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银时找到了那些攘夷志士们,他们告诉了银时桂那个桂沉睡的地方,并且给了银时另外的东西。
“是前几天收拾桂先生的东西时发现的。”他们对银时说,“原本打算最近送过去,既然您来了就直接交给您吧。”
银时打开那些宣纸,上面是桂漂亮的字。字迹却反反复复地只有两个,从一开始的正楷到后来的狂草。
——“银时”
不是“肉球”,不是“美味棒”,不是“荞麦面”,也不是“伊丽莎白”,桂写的是他的名字。
银时。
银时觉得自己的眼眶又开始发热,更准确的说是在燃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涌出来,但他知道那不是眼泪。
“假发病了多久?”
“我们不知道…桂先生一直瞒着我们。几个月之前他突然不再召开会议…说是要离开江户一阵子,通过书信交代了剩下的事。”
“伊丽莎白呢,有没有跟着他。”
“伊丽莎白先生说桂先生让他帮忙筹款,经常独自外出。”
“假发瞒着所有人…”这句话听上去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开始以为桂先生在实行新的计划,直到伊丽莎白先生给我们带来了桂先生的最后一封信。”
“说了什么?”
“桂先生说他很抱歉,他不会再回来了。”讲话的人顿了顿,“后来我们去找他,找遍了江户,最后在一个村庄找到的时候…桂先生已经…那个地方已经不属于江户了。”
“为什么我们是最后知道的。”
“这是桂先生的信里面说的,不过他说的是,不让我们告诉您这件事,如果时间长了您问起来,就说他离开江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我们和伊丽莎白先生都觉得,您早晚会知道。而且这种事情,如果让您自己发现的话,会不会伤心…更久…”
“所以伊丽莎白在走之前告诉了我们。”
“对,只不过时间上他撒了谎。”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还有其他人来过吗?”
“有,”说话的人小小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隐去了对方的姓名,“他和您问了同样的问题。”
“是这样啊…”银时站起身,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坂田先生…”这个称呼总是让银时觉得有点儿奇怪,“我们想重新请您考虑之前说过的事。”
“啊…那个啊…”银时站住,“你们以前听假发说过吧,我不擅长领导什么的。”
“没有人而代替假发,但如果你们有信心的话…就去做吧。完成假发的愿望。”
“可是…”
“什么?”
“没什么…”一阵沉默后那些攘夷志士们的表情突然间有些许释然了,“那么…请坂田先生…也要幸福地生活下去。”
“啊…”走到门口的银时站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幸福地生活下去…假发…这就是你最后的愿望吗…怎么听怎么别扭啊…”银时低头去看手里的宣纸,“真不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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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我希望你们大家,还有江户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想这才是江户真正的黎明,也希望大家能够看到它,并感受它。不要忘记,攘夷工作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大家的幸福。
最后,想说一声抱歉,不能陪着大家走下去。”
当桂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此时此刻是下午,阳光很足,但他觉得很冷,也许是因为连续的高烧,但更多的是从心底涌出的寒意。这让他想起战争中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自己的心中却全是释然,因为自己和那个人背靠背站在一起,那种温度足以平息所有与寒冷有关的东西。
银时,我…
桂低下头,重新拿起笔,在最后的信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是回过身来才发觉自己居然写上了“坂田”两个字,更让他惊讶的是,后面跟着他毛笔的落笔处,正好点着“小”字的最后一点。
坂田…小太郎…
桂握着笔僵在了那里…越来越多的墨聚集起来,浸透了那张宣纸。
“真伤脑筋啊…又要重写一份儿。”他说,站起身去找另外的宣纸。
但桂还是想起了那件事。
那天他不知什么原因陪着酒气熏天的银时,一边劝他不要再喝了,一边骂他堕落。而银时则一边自得其乐地继续喝下去,一边不停地叫他假发,反驳不及的桂只好一拳打在他头上,外加一句气吞山河的“不是,假发是桂!!!”
银时被这一拳打在柜台上呈“Game Over”状良久,在桂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准备揉揉他的头发以示安慰时,银时猛地抬起头,一脸奇怪的笑容。
“假发啊…银桑我刚刚觉得…假发小太郎一点儿都不好听。”
“谁叫假发小太郎啊!”
“不如叫坂田小太郎吧…”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让银时看上去有点儿浮想联翩,“很好听吧…不用感谢银桑我哦…”
“不要随便给别人改姓啊混蛋!还有谁会感谢你啊!”
很明显,和一个喝醉的人辩驳,一般是不会有结果的。这导致桂被称呼了一晚的“坂田小太郎”,直到第二天银时醒来后看见桂以一个近似超人飞行的动作压在自己身上酣睡时惊呼出“假发”才算终结。
本该属于一句醉言,然而桂发现自己从未忘记。
坂田小太郎…桂又默念了一遍,似乎没有那么难听,他想着,把那张纸抓回来,带着恶作剧般的心情,一笔一划地,补上了后面的字。于是后来攘夷志士们整理桂的东西时,惊讶地发现在最下面压着一张署名为“坂田小太郎”的信。
几天后,桂来到了一家理发店。
“剪头发。”他简洁地说。
“稍微修一下?”
“不,剪到这里。”桂的手在脖颈后比划了一下。
理发师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儿诧异,“先生,这么好的头发要全部剪掉吗…”
“不是先生是桂…是的,全部。”
走出理发店的桂,桂戴着斗笠慢慢地行着,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这一个月他又瘦了太多,穿着一件不常穿的衣服,去掉了具有标志性的长发。他在用这种方式,告别他的生活,告别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