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义】〓130620原创〓崔莹《月影传说》

崔莹目视竹林深处，心想，这方圆二十里之内哪有人敢上万续崖？就算上来了又怎么是我们巫山派的对手？这小女孩不知深浅，唉，你可知我是豁出自己性命不要，给你一条生路？
不过他还是心里感激那女孩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叫道：快走！
那女孩跃起身，向竹林外飞奔而去。
衣袂声响，师弟们在距离他身前五步的地方嘎然止步。他们知道大师兄崔莹的本领，这两年师傅闭关的时候，基本上师弟们的武功都是崔莹代为指点的。
没有人动剑。
崔莹听着那女孩的脚步声逐步远去，心想，这里已经快到巫山教势力范围的边缘了，她只要出了竹林，很快就会逃到安全的地方。
三师弟罗成道：“大师兄，师傅闭关就快出来了，现在他老人家还不知道，咱们还来得及……”
崔莹看了看天色，心里盘算有几分胜算，能不伤他们全身而退。
他一抖手中长剑，缓缓说道：“你们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二师弟姜剑山急道：“大师兄，还有时间，要不我们再找一个人可以吗？我们谁也不说，师傅不会知道的。”
是啊，其他师弟们也在附和。
崔莹知道，他们很怕师傅，其实何止师弟们怕师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但这个地方他是实在待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凶手，每个月要杀一个无辜的人，而且还是女孩。
他摇了摇头，说道：“众位师弟，我是怎么想的，你们比谁都清楚，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兄弟，替我做了很多我不愿意做的事，今日之事，多说无益，我崔莹再也不想为难大家。但若我肯再伤无辜，刚才又何必放走那个女孩？姜师弟，一会儿无论胜败如何，以后你都要好好照顾众位师弟们，照顾师傅他老人家，他老人家为了练法术，这几年……究竟对身体不好，本门法术虽说神奇，但终究是先自伤一千，才能伤敌八百，你们要时常规劝师傅，千万不要轻易使用，外家拳法我已经教了你们很多，以后也要勤加练习，要想有所小成不是什么难事。”
众师弟面面相觑，谁也不肯上前。崔莹道：“难道没一个像巫山派弟子样子的么？”
终于，一个师弟的剑刺了过来，既不凌厉，也没有多大劲力，崔莹举剑随便一挡便将之格开。其他的师弟越来越多地围上来，但是却剑尖指地，不愿动手。崔莹站在中央，也犹豫着。
僵持中脚步声声，小师弟秦汌从远处赶来，高声叫道，大师兄，不好了，师傅出关，命我们，命我们……带你回去。否则，我们全部都要……受罚。
崔莹愣了一下，他手中的长剑凝住不发，师傅这么快就出关了？应该还有几天的。师弟们全都出来捉拿自己和那个献祭的女孩，师傅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逃亡的路上？
其实已经没有师弟再出招，他们变换了三种阵法，只把他团团围住，却都一语不发，一招不出。
是啊，谁能打得过崔莹呢？他跟随师傅时间最久，也最得师傅真传，无论内功和法术，是教中第一高手。
崔莹看了周围一圈，他有一刻短暂地失神，要是刚才不被发现能带着那女孩悄悄地逃走多好，他此刻也不会在自己死还是师弟们死之间做出抉择。现在，自己走是可以的，因为这里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但这些师弟们肯定会因此而遭殃，师傅责罚弟子是相当严酷的，如果让大家这样为自己所连累，也不是他崔莹了，他叹了口气，还剑入鞘。

他心想，也是，我怎么这么傻呢？师傅是巫界大法师，如果不能过师傅这一关，就无法真正离开巫山教，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掉师傅的法力。眼前的这些人，他既不想伤了他们，也不想让他们代替自己受过。
看看周围的师弟，他没了力气，要他撇开师弟们的性命不理，独自一人逃生？他做不出来。连一个不认识的女孩都不忍伤害，又怎能连累那么多个自己深爱的师弟为自己受世上最可怕的惩罚？
还要剑做什么？他把剑扔在地上，迈步向巫山教大殿的方向走去。
没有人说一句话。师弟们跟在他身后，有人捡起他的剑，双手捧着跟在他身后，竹林里只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和衣袂飘飘的声音。二师弟姜剑山向竹林外指了一下，两个最小的师弟点了点头，仗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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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可以了吧？

崔莹的师傅——楚天鹜，没有立刻见崔莹，他命人将崔莹锁在后山的石洞里，手上和脚上都绑上了粗粗的铁链。
崔莹一语不发，默默地站在那里让师弟们锁住，其实他根本不想逃，也不会逃。
这两天是师傅练功的紧要关头，没有了那女孩，会不会对师傅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师傅恐怕要大发雷霆了吧? 估计真正让师傅发疯的，恐怕是自己的背叛。
用女孩心头的热血来做祭品，然后她们就会死去。崔莹一想到她们绝望时的样子就感到无法呼吸。其实这根本不像是巫山派的法术——巫山派主修清灵秘术，与天话，与地语，沟通万物生灵。师傅这两年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想这些都没什么用了，等待自己，或者说一个叛徒的将是什么呢，被处死？
一切都要有个结局，被清理门户也许就是自己的宿命，他仰头望着圆圆的月亮，一山清冷。也罢，反正豁出去一条命而已。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逃出去没有？
崔莹望了望洞口的一地月光，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他干脆躺在地上，开始呼呼大睡。
师傅来的比他预想的要慢，第二天夜里，山洞外才脚步声响，是师傅，他老人家的脚步声一向轻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崔莹赶忙坐起身，抬起头来，他看到了满头银灰色头发的师傅楚天骛，他突然好难过，因为他分明看到师傅眼里写满了伤心，他心里一痛，跪下，一语不发。
楚天鹜缓缓坐在山洞的一块石头上，他望着跪在面前的大弟子，半晌才说：“崔莹。”这声呼唤中，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有不舍，有怨怪，有爱怜，有失望。
“师傅!”他低低的声音回应。
“莹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本教修习方法，但这都是为了能够增强法力。”楚天鹜不知该怎样劝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崔莹实情。
“师傅，莹儿让您失望了，莹儿不孝。”崔莹低头道：“我实在不忍再伤人命。我曾经伤了的七个孩子，我每晚闭上眼睛，就看到她们，我受不了了。师傅，咱们为什么一定要修习这样的法力？我们可以好好修炼原来的法术，或者外家功夫，您教我的剑法再加上其他的内功，要好好在江湖上立足，相信不会是什么难事。”
楚天鹜叹了口气，道：“都是师傅不好，当年一时心软，铸下今日的祸事，连累了别人不说，还害的每个人都伤心。”崔莹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师傅您在说什么？”
楚天鹜说道，“今日我教将逢大难，师傅这许多次闭关都是想找到一个解决办法。但现在看来，这一劫是躲不过的了。”楚天鹜伸手摸了摸崔莹的头，我叫你师弟们一定带你回来，是要你完成一件我教的重任。你能答应师傅么？”

今日暂封，昨夜飞机晚点，两点多才到酒店，今晚回京，如果到家还能睁开眼睛的话，就更哈。——————————

崔莹松了口气，心想，原来师傅要师弟们抓我回来不是要杀我。
他犹疑道：“师傅，只要不需再伤人命，能为师傅解忧，徒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今日放走了那女童，师傅练功没挂碍吧？”崔莹知道，巫界法力，如果不能持续，对巫师本人的法力影响甚大。
楚天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缓缓地说：“莹儿，你的法力虽然没有我高，但在巫山派内无人能及，就算在整个巫界，恐怕也已经算是有小成，至少对付你这些师弟们绰绰有余。你，怎么没有逃？”崔莹摇了摇头，答道：“回禀师傅，无论对谁，我都不会再用任何法术，更不会用它对付自己的师弟。我也……不想再滥杀无辜。”

楚天鹜轻轻叹了口气，愣了半响。石洞内静得出奇，崔莹似乎都能清晰地听到师傅的心跳，他觉得师傅身上好冷。
“你入教十年，在本教第四代一辈中，你是武功最好也最有见识的一个。师傅很高兴你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不要干什么，师傅很高兴。可你知道师傅为什么要用女童做祭吗？”
崔莹诧异地抬起头，茫然地问：“为什么？”
是啊，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崔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女童的血可以增强我们法力中阴柔之力，我们巫山教全是男子入徒，阳刚血气甚旺，缺少阴柔之功。而我们的大对头，却是女子。”

“女子？”崔莹不明所以，问道“什么样的女子，是所有女子吗？”
“不是，是巫界的另外一个支派。”楚天鹜道：“三十年前我刚刚开始学习法术的时候，你师祖曾说，巫界支派众多，很难一语尽概，我们这一支能够借助圣物感知乾坤，因此被他们称作圣石派。另一支草巫派则专攻修炼借助天下花草植物作法，集天地之灵气。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支血巫派，每逢作法必有人流血，甚者殒命，是巫界中最隐秘也是最厉害的一门。”
崔莹问道：“师傅，怎么以前没听您说起过？”
“我们巫山教偏安一隅，与世无争，其实学不学法术并不那么重要，也就缘于此，为师没有坚持要求你们每个人都修习法术，你喜欢内功和剑术，我便传你内功和剑术。你秦师弟喜欢巫术，我便传他巫术。但本派巫术的精华之处，在于我们可以借助圣物预知后事。”
崔莹越听越惊，道：“我也听说师傅可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是不知是要借助圣物。”他本想问那圣物是什么？转念又想，自己戴罪之身，问来何用？师傅又怎么会告诉自己这个叛徒教中的机密大事？因此崔莹欲言又止。

楚天鹜道：“师傅手中那圣物是一块上古翡翠，名为‘幻阳石’。是你师祖传给师傅的。也正是凭借此物，师傅此次才能知道你的离去和本教大难，提前出关把你拦了下来。”崔莹不敢接话，不知道师傅知道多少，也不知道师傅今天说了这许多话，究竟要他做什么。
“为师早在两年前就从幻阳石上看到了这次大劫，因此才开始思考对策。但我看不出来敌是血巫派还是草巫派，或者是其他什么支派，只能看到是女子。因此我才想，我们圣石派的法力只是预知后世乾坤，攻击能力并不强大，要对付血巫派和草巫派，必须增强我们的阴柔之功，因此才命你们寻找祭品，修习法术增强功力。因为我怕圣物一旦落入敌手，敌人可能用来涂炭天下生灵。没想到事到临头，仍然是功亏一篑，看来幻阳石上所显示的事都会成真。”
崔莹越听越惊，问道：“师傅，是不是我害了您和师弟们？”

——————————今日暂封。本以为周末有时间，谁知周末要陪这个陪那个，结果比上班还没空。争取明日继续哈。现在真佩服水草等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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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鹜没有回答他，问道“那个被你带走的女孩子逃走了吗？”
崔莹背上一层冷汗，不知道师傅究竟通过幻阳石看到了多少。其实，那个女孩子到底逃走了没有，他也想知道。师傅是不是想把她抓回来？
楚天鹜见他不答，继续道：“唉，也是本教注定有此一劫，你放走了她也算是积了一份功德。不过，今日本教要遭逢大难，为师要你摒弃一切杂念，助我驱敌。这件事我知道实在为难你了，但你要知道，你肩负我教生死重任。即便注定要死在这里，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崔莹立刻道：“师傅有命，弟子定当全力以赴，万死不辞。只是不知师傅您需要弟子怎么做？”

“好！莹儿，本教今日之难就是来自咱们的圣物幻阳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我猜的不错，幻阳石就是他们的目标。我要你用法力助我将来侵犯的其他巫派全部铲除。”
“法术？我，徒儿的法术其实还很浅薄……我……”崔莹犹豫着，其实他是不想再用巫术，由于他对巫术的厌恶，平时也不怎么练习，而这也是他决心离开万续崖的一个原因。
楚天鹜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低低的声音道：“莹儿，师傅不瞒你， 这一劫如果不是他们的血来做祭品，就是我们的血。而且如有需要，你还要再找几个女孩做祭品，来增强你体内的阴柔功力，你如能助我度过本教此次大劫， 我将传你我毕生功力和巫山派衣钵……其实，师傅原本也是要传给你的。”

崔莹愣了愣，赶忙双手乱摇，铁链一阵响动——这是他最怕的事，杀人，而且是杀很多人。
“师傅，弟子助您驱敌护教是分内之事，只是绝不想再伤及无辜，否则我们又和那些恶人有什么区别？为了一己生存而罔顾他人性命，师傅，弟子定当拼死保卫师弟们周全，力尽战死也不会退后一步……您的衣钵，可以传给二师弟或者秦川，弟子无德无能，不敢觊觎。请师傅放了我，只要我崔莹有一口气，断不叫敌人上了万续崖。”他说了这些话心里好紧张，这番话足以激怒师傅，楚天鹜许下巫派最高的传承，他却如此拒绝。

楚天鹜心中一痛。
他皱着眉头闭目不语，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目中精光大盛，突然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捏了个剑诀，口中喃喃地念了几句咒语。
瞬间，崔莹感觉手上的铁链突然有千斤之重。他看到铁链上有咒语的封印隐隐闪着金光，他知道，这铁链已经被施了法力，所以重量加了万倍，师傅的法力远在自己之上，他解不开。师傅要出杀手了么？是怕自己反抗吧，才要出手之前还要将自己牢牢锁住。
唉，师傅太不了解自己了——崔莹这样想着，要逃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束手就擒自己回来。
楚天鹜拔出一把匕首，抵在崔莹脖项之上，说道：“莹儿，你当真不愿意助我？”
崔莹闭上眼睛，一语不发，等着匕首刺下来。
——————————今日暂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