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初》
by 时寻
00.
接受了Cardinal的委托的两个少年，正在朝公理教会的顶端前进着。
“喂我说，优吉欧啊。”
吭哧吭哧的爬着楼梯的桐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同样疲惫的亚麻发色的同伴。
“怎么了桐人……”
“所有的整合骑士啊，都是人类变成的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啊，是啊……”
刚刚和迪鲁巴索特战斗过后留下的有些焦糊的衣服证明着这一点，优吉欧有点沉重的点了点头。而桐人则是耸了耸肩。
“幸好我们没变成整合骑士呢，否则……恐怕会把之前的事情全都忘记吧？”
“和你相遇的事，一起读书的事还有……我们互相喜欢这件事。”
优吉欧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把湖绿色的眼睛投向天花板，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猛然转向桐人的方向，把他紧紧地抱住。
两个少年紧紧地抱在一起。
“不会忘了我吧？”
桐人的语调有点颤抖。
“不会的，我不会忘了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无论如何都会在你身边。”
少年这样轻声说着，却透出了坚定的期许。
“那，你要是真的忘记我的话……”
“我会再次爱上你。桐人。”
01.
200年后。
站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是身穿银白色铠甲，腰间悬挂着青白色长剑的，有着亚麻色头发和湖绿色眼睛搭配成的优美面容的少年。
“整合骑士优吉欧Synthesis Fifty-One，从天界应召唤而来，向禁忌目录和教会服务，星王大人。”
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神却非常的疏离。这里的一切对他都无比陌生。端坐在王位上，身披黑衣的少年，慢慢的抬起头打量着他。
那无机质无感情的眼睛实在是非常可怕。整合骑士优吉欧有点不自在，但是他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随后，星王开口，说了一句让他意所不能及的话。
“你的衣服。”
他指着优吉欧裸露在铠甲外的，湖蓝色的衣衫。
“我不喜欢，换了它吧。”
“…这是我被召唤前来所配备的…”
实际上，这是优吉欧从教会某个房间清醒过来时，就发现的折叠好的衣服。他只是随意穿上而已。可是这个星王，刚刚见面就开始…说这些和使命完全无关的话。
“换了它吧。”
命令式的语气。优吉欧只有轻轻低下身子，服从星王的命令。
02.
虽然有些许的疑惑，但整合骑士的身份不允许优吉欧做出过多的举措。
黑色的上等布料穿在身上十分柔和。优吉欧一个一个的将那些略显繁琐的扣子扣好，有些困惑于为何那位星王大人要为他挑选这样的颜色。
而且说实在的，优吉欧对于星王的第一印象很是一般。被召唤来之前就曾听说过现任星王的成就。年纪轻轻就熟练掌握了极高难度的剑技，而对神圣术的使用技巧更是烂熟于心，也是位十分得人尊敬的王。
可是当星王刚刚见到他时，优吉欧捕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一个眼神，让他觉得奇怪。那个眼神转瞬即逝，但优吉欧确信他在那之中看到了激动与无奈。他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星王才对，而星王理应也是第一次见他。
优吉欧做了个深呼吸，凝视着镜子中映出自己的倒影那湖绿色的眼眸。
可是既然那那样的话，为什么……
想不通。

“……”
优吉欧觉得有点词穷，那个让人肃然起敬又奉若神明的星王大人，居然会这么悠闲的吃着蜂蜜派。
也许是看优吉欧没有说话，星王那张看上去十分可爱而孩子气的脸有些泛红。有点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角残余的蛋糕渣，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粘着的灰尘和树叶的碎屑，然后摆出了那张优吉欧最熟悉的漠然表情，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娇羞只是幻觉。
“找我有事吗？”
他就是这样问着。看着那双眼睛，优吉欧甚至难以想象那和之前那个享受着午后的人联系到一起去。
“其实只是恰巧碰到。”
优吉欧只能这么说。星王眨了眨眼睛，再次开口。
“你真的没事要问我？”
“有。”
本来都快被刚刚悠闲的气氛冲散的轻微的懊恼立刻出现。站在离星王不远不近的地方，优吉欧看着他。
“我想知道，讨伐宇宙生物，为何不派遣我去。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
“怎么会。”
星王平淡的说着。
“你是我目前见到的最强的整合骑士。这点毋庸置疑。”
“那为何不派遣我去前线。”
虽然很难确认最强一句是真是假，优吉欧还是耐心的追问着。星王轻轻的抬起头。
“为什么你要去前线？”
“因为我是整合骑士。”优吉欧毫不犹豫的说着。
“我来到人界的目的是为了维持世界的秩序。有能力的人更应该那么做。”
“留守在公理教会保护我就不是你的责任吗？”
星王黑色的眼眸，如同无底的深渊。
“你向我效忠，就服从命令。
“留在人界的公理教会中，就是我的命令，你懂了吗？”
到最后，还是用权力来压制了优吉欧的抗议。优吉欧眯起眼睛。
星王真的需要保护吗？他对此很是怀疑。但没有说出口。星王默默的拎起纸袋，绕过优吉欧
准备离开。
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星王默默的停住脚步。仿佛在思考什么一样，把一个蜂蜜派丢到优吉欧空着的手上，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想吃你就说吧，又不是不会给你。”
格格不入的话语。优吉欧感到疑惑的向星王看去
我并没有想吃这个东西…啊。
但是那个人已经飞快的远去了。

05.
结果这不是还没问清楚吗。
优吉欧仔细回想了一下星王的实力，并不是没有来找星王麻烦的人在。前几天他就目睹了一个据说是反王党的人提着刀直接冲到星王的面前，而星王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就弹开了那个人的砍刀。
仅用了一个眨眼的瞬间。
后来那个人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星王的力量却给优吉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样的王，真的需要我保护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那他为什么又执着于不让我离开呢，是有什么理由？
还是……真的如那个同为骑士的家伙所说的，自己本来就不能出征呢。
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的优吉欧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反复摇了几次头。
不可能的，王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自己根本没有不能出征的理由，别想太多了。嗯，别想太多，stay cool！
“stay……cool？”
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并不熟悉的发音，优吉欧揉了揉亚麻色的头发。
——神圣语里没有这一条吧？
嘛……算了。
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事情困扰，优吉欧转过头，看着自己手上爪着的那个金黄色的蜂蜜派。
那个时候……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星王……桐人他。
“想吃你就说吧，又不是不会给你。”
想起了莫名的话语。优吉欧把蜂蜜派端到眼前，仔细的端详了半天，才犹豫着咬下去。
很软，吃到嘴里马上就融化了的触感，牙齿嵌入软软的食物中，那种感觉实在让人大呼太棒。
优吉欧慢慢地品味着，这么想到。
是挺好吃的，这个东西。

09.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攻打暗黑帝国的军队，获得全胜。
桐人只是战斗着，在亚丝娜她们的陪伴之下。与加百列战斗之前，他让亚丝娜带着爱丽丝，一起回去。
“我要留在这，一个人就足够了。”
桐人轻轻的微笑起来。亚丝娜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再也没有回到under world来。她尊重桐人的选择，那把青白色的剑散发着那么柔和的光芒，让她也觉得，桐人不会寂寞。
“但是在我登出的时候，把这段时间的记忆全部屏蔽掉吧。”
然后是两百年。
还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原来的朋友，相继变老死去了。只有他仍然保持着少年的面容存活至今。
他没有勇气唤醒优吉欧。但是他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的，希望优吉欧还是能够想起自己，这样催眠着自己，他下令放出这个administrator的最后之作，也是他朝思夜想的深深爱着的人。
可是，哪怕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希望，也还是落空了。
可是仍然深爱着。
也许我能，让他想起我。
像以前那样，冲我温和的微笑的优吉欧。
TBC

11.
站在那个华丽的白色石雕门前，整合骑士优吉欧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算是因为有事要问……果然一个人来见星王还是会紧张。毕竟那可是凭实力站立在这个世界顶端的人。
而且星王有时候的行为也确实让他有些不安。优吉欧并不敢与星王太久的对视，因为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他无法从那夜空一般的瞳孔中读出那个人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面对着严厉的家长一般的手足无措。
但是就算是为了已经答应了的贝里拉，无论如何都要问一下。
优吉欧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平稳地推开了那扇雕琢精美的门。
“整合骑士优吉欧·synthesis·fiftyone向星王大人请示——”
声音戛然而止。
优吉欧有些无法相信他的眼睛。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除了星王之外还有一个人——
——那是他自己。
不会认错的，绝对不会。
那亚麻色的发色，湖绿的眼瞳，甚至腰上所别着的那把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青蔷薇之剑。
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因为没有预料到优吉欧突然的进入，星王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向来淡定平静的黑色眼眸居
然浮现出了一丝慌乱，而那与优吉欧有着相同面容的人也随着崩裂的声音化成了光末。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僵持着。
“有什么事吗。”
最后还是星王打破了如同死寂一般的沉默，看似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垂在眼前略长的刘海，不过这个动作却为他平添了一点可爱。
他在紧张。
优吉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定论，但他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正在大声的呼喊着，叫嚣着告诉他，他离真相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不能在这种地方停滞不前。
“……星王大人，恕我冒昧，请问刚才那个是什么？”
“…没什么。”
星王展现出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优吉欧的心中漾起了轻微的讨厌的情绪。但是刚刚那个东西的确是自己没错的…
“那个，是？”
礼貌的追问下，星王慢慢闭上眼睛，然后轻微的皱起眉头，睁开双眼。
“你在逼迫我吗？”
他的话是很温和的疑问式，在优吉欧听来却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慵懒的坐在座位上的星王，缓缓的站了起来，用如同箭矢一般的目光凝视着优吉欧。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但是你的行为是那样的。你在命令我。”
星王凝视着优吉欧，像是要把他吸进眼球里一样。优吉欧忽然感到浑身冰冷。他躲开了星王的视线。
优吉欧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就算自己问了，这个星王大人真的会给他一个满意的
答复吗？
“失礼。”
优吉欧简短的说着，然后准备离开。
“我告辞了。”
正当他要离开之时，星王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就要走了？”
他像是很不高兴一般说着。
“那你来找我不就白费功夫了吗？你觉得我很闲？”
“并没有。星王大人日理万机。”
优吉欧说的是反话。实际上他从来没觉得星王很忙。战斗事项，他也派遣整合骑士前去。
“你生气了？优吉欧。”
星王笃定的说着。
“不敢。”
“那不就是生气了。如果有事问我，我知道的我会说。”
优吉欧沉默着，转过身来面对着星王。
“刚刚那个东西。”
“…这个不行。我拒绝回答。”
星王微微合上眼睛，仿佛有些悲伤的开口。
“不要用‘东西’来称呼他，优吉欧。我也有不想说的事。”
“我想知道的，只有那一个。请问星王大人，是因为我没资格过问吗？”
优吉欧确实感到了一丝恐惧。对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的恐惧。
他同样有些畏惮那个制造出“那个东西”的星王。
星王迟疑了一会，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
“…对，你没有资格。”
然后微微的偏过脸去，像是躲避什么一样。
优吉欧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刚毅的抬起头，勇敢的凝视着星王。
“我用什么来证明我有资格。打赢你？”
“你要打赢我？”
星王终于像是惊愕一般瞪了一下眼睛，然后像是看到不自量力的小孩一般悲悯的笑了起来。
“不可能。但是我给你这个机会。拔剑吧，优吉欧。”

12.
居然就那么答应了。
在听到“拔剑吧”的同时，优吉欧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沸腾与不安，甚至还有一丝的愤怒。
——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是不是星王我才不管那些。作为一个剑士，只要拿起了剑就必须要用尽全力的去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凝聚起所有的注意力，优吉欧将身体的重心尽力的前移，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那把看上去十分脆弱的青蔷薇之剑上，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向星王冲了过去。
绝不能够轻敌。就算是输也不能在输气势上。
而星王根本没有一丝想要闪避的意思，那一瞬间优吉欧甚至以为自己得手了。
可是——
伴随着“嘎凛！”的脆响，优吉欧的攻击被弹飞了。他倒退了几步后站稳了身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星王。
——剑。
星王的右手上握着一把漆黑的长剑。剑的样式十分朴素，看上去甚至有点傻傻的，却流动着
暗光，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向优吉欧发出挑衅。
那把剑……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优吉欧有了一瞬间的迷茫，却在下一秒拉回了思绪。
“——太慢了，这不是你原本的速度。优吉欧。”
与以往一样沉稳的语调，在现在的优吉欧听来却无异于教会的宣判。
耳边的风尖啸撕裂的声音让他提高了警惕，优吉欧凭着本能向右下方挥动了剑。随后而来一阵巨大的反挫力震得他手腕发麻，几乎要拿不住手中那把青白色的剑。
强。
太强了。
优吉欧再次站稳了身，星王用一种明显带有赞赏意味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居然接下了我的攻击，你还是第一个。”
优吉欧正处于一种极大的自卑与怒火中，随即语中带刺地回答。
“还希望星王大人不要手下留情，这是剑士之间的战斗。请认真对待。”
星王嘴角的笑容一僵，随后换上了一种无奈。
“……也是，这才像是你。”
说完了意义不明的话后，星王无言地注视着自己垂下的剑，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的，摆出了架势。
“要上了。”
优吉欧顿时调动起所有的感官，他感觉到星王本身似乎正在散发着一种强烈的杀气。那种杀气完全不像是平时懒懒散散的人可以释放出来的。
而是真正的，足以使人致命的杀气。
不过对于优吉欧来讲，这样正好。面对真实的杀气，他才能更好的发挥出自己的水平。
——至少他本来是这样想的。
正当优吉欧打算迎面出击的时候，面前手持黑剑的星王却不在视野里了。
消失了……？
……不对！
当那张白皙而秀气的脸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已经来不及了。
星王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他轻轻地抿着嘴唇，长而柔顺的刘海微微地飘起，修长的睫低垂着，以一种高贵的姿态正视着优吉欧的眼睛。
什么时候？！
下一秒，优吉欧感觉耳边一凉，黑色的剑贴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切下了几缕亚麻色的发丝在空中飘散。优吉欧以极快的速度抬起了剑准备防御，手却被对方的剑柄敲了一下，顿时松了开来。
——完了。
优吉欧几乎是已经认命地等待着接下来怒涛般的攻势。他呆呆地看着星王十分利落地接下了他的那把引以为傲的青蔷薇之剑，随后。
双手稳稳地握住了剑柄，顿了一下后以身体为轴心快速地旋转了两圈，四次本应致命的连击只是浅浅的划破了优吉欧的前襟。
星王并没有停手的意思。顺着惯性双剑的剑尖轻一点地，调整了平衡后以一种应接不暇的速度开始了新一轮攻击。左手那把优吉欧的青蔷薇之剑在地上画出一条浅浅的痕迹后向上回勾，同时右手的黑剑恰好地凌空斩下，黑白剑交替在空中划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姿势十分优美却势势逼人，剑法精准却每一次攻击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只是在优吉欧的衣服上留下浅浅的划痕。在这等强大的剑技的压迫下优吉欧只能连连后退，却在背后感到了一种冰冷的硬度。
……墙。
已经无法再后退的优吉欧只能死死地靠住身后的墙，木然注视着星王向自己袭来的双剑——
——停止了。
星王凌空交叉双手交替反握着那两把刚刚将优吉欧逼入死境的剑，双剑交叉恰好卡在优吉欧脖颈的位置。一股令人恐惧的冰冷由脖颈扩散到全身，麻痹了身体所有的感觉。
完全动不了。
“服了么。”
仍旧是平静的语调。
“……嗯。”
简直是，人间难有的凄绝美丽的剑舞。在他的手中，那两把剑就像是有生命一般，乖顺的听着星王的话，心甘情愿做他的傀儡。
简直是怪物的实力。200多年的时光，养育出的最强的剑士，光是看着就觉得窒息般的美丽。
桐人“咖凛”一声撤回双剑，然后把青蔷薇之剑丢给了优吉欧。优吉欧伸手稳稳的接住了它。星王把黑剑插进剑鞘，悠然的开口。
“你退步了，当然我也是。平和的生活总是会让人丧失危机感，我想你懂。青蔷薇之剑没有变过。
我希望你对得起它。”
平和的生活…吗？
“不过你不用担心。请安心的呆在公理教会吧…我发誓，我会保护你，无论何时。”
星王信誓旦旦的说着，优吉欧闻言，心中蔓起了无名之火。
为什么我必须在你的保护之下呢？
把青蔷薇之剑珍重的收进剑鞘之中，优吉欧心里不只是有对星王实力的愕然，也有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愤怒的对象，是自己的无能。也就是，没有资格知道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对于这件事的愤怒。
“失礼。那我今天就告辞了。”
一定要变强。
优吉欧暗暗下定了决心。他不想做星王羽翼之下的被保护者，所以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优吉欧。”
星王的声线，在他即将离开之时再度响起。
“如果你想吃蜂蜜派的话，到西帝国就可以买到。目的达成了吗？”
走在回到自己居住处的道路上，优吉欧努力维持着自己正常的表情，心中却翻滚着复杂的心情。
他知道……我想问的事情之一？
为什么会知道？
他听到我和贝里拉的对话了？不可能啊，当时他并不在场……
难道是，监视？
他监视了我的行动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优吉欧把自己摔到了扶手椅之中，不断地思考着。
他想起了那个在星王的殿内，看到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的，几乎每个细节都完全相同。只是那双眼睛，看起来比自己更加柔和，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而已。
那个，是我吗？
不，不可能的。虽然曾经在很高端的书籍上看到最高等级的神圣术的使用方法，名为“心意”的方法，确实是几乎可以违背世界准则的禁术……要是制造出一个幻体，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迄今为止，也很难有人能够驾驭。
只是。
那位星王，并非是一般人的能力能够类比的。生活了200多年的王者拥有的实力，若是做出来那样的东西……也是相当正常的事项。
因为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以及怀疑星王派人监视自己这件事，让优吉欧的内心无比的烦躁。
他挠了挠亚麻色的短发站起身来，却不知道到那里去。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看着一
般很不舒服。优吉欧环视了四周，忽然在房间的角落里捕捉到了一个影子。
——那是什么！
本能的警觉起来，优吉欧拔出了插在腰间的小刀，飞快的冲了过去。
那影子非常小，但是逃得很快。但是怎么说也难以比拟整合骑士的能力。优吉欧很快赶上了它的速度，然后把手中的小刀投掷了过去。
“叽！”
尖锐的，细细的悲鸣。小刀成功的命中了目标，优吉欧确认着向前赶过去，被钉死在地板上
的是一只小小的黑色老鼠，正在无助的挣扎着，但是没有死。
优吉欧不会随便杀掉一个生命。但是那个老鼠看起来相当的不正常，况且……
公理教会里，会有老鼠？
按住老鼠的身体，优吉欧拔下了插在地板中的小刀。他拎着老鼠细细的尾巴把它提了起来，
本来想施展治愈术然后放它一命，但是，他看到了堪称恐怖的景观。
老鼠的刀伤，正在迅速的愈合着。就像是被设定成“不会死”一般，它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挣扎着，随后优吉欧看到，那只老鼠的后背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仿佛在什么地方看的符号。
……那个符号。
……是星王衣服上的……！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星王的使魔吗？！
优吉欧不得不感到惊讶了。但是不只是惊讶，也有越来越浓烈的恐惧和强烈的抵触心理。
手上的老鼠就像毒药一样。不知道它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一直监视着自己，忠实的汇报给星王自己一切情况的走狗，到底存在了多久呢？
如果现在没被发现，那么以后多少日子都会在别人的眼皮下度过……不，即使是发现了这一只，那以后还会出现多少的使魔，明里暗里的盯着自己呢？
用冰冷的手捏住吱吱乱叫的老鼠，优吉欧翻出了一个优先度极高的盒子，把它锁了进去。
不知道它会不会有更高的等级来突破，优吉欧紧紧捏住那个盒子，站起身来。
——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星王啊……
深深地无助，恐惧已经无边无际的愤懑充溢了他的内心。坚定的迈出房间，朝着刚刚走过来的方向前进。
“优吉欧殿下！请问您要去？”
“别管我！”
丢下这么一句话，优吉欧下定决心，继续前行。

最近，他总是感觉到，在星王面前的无能为力。而星王去找贝里拉更让他难受。
同时也有疑惑。
为什么…星王做到这个地步也要把自己留住呢？
我真的有那种价值？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一种奇妙的压迫感顿时袭来。优吉欧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准备防备起来。
这个气场…毫无疑问属于星王。
那张美丽而没有灵动表情的脸出现在视野之中。
“不用担心。 ”
星王简短的吐出了这么几个音节，
“我已经让她回去了。你安心吧。”
随后，星王念了些什么。优吉欧顿时感觉浑身获得了解放。星王没有理他，径直走上自己的王座。优吉欧一骨碌爬起来，不知该干什么。便愣愣的杵在原地。
星王漠然的看着他。
“不要 告诉我，你还打算去找她。抱歉了，今天你得陪我。”
陪…星王？
优吉欧一瞬间想发出冷笑，但是他忍住了。和朋友的第一次约定让星王彻底的搞砸了。而他竟然还…
“我不是要留守公理教会吗？”
优吉欧把话说出之后 意外的感觉自己语中带刺。但星王只是点了点头。
“计划有变动。你回去收拾一下，9点时到机龙的停放室等我。”
“那是…”
“我要去北部的露莉德。你和我一起。”
星王笃定的命令着。看到那幅不由分说的姿态， 本来还想抗议两句的优吉欧感到深深的无力。
“遵命。”
这样，不情不愿的同意了。
17.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机龙在行驶的期间，优吉欧反复地思索着星王的行为与表现。他不明白，一个人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能做到那种地步的决绝。
优吉欧禁不住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星王，因为能力已经足以使机龙自动行驶，星王并没有亲自操控，而是在自己闭目养神。
到底是谁要我来这的啊。
不满的在心里这么想着，无聊到了极点的优吉欧无意识地打量着星王，不自觉地便被吸引住了。
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星王。
那张脸看上去与自己差不多大，柔顺的黑发有些凌乱地下垂着，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和嘴搭配在一起使他看上去十分乖巧，墨色的睫毛像是会呼吸一般轻轻地颤抖着。
虽然对星王的感觉很不好，但优吉欧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漂亮。
如果性格不那么极端，大概会很招人喜欢吧。
优吉欧这么想着，而后又暗自懊恼起来。
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呢。
即使心中对星王充满了憎恨却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去关注，为什么呢。
也许是暗中感觉到了优吉欧的视线，星王轻颤了一下浅合的眼睫，缓缓睁开了，然后微微转动眼眸看向了优吉欧。
优吉欧承认，他的心脏因为那过于美丽的眼睛而停跳了一下。正当他想处于礼节对星王道歉的时候，星王却有点慌乱的移开了视线，有些紧张似地说到。
“在……在看什么啊。”
“……诶？”
优吉欧的大脑懵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
“刚才无意中看到了星王大人的睡颜，实是失敬。万分抱歉。”
然而接下来星王的表现却出乎了优吉欧的意料。
星王快速地闭上了眼睛，双颊微微泛红。他把头偏向一边，声音微妙的有些提高。
“想……想看的话就看好了。”
因为听到了太出乎意料的发言而瞪大了眼睛的优吉欧呆呆的看着星王。而星王仿佛一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一样，面色变得更加不自然。他抱着膝盖坐在机龙上，
透过视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别在意。”
结果，他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优吉欧有些莫名其妙的抓了抓头，然后乖乖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原来从露莉德飞到央都，要一天一夜呢。”
星王注视着林立的建筑，柔和的说着。
优吉欧一瞬间没有反应，忽然意识到，他所说的以前，是两百年之前的事情。那些事，现在的优吉欧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现在坐机龙的话，三个小时就能到了。”
不知道说什么，优吉欧只能这么说。星王仿佛很感兴趣一样看着他，然后问道。
“机龙是我两百年之前改造的啊…那时 候因为经验不足，被骂了很多次，还差点把白塔撞倒了。”
“不会吧…”
虽然知道机龙是由星王一手设计的，但是这样的细节还是第一次听说…被人奉为神明的星王，也会出错？
仿佛是被优吉欧惊讶的目光鼓励了一样， 星王露出了一小点高兴的神情。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发着闪亮的光芒，然后继续说着。

“不过，最后我还是成功了。
不过之后的改造，就不是由我单独完成…了。”
他眯着眼睛看着远方。
“有机械专家愿意做这件事…人民也越来越开化了。也许有那么一天，我就能安心的离开，把这个世界还给他们了吧。”
星王的表情很平静。优吉欧读不懂。
还给？为什么说还给？世界上就应该有星王…这是人人都认定的啊？
“他们需要自己引导自己了。”
“我不可能永远存在…所以，这个世界必须让他们…用自己的手去守护。优吉欧，你会理解我吗？”
优吉欧愣愣的看着他，缓缓的开口。
“我觉得…大家都习惯你的存在了。”
星王缓缓的绽放一个如同黑色睡莲般的笑容。
“所以我要抽离啊。”
“只是…在我彻底消失之前…让我能再体会一次吧…再体会一次…”
星王的眼睛里忽然展现出了熟悉的痛苦。就是那日看到的，血泊中的他的眼神。正当优吉欧不知所措之时，机龙发出了些微声响。
星王忽然反应过来一样，把头转了过去。
“到了。”
隐隐压抑着矛盾的声音。
他快步走到一边，开始脱起衣服来。优吉欧吓了一跳，在窥见星王白皙的皮肤的一霎那把脸转了过去。等了一会才敢回头去看。却发现那个人…
竟然把仿佛是他的标志一般的黑衣脱了下来，所穿的是，藏青色的束腰上衣和普通的长裤这样的搭配。虽然是一副农村青年的打扮，在他的身上却呈现出异常好的效果。仍然是非常…赏心悦目。
他看起来有点不自然的拽了拽衣袖，慢慢的开口说道。
“…很奇怪？”
“不…没有…”
总觉得好像曾经看见过这身衣服一样，优吉欧的头隐约有些刺痛。他皱了皱眉头，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优吉欧？“
星王的 声音有些期待。而优吉欧用力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星王大人不想兴师动众特意选择穿简朴的衣服，我深表尊敬。”
“是…这样啊。”
星王有些失落的话语，和机龙降落的声响混合在一起，听的不是很真切。优吉欧不解的看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而星王已经向舱口走去了。
“走吧。”
星王，这样说着，自己拉开了舱门。
TBC

19.
优吉欧想了想，也学着星王的样子将剑立在地上，然后快速地吟唱起那身为整合骑士必须
熟于心的术式。在吟唱的过程中，星王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眼中是一种极为复杂而
简单的情感。
“……Release Recollection。”
吟唱完毕后，青蔷薇之剑却无任何反应。
正当优吉欧以为术式吟唱失败，想要拿开手时，却听见星王发出了一声极为平静的命令。
“不要放手。”
接着，优吉欧看到了一生中最难以忘记的，最为美丽最为震撼的景象——
泛青色的透明藤蔓从大地的各个地方蜿蜒出美丽的纹路，一个个花骨朵迅速地长成，绽放
，视野之内尽数被青色的蔷薇填满。
然后。
强烈的光芒将整个世界包裹，伴随着悦耳的铃
声，所展现出的……一个完全不同的景象。
夕阳温暖的红晕照射之下，两个少年手牵着手
在那棵巨大的树下安睡着。由于距离很远，优吉欧看不清两个少年的脸。却觉得这场景异
常的熟悉，就像是自己曾经经历过一样，心中涌过一阵怀念的暖流。
鸟扑扇着翅膀掠过天
空，基加斯西达垂下的枝条摇动着，暖暖的风安静地吹过，像温暖的手拂过优吉欧的面颊
。
多么和谐安宁的画面。
优吉欧的心里一阵钝痛，却不知这悲伤是从何而来。这时，眼前的景象却忽地全 部消失了。
“？！…”
优吉欧猛的回过神来，星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面色有些苍白，额上附着一层虚汗，刘海微微凌乱地散开，手中却仍握着那把剑，在夜空下倒映着点点星光。
“……优吉欧。”
优吉欧知道他接下来的问题，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
“……是吗。”
星王的眼睛里闪烁着优吉欧读不懂的失望。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但是终究没有倒下。星王缓慢的抬起已经结束了记忆解放的剑，慎重的收进了黑色的剑鞘之中。
优吉欧的青蔷薇之剑晃动了一下，周围盛开的青蔷薇瞬时消散殆尽。刚刚的一番折腾似乎引起了周围居民的注意。优吉欧发现聚集的
人越来越多，便转向星王那边征求他的意见。星王勉强的摸了一下额头，然后开口说道。
“很晚了，找个地方休息吧…明天再回去。”
他说罢，移动双脚想要离开，但是刚刚记忆解放的术式的神圣力，几乎全是从星王身上夺去的。他走了两步很快就撑不住了，身体往旁边一歪，像一根脆弱的树枝一般倒下了。
优吉欧连忙跑过去，扶起了那具身体。意外的，他发现，星王的身体轻的可怕。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一般。
“您没事吧？”
“…没事，只是没站稳。”
星王用没有起伏的语调陈述着。
“我没事，放开我吧。”
然后轻轻挣脱了优吉欧的支撑，慢慢的走在了前面。
优吉欧忽然惊愕的发现，星王真的老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发现的，历经数百载光阴的折磨，让这个人才高高的站在顶端。
他跟着星王找了一家旅店。此时的星王已经失去了来时兴致勃勃的给他讲故事的兴致。开了两个房间之后，星王简短的对他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之后，就安静的迈进了属于他的那个房间，和优吉欧只隔一堵墙。
墙壁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但是星王那边，是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死寂。
想着明天还要回公理教会，带着满脑子的思绪，优吉欧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他是忽然惊醒的。
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但是他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今天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优吉欧讨厌这种感觉。本来想要翻个身继续睡觉，但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月光很好。
优吉欧愣愣的看着旅馆的窗子，然后鬼使神差的爬了起来，推开了房间的门。
他想到外面稍微走走。路过星王的房间，他只是无意的一瞥。毕竟折腾的那么厉害，站在应该已经睡熟了。他这样想着，慢慢的走出了旅馆。
到底为什么会往基加斯西达走，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月光很美。但是又圆又美丽的月亮所在的夜空之中，是没有星星的。
踏着柔软的土地，优吉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那棵树的遗骸。本来想
就这么回去，而随着风吹动树木，一阵低低的啜泣声飘进了他的耳朵之中。
谁在哭？
这么晚了…在这里？
优吉欧带着疑惑看向了基加斯西达的方向，却捕捉到了一个纤细的剪影。
墨黑色的头发，和深青色的上衣。
…是星王。
他仿佛没有了力气，半跪在树桩旁，苍白细瘦的手指扣着已经脆弱的树皮。虚弱的颤着肩膀，发出了几乎听不到的啜泣声。
“我该怎么办…”
混合在哭腔之中的，是绝望的质问。
“我该怎么办…”
然后，他就那样伸出了手指。
连作为整合骑士的优吉欧都看得出，他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看起来…在旅馆，他也完
全没有很好的休息。
光的碎片从他的手指流出。像是被砸碎的星光。慢慢的，凝结成了光的整体，呈现出了人形。
亚麻色的头发。
然后是翠绿色的，温柔的眼睛。
然后是干净整洁的灰蓝色制服。
优吉欧听到，那个个体用自己的声音说着。
“桐人。”
“桐人。”
“优吉欧…”
星王痴痴的凝视着自己制作出来的幻体，嘴角挂着一丝近乎绝望的微笑。
然后，血疯狂的从他的嘴角涌出。
“你回来了…”
这是优吉欧看过一次的可怕景象。而这次，他体会到的不只是恐怖，还有伤痛。
为什么那么执着？
身体不由自己控制，优吉欧冲了过去。他拎着星王的后衣领，把他狠狠的拉了起来。他不知道那个东西对星王有什么意义，他只知道，要是不阻止星王，星王会死。
那个人形完全消散的一霎那，星王的眼泪和喊叫同时
爆发而出。
“不要走！”
他徒劳的往前伸着手，却什么也抓不到。
“够了！”
优吉欧发出了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吼声。
“你想死啊！”
“可是…”
星王空洞的看着优吉欧，那眼神绝望的可怕。
“我…只剩下这个了…不要把他…再夺走…夺走…”
“时间越来越短了…有一天…我会连他都…做不出…”
什么意思？
优吉欧感到了疑惑。但还未及发问，星王仿佛已经耗尽了精力，虚弱的倒下了。
第二天，优吉欧把昏睡不醒的星王抱上了机龙，驾驶着它，返回圣托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