火山的熔岩都未能灼伤您的汗毛 为何对这片灌木林如此忌讳呢？”
“因为这里蕴藏着无限的希望 这些长刺的灌木都是心怀希望的灵魂”
“您是说 这些刺荆都是怨魂所化？那又何来希望？尤其是在这深渊之底？”
“控制好你的好奇心！ 离他们太近了 即使你已经是一个破碎的灵魂
一旦被他们防身的荆刺所扎染 也会痛苦万分的！”
“主人你看啊 每一株恶荆中都藏着一颗晶莹的心！ 好美啊！
没想到在这痛苦之地 竟然还能见到如此完整美丽的花朵......”
“那是自然 这次灌木在世时 深谙世事 小心谨慎 通情明理
独善其身 他们穷其一生保护着自己的心 既不逾越 也不冒险
所以 即使死后万般皆异 他们的心却依然完整无缺！
作为对这些人的奖赏 他们被安置在这深渊的中心之地
每当深渊 人世 天国垂直一线时 据说会有一线太阳的光芒 飘洒到墓穴的一角
那颗被沐浴恩赐的心 就会升入天堂 你现在明白这里为何充满了希望吧？”
“地狱中也有希望？”
“有希望才叫地狱！”
“条件的确诱人 难怪有那么多人生前如此爱护自己的心！
不过我还是怀疑 在地狱里会有去天堂的捷径”
“哈哈哈...... 看来死亡没有夺走你全部的智慧
只有那些总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人
才会相信这样的奇迹......
看他们面目全非地保护着自己的车票
是多么的可笑 若天堂这是这些人的乐园
那我宁可在此哀歌漫步了”
“...... ......”

十一
垂直墓穴的下层
有一片不熄的火海——无心之海
由无数火一般的亡魂 融汇而成
每次穿过墓穴 主人总会在海边
伫立片刻 失神于这团巨焰之中
“我的王 何不在走进些？”
“这已是我的极限 再进一步
我就会被吞没......”
“可是...... 这火海虽然焰高万丈
却无灼人的焰 倒是挺温暖的
如果手头有只鸡 我可以为你烤制一份美味”
“你可看到火海中起舞的焰灵？”
“完全分不出来 都融成一片了”
“仔细分辨...... 你会看清的！”
“似乎是重重叠叠的......似乎
每个灵魂的胸间都少......都少一颗心！
这里的灵魂都是生前失去了心的人吗？
难怪这里叫 无心之海！”
“是啊 失去了 ...... 谁又能拥有呢？
他们曾经藐视道德礼法 漠视常规戒律
不顾一切地献出了自己的心 ......
饱尝粉碎的痛苦 无知地代价 无尽的偿还
...... 死后才会来到这里”
“依我看这里是地府最快乐的地方了！”
“只可惜 你和我一样 活着的时候
从未有那样的勇气......”
“面对那些未知的代价 我宁可平凡！”
“本应如此 所以我们只能驻足于岸”
“他们很快乐啊 这样狂热的生命之舞
也算是地狱的折磨吗？”
“生 就是一种折磨！ 地府与天国
不过是一个名字！ 人生如此短暂
就像持着长枪迎向巨龙......
若是无憾 谁会在乎如何走向虚无呢？”
“因为对死亡的恐惧 我们才如此懦弱吗？”
“是贪婪 ...... 看吧 透过灵魂的缺口
你可以如此清晰地看到他们的心？
小心翼翼呵护一生 有那颗心没有碎过？
有哪颗心没补过？ 又有哪颗心......
能在虚无中不朽”
“很想引些火焰去把垂直墓穴烧了 呵呵”
“若能点着 他们就不会奢望天堂了”
“是啊 我这愚蠢的猪头又说傻话了”

十二
你若也像我一样 一生走过无数城市 看过无数故事
那么 即使是在地狱 你也不会永远寂寞
多么幸运 在遗忘图书馆的一角 竟然遇见了我昔日的偶像——童话大师阿尔波恩
哦哈 还记得母亲在我枕边讲过的那些故事 还记得我生前拼命写作时的宏愿
虽然最终碌碌无为 但此地此刻能够遇到他 是多么荣幸 ...... 又是多么惭愧
已不是昔日著作封面上的诙谐老者 他化身为童话中的小书精 正在书海中畅游
“打搅了 阿尔波恩先生 久仰您的大名 要知道您曾是我奋斗的目标
我读着您的童话长大成人...... 嗯 ...... 亡魂之间还需要俗世的客套吗？ 哈哈”
“我看过你写的书 还不错 但是你对生活的逃避 削弱了作品的深度
若是能注意一下......”
“什么？ 等等 您看过我写的书？ 可是...... 他并未出版啊？”
“没错 所以我才能看到 这个图书馆里都是被人们遗忘的书”
“是这样 ...... 天啊 惭愧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是说...... 对了
像您这样一位给世界带来无数欢笑和光明的人 应该在天堂享乐啊
为何会在这片干涸的荒漠中受苦？”
“天堂？ 开玩笑！ 童话是在苦难中孕育出的花朵 于天堂何干？
去那还不如在这儿做一片书签”
“请问 您在不停地...... 写什么啊？”
“我从这些被遗忘的书中寻找灵感 写出新的故事”
“写出来让谁看？ 地狱的鬼怪和亡魂吗？”
“给那些还在努力写作的朋友们看啊！
虽然无法直接送到他们手中......”
“那...... 信鸽？ 托梦？”
“不用 我写的 就是那些在你苦思冥想中迸发出的灵感啊！
虽然已经死去 但我还有能力为他们做点什么
特别是在这儿看到那么多被我们遗忘的故事 ......
若我不把他们送回去一些
如何能够安息呢”
“我...... 我可以......
为您做些什么呢？”
“为我？ 何不为你自己？
死亡所能剥夺的东西
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多......”
...... ...... ......
“原来人格更胜于技巧
我明白的太晚了”
“太晚？ 如果故事实在修改不好
那就重写吧”
“谢谢您 老师！”

十三
“我至尊无上的领路人 为何每次我们横渡这片沙漠时 您都挑选不同的道路？”
“你又为何有这样的想法呢？ 要知道 每个人在这世上都只有一条路......”
“因为 每次我们在沙漠中遇到的石像都不同 刚开始时我怕迷路 还做过些小标记呢！”
“那怪我没有说清楚 听着 这片‘平行沙漠’中平行存在着很多沙漠
所以我们每次经过的都不是同一片 但他们的位置却都是一样的 ......
反正不妨碍我 们巡视 ......”
“这真是太神奇了 凭我的头脑还真是不好理解呢 呵呵 ......”
“你所留标记的石像 就是每一片沙漠的主人 而每一片沙漠 也就是那个灵魂的化身！”
“您是说 一个亡魂能衍生出一片沙漠？ 即使是这样
在这地狱之中他们也不愿和别人同处一地吗？”
“如果愿意 他们就不会在这平行之地了
你以为这沙漠是什么？ 是他们生前的冷漠 ......”
“仔细看看 这石像似乎也被风化了不少呢 ......”
“等他完全变成了沙漠的尘埃 也就解脱了 ...... 这片沙漠也就消失了”
“我看让他一个人在这荒漠待着 也不算什么折磨 不过是他生前为人处事的延续罢了”
“谁说人死后要遭受折磨？ 庸人！
是解脱 是洗涤 是反省
是回归 是偿还 是延续 ......”
“这样度过一生 真是太亏了”
“所以死亡对他们来说 也不算什么
我也不需要去为他们操心 ......
只要经过就可以了”
“那我在他们身上留下标记 岂不是要被诅咒一辈子？”
“那又如何 反正
你也不可能踏入同一片沙漠两次！”

十四
“这座嶙峋的高山上 不时地传来欢声笑语 难道是传说中赌鬼们的归宿‘二分之一天堂’”
“看来这地狱第一高峰 在凡间也一样闻名遐迩 可惜 我的漫游路线 只是从山脚经过”
“那就太遗憾了...... 我生前有很多赌鬼朋友 曾约好死后 在这地狱里的天堂相聚的”
“别做梦了 只有真正的赌徒才有机会爬上山顶 别以为赌过几个小钱 输过几根手指
就算赌徒了！”
“那要怎么样的赌徒才有资格来这快活呢？ 我刻板的大人”
“那些用自己的人生作为赌注 在正反两面奔走
让命运决定一切 然后坦然接受结果的人！”
“赌徒不都是那样吗？”
“作弊欺诈的人不算 输了耍赖的人不算
除去这两种 你口中的赌徒已所剩无几”
“这倒也是 哈哈 看来赌品很重要哎”
“对他们来说 生活只是一个结局
他们只只追求结果 过程并不重要
有时候 我会很羡慕这样的人生 ......”
“他们就在那山顶的宫殿中整天豪赌？”
“不 他们每人只能赌一次 就想他们所追求的那样
二分之一的赢面 筹码是100年 赢的人上天堂
输的人要扛这座山100年”
“100年后呢？”
“如果他还没有消逝 依然愿意用下一个100年做筹码
他可以再赌一局 如此循环 直到他放弃”
“真是很公平哎 只要坚持 总有一天能上天堂的！”
“当然公平 愿赌服输 这是宇宙万物的公理”
“其实 ...... 活着就是一种赌博”

十五
“你已经愁眉苦脸很久了 ……”
“我在想 我那几个好朋友 在那绝顶 是输还是赢了”
“你还是没有想通啊 患得患失 ……”
“您指什么？”
“就算赢了 他们上的天堂 也是赌鬼的天堂”
“天堂难道还有很多个？”
“每个人都有一个天堂 ……”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你会懂的 只要你继续追随我的脚步”
“那赌鬼的天堂是什么样的？”
“永远不会输 ……”
“一个自己赌博从来不会输的地方？
这对赌徒来说倒是不错 ……”
“对 他们将会变成‘二分之一’天堂中
赌徒手中的筹码 ……”
“变成筹码？ 这算什么？”
“筹码 总是在赢的人手中
筹码 是超越胜负的存在”
“这…… 我不得不说
这更像是一个圈套 ……”
“你太肤浅了 我的仆人
这既是解脱 也是归宿
把灵魂中一切的执着铸成筹码
然后 从容地走向虚无 ……”
“也对 如果灵魂也像生者一样度日
那死亡在这世上岂非多余 ……”
“很高兴你这样想 ……”

十六
顺着平行沙漠中吹来的冷风 走过丘陵 那是一片开阔的草原
一个悠闲的好人 正支起骨架 风干着自己皮囊 一种干燥的惬意 拂过我的脸庞
“好清闲啊 难得在此界见到比我还随意的居民
我猜 这儿风不错吧 很适合晾干什么 ……”
“我想去哪就去哪 呵呵 因为我生前做过很多很多好事 这是我应得的
这皮囊上记着很重的事
呵呵 要知道 在这地狱里想找张记账的纸比寻找真爱还难
没办法 只有写在自己身上了 ……”
“我看看 哇哦 上面还真是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呢 你保养得很不错 先生
不过我很好奇 是什么事让您如此牵挂 连死亡都不能迫使您遗忘呢？
我是个收集故事的人 总是很好奇……”
“说书人？ 太好了 我的故事传奇而精彩 点点滴滴都包含着人间的善美
对你 我没有秘密”
“洗耳恭听”
“我曾是一位伟大首领的谋士 凭我的计谋 族人打下一片硕大的疆土
史书上记载了首领的丰功伟绩 却只字未提我的生平
我活着的时候乐善好施 帮助过很多人 然而生前却未得到相应的回报
死后亦然 我不该落到这副田地的
你见多识广说句公道话吧 若善人不得善终 那世间就不该扬善
我身上记的都是那些我帮助过的人 他们可能忘了 我却不能
我耐心地等 等着他们死后来回报我 我要的不多
只要他们死后在神面前说出我的功德就行 让神知道
在这地府一角有个被疏漏的好人正在等待公正的审判 我要的不多吧 ……
但是世上的人啊…… 唉 总是记不得别人的好
但放心 我还记得
我每天都看一遍 呵呵
我相信上天是公平的 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没有人可以抹去我的善行 …… ”
趁他唠叨哀怨的时候 我打了哈欠 偷偷溜回了主人身边
……
我父亲这一辈子 对我只有一个要求
“孩子 你长大后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因为那样会让你快乐 ……”
想起他 不免有些感伤
于是我决定用赶路 冲淡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