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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识的第十年。
相恋的第二年。
樱井翔说,我们分手吧。
那是在旅途接近终途的时候,他们俩人一同坐在旅馆那半旧不新的浅绿色榻榻米上。
廊外是小型的露天温泉,那氲晕的,随风左右摇摆的蒸汽而成的烟,在曲曲折折缓缓升腾成图案时,却被刮起的冷吹的七零八落。
就像此刻俩人的心情。
樱井翔裹着浴衣,外披了件厚外套,凌乱的发丝,半湿的粘在白皙的颈脖上。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指间的烟似乎就这样被主人遗忘,孤零零的冒着青烟。
那个时候今井翼的掌心正捧着一杯热茶,同样的浴衣和同样湿漉漉的发丝。他抬起了头,却没有看对方,直愣愣的盯着某一处发呆。
直到心口尖锐的喧嚣抵抗不住疼痛方使他如梦初醒。
他说,好。
那句‘这里虽然不够繁华,却舒适的刚刚好,呐,翔什么时候我们再来吧!’似乎才刚消散在空气中,今井翼盯着室内墙面上的那副风景画,嘴角一扯。
他想他一定是将面子看得更重要,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在听到对方那样的话之后,脑子唯一的念头是,幸好没有将手中的杯子砸向对方。
难道不是吗?
良久的相对无言。今井翼听见房外走廊有人经过的脚步声,然后再渐渐的远去。。。不知从哪个房间传来断断续续练习三线琴的声音。。。
樱井看向他,对方卷在凌乱的被铺内,背对而躺。他想走过去拥住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的糊涂和迟疑,是在担心对方误解这是自己的挽留?还是自己存在着真心的不舍?
他不知道。
他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手中的烟,慢慢的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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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着自己该遵循的最低的自尊。所以他说,好。
分开的时候。温泉旅馆前黄色的落叶铺满了地,他低着头用脚尖踢着枯叶。
对方说,我很抱歉。
他抬起头静静看了会,也许是复杂到想将对方的容颜刻印在脑海里,或许简单到只是为自己一时组织不好言语的推脱。
最后他说,这没有什么,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何必勉强,你知道的,我们的性格注定不喜欢和别人纠纠缠缠。
樱井翔听了这话,看着今井翼,半天没有声响。
如果两个人有着太相同的秉性和思考模式。
结局注定两败俱伤。
所以,当他说,我不喜欢你了,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就算是一时意气的恼羞,他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当另一个说,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做到的。就算是急于想找个台阶给自己,那也都是真的。
有人说,你们都不合适当恋人,当朋友再合适不过了,因为意气相投。
如今看来,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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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识的第十一年。
分手的第一年。
他在电话的另一头说。
[你以后可以少打电话给我吗?]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如今井翼,他也听的出对方话语中,刻意隐压的无奈和火气。
十一月二十一号。
距离分手还差两个月才是完整的一年,今井翼想,大概真的是连最后的友情都无法再持续了。
在双方都相对无言的沉默中,炉火上的水壶沸腾着叫出了声音来,吓的今井翼一跳。
[我-知道了。]他快速的将电话挂断。
伸手再将炉火关掉后,望了眼左手紧握的手机,最后将它放进了上衣的口袋内。
他想起,很多年前。樱井翔也用这种相同的语气,说过不同的话。
那个时候,他们都十六七岁。尖锐,反复,自我。就像两只怒目相视的刺猬。
会相互为了一句简单的话,冷战一个学期。
而通常最后妥协的那个人,不出意外总会先是他。
他想他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就把它完整的放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包括对方一身那尖锐的刺。
他立在厨房里,一动不动,直至夜幕悄然降临。窗外纷乱绚烂的霓虹灯光投进房间,闯进了他那双蓄满眼泪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