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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鹰袭(KL/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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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直在潜水的暗城,大家好。第一次在后花园发帖有点小紧张。(*^__^*)


1楼2013-07-11 12:28回复
    又名:《伦敦上空的海胆》


    2楼2013-07-11 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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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空军上尉德雷克收住匆匆的脚步。暗沉的天色和细密的雨丝让街道笼在一团混沌晦暗的雾气中,两边的建筑像是被粗糙的炭笔匆匆涂抹出来的的。他勉强才隔着对面咖啡馆肮脏的玻璃窗辨认出里面坐着的正是他的老朋友,特拉法尔加•罗。
      “早上好,特拉法尔加上尉。”他走进那间狭窄昏暗的小房子,在罗的对面坐下,一边打招呼一边弹去肩膀上沾到的滚圆雨珠,“吃过早饭了?”
      罗推了一下手边空着的杯子,里面还留存着黑咖啡的焦味,“不太舒服,吃不下。”
      德雷克仔细端详着他的脸:罗显然今早修了一下胡子,但消瘦了不少的脸颊和眼角加深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并不比几天前轻松多少。
      “他们不是安排您去休息吗?”
      “只睡了三个小时。工作紧张又回来了。”
      “那也不能不吃早饭。”德雷克朝侍应生喊道,“给我也来一杯,再给这位先生一点吃的。”
      罗伸手制止,“不用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短暂的睡眠没能减轻他的疲惫,他需要咖啡因和烟碱来提神。他递给德雷克一支,看着对方把香烟放进胸前的口袋才划火柴点着,专心地抽起烟来。
      德雷克也不再说话,端着杯子缓慢地咽下褐黒的液体。这是他们常有的相处模式,只不过自从八月份开始,他们不多的闲暇时间就被雷达站传来的信号,南海岸的战报以及一波接着一波像多佛海峡的倒转海流翻涌带来潮浪般的梅塞施密特压榨无余,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听着广播共进早餐了。
      “这里是BBC在为您广播……”老旧的收音机像老年人带着痰音在吱呀吱呀的噪响中勉强发声,好在咖啡馆里客人不多,他们都能听得清楚。“敌人飞机大型编队今天袭击了英格兰南部的目标,数个皇家空军机场受到了攻击,持续有伤亡报告,但伤亡不大,敌人同样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曼斯顿,比京,肯利,多佛,黑斯廷斯……”罗右手夹着烟头,说一个地方就在满是坑坑洼洼的小圆木桌上轻敲一下,“十一大队的机场和雷达几乎被摧毁殆尽。”
      “但战士们也作出了反击,让德国人尝到了厉害,至少现在敌人不敢出动半数以上的轰炸机——”
      罗摇摇头,把烟头摁灭在碟子上:“不断小股出动进行骚扰性攻击是艰难的折磨,飞行员们连续几十个小时作战,已经精疲力竭。迄今我们损失了三百多架飞机,几乎是空军力量的一半;飞机的保养跟不上,还缺少两百名飞行员。而现在我们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后备力量,没有退路了。”
      德雷克盯着罗,军装穿戴严整,衬衫领应该是前一天洗过,和制服上的袖口一样干净得发亮,领结打得很正,没有一点同往常相反的颓唐迹象。他有些纳闷:“您这是……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
      “怎么?只需要将军去思考这些问题吗?”可能是觉得有些好笑,罗抬起头看着他。德雷克语塞。
      “我对皇家空军毫不怀疑。”他挺无奈地解释道,“只是有些小小的忧心......”他屈着手指用关节在之前敲过的地方划出一个圈,“我们的飞机大多在东南边……”手指移到了更上方的位置停了下来,罗看着德雷克,没有再开口。
      德雷克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这超出了敌人的攻击范围。”
      “也超出了我们的攻击范围。”
      罗摊开手掌压在那块区域,手指上纹身赫然露出,象征着死亡意味字母触目惊心。


      3楼2013-07-11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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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的确也是将军们该思考的问题,我们做好本职工作就行。”罗把手收回来,“你昨天回家了?怎么样?”
        德雷克揉了揉太阳穴,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神色。罗被出人意料的反应激起了兴趣,眼中暗沉沉的疲倦瞬间消失无踪。
        “上尉,我给您个忠告。”
        “洗耳恭听。”
        “单身万岁。”
        罗无声地大笑,头重重后仰倒在椅子上,根本不打算顾及对方因为小小的恼怒而绷紧的表情。
        “我费了大力气帮他申请到那个职位,去安全的地方呆着,他却拒绝了。”
        “你太武断了,先生。像对待女人一样让一个大男人去乡下,难道想让他跟那些红脸蛋大胸脯的农妇一起喂鸡刺绣吗?”难得有些良心的,罗笑够后开始劝导他,也许是因为情人之间的争吵像是一场剧本绝佳的好戏,让他不再去想办公室里沉甸甸的文书报告和指挥中心里亮起的一片红灯,“得了吧德雷克,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乡下也不见得比军队里安全——无论在哪里,饱受战争残害的永远是平民百姓。”
        是的,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有为高官将领准备的舒适避难所,那里能在啜饮下午茶时聆听舒伯特而隔绝轰隆的炮响,而在地面上,炮弹掉落在军事目标和贫民窟的几率是一样大的。
        只是德雷克觉得那人因为奇怪的研究而留下来纯粹是不可理喻,见了鬼的占卜术才会对那在欧洲大陆上肆虐的魔头有用。
        “不过你的忠告我会听取的。”罗取出几张小钞,示意服务员过来取,准备起身回去工作。
        “说起来,最近有那家伙的消息吗?”
        他的话硬生生扳住罗抬起的皮靴。罗的半个身子在小咖啡馆破烂木门掩下的阴影里,似乎下一秒就要和外面模糊的雨雾融合在一起。他开口说话,声音也平静地压抑着和这气氛相似的感情:
        “谁知道呢?说不定早就被炸死了。”


        4楼2013-07-11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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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姓?”他回忆着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机枪手刚把自己塞进狭窄的座位里,而他正踩在机翼上,借着高度差居高临下地问询。基德不好打交道的恶名声和他卓越的驾驶技术一样出名,但机枪手显然不甚在意那恶劣的态度。
          “捍卫逐渐没落的荣光,还是预示新时代的到来——”他毫不掩饰那种张狂的自傲,“我也不清楚,但如果不喜欢这个姓氏,就叫我罗。”
          基德隔着浓重的机油味闻到了同自己一样的味道,像无畏式的布朗宁机枪龙卷风般的摧毁力,让人血脉贲张,欲罢不能。
          自那之后他的确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搭档,直到不久前首相一场演讲才让他再次回想起这个沉睡在弹雨枪林的记忆里,蹭沾了英格兰无上光辉的姓氏。
          “……当拿破仑带着他的平底船和他的大军在布洛涅驻扎一年以后,有人对他说:‘英国那边有更厉害的杂草’。”
          他们都是杂草,春风劲生。那些年轻的生命和飞机的遗骸,沉睡在英吉利海峡,但是战斗精神的种子,和苏门答腊的海底火山一样,永不愿沉寂地死去,在海底翻滚咆哮,冲破沉重黑暗的海水,即将喷涌出摇撼世界的熔浆。
          基德缓慢地呼吸,让氧气充盈整个肺部。他冷静下来,操纵着飞机,让飞行高度下降。
          就像当时的他抑制住被罗激发出来的亢奋,面不改色地踏进机舱,把降落伞包背在背上,听到后面声音响起。
          “尤斯塔斯当家的,好好表现,可别让我死了。”
          罗与他的后背不到一英尺的距离,说话呼出的气流擦着基德的红发。大概是想让他们接下来的飞行旅程多一些趣味,但他的拜托听起来就像一只轻飘飘的拦阻气球。
          机枪手几乎没法成功逃离失控或中弹的战机,所以无畏战斗机的机枪手损失率高得可怕。但基德觉得对他说出这种话是一种侮辱,因为这两种情况都不可能出现在他的飞机上。可当在他拉上整流罩时,还是决定把这句玩笑作为认真践行的承诺。
          不是鬼使神差一错念,而是听出了那悠然语气里的金石铿锵。
          的确他履行了诺言。基德让那台愚笨的大鸟更加灵活地使用自己的双翼和借力湍急迅猛的气流,无数次与容克87正面对抗,或是挟卷所向披靡之势凌跃于梅塞施密特110上发起必杀攻击。罗的炮塔因此拥有更广远的攻击范围,而他在高速下依旧精准的射击也让敌人胆战心寒。
          他们在飞行中方向相背,将缺乏防卫的脆弱后背托付给彼此。三万英尺之上的默契是螺旋桨推出的空气和击穿敌人机舱的子弹。在战斗的交响曲中它们几近无声,却有着震慑死神的力量。
          搭档的时间并不长久。上级也许是觉得呆蠢的机器阻碍了基德一流战斗力的发挥,也许又是因为罗的脑袋装着的战术思想比瞄准器更有价值。总之下达的命令不容违抗。基德觉得有些可惜。少了那些无言信赖和承诺的重量,喷火战斗机拥有了更优越的机动性,但总有更加沉重的锁铐加在了身上的错觉。
          当时他不能体会到。在天上的时候要寂寞了很多,他只是这样想,全然没想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并无多少的交谈。
          所以在最后一次执行无畏战机的飞行任务飞越南部海岸时,基德突然心血来潮,想留下一点纪念。他让机身大幅度右倾,对着罗喊道,“惊喜。”
          他把英格兰蓝天下拍着崎岖海岸边白色礁石的浪花,大片嫩绿柔软的草场,随风起伏的麦浪和被金色夕阳照耀的山丘送给了机枪手。那是支梦幻的田园牧歌,远离硝烟,沾满泥土的芬芳。
          长久之后,他才听到身后的人开口。
          谢谢。
          少见的郑重。
          在分别后的日子里,他才慢慢懂了一些。那份似乎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愈加沉重的感觉,正是自己难以察觉,却始终隐伏于硝烟战火中的牵挂。


          6楼2013-07-11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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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罗把手搭在基德肩上,瞪着他诧异却因醉意醺然睁不大开的眼睛,“就这一次。”
            基德把头凑近,在罗脸侧撩起满意的低笑。在他迈开步子的一瞬间那若即若离的乐声似乎突然间清晰可闻,同样罗也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像切音一样跳跃着敲击地面。
            那算不得正宗的探戈,两个人只是规矩地踩着交叉步,全无花哨的动作。身体之间隔着流通无阻的空气,闻不到欲拒还迎情迷神乱的做作俗香。比起双人舞来说,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争斗;基德没有居于引导者的位置,而罗的气势愈加逼人,像倨傲的鹰掠过悬崖。那不是情人间的秘密幽会,金铁相鸣的气氛更胜一场剑拔弩张的决斗
            丢下你的白手套。
            甚至有赌着恶气的念头一闪而过。两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要为什么拼出个高下,大抵是因为表面不愿承认实力旗鼓相当的别扭,或是雄性动物借着酒兴释放纯粹的血性。
            琴声错落缓慢下来,可惜他们没有脉脉柔情得以舒展。但他们有更拿手的——进退对抗,却又优雅熟稔,这是两个人共同的默契。
            深重的深夜和昏浊的灯光像是黑白电影,恍惚不真切。罗略微扬起头,便撞上了那唯一的色彩。
            闪耀到让人觉得虚幻的金色。
            他避开那灼目的双眼,向后滑一步,拉开些距离,本是切合音乐的动作,却让基德愣了一下。基德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发生了意外。节奏打乱,背景音乐一下又被扯到老远。
            “瞧,跳不下去了。”罗挣开他的手,“尽兴了吧?我们该回去了。”
            基德含糊地应了一声,大概是闹够了醉劲上涌,一只胳膊压在罗的肩膀上,踩在污泥上的脚印深浅不一。
            也许是装醉掩饰他自己才明白的尴尬,也许是真的失去意识了。
            罗猜应该是第二种。在一个月后军营里举办的晚宴上,上校带着比他小二十岁的年轻妻子参加。妩媚风流的上校夫人几乎和每个年轻的军官都跳了舞,眼神却一直朝着基德。
            罗出于好心建议他上前邀请这位女士,但是基德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我像是会跳舞的人吗!”
            罗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朝他举了杯示意,从拥挤的人群中退出去。
            他觉得很安心,那个夜晚成为独属于一个人的记忆。


            8楼2013-07-11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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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德再次下降,穿过云雾,与海洋和山丘距离一万五千英尺,接着他在下方发现了一架容克88。没有战斗机护航,像一只野胡蜂在风中孤零零地张望。
              但是胡蜂有毒,他得把那根有两千五百公斤炮弹威力的刺拔掉。
              轰炸机飞行员还未察觉到上方的阴影,正在询问他的报务员
              “还有多久?”
              “三十公里,长官。”
              “很好,丢完炮弹就回去休——”
              面前的玻璃爆裂,碎片狂风暴雨一样噼里啪啦抽来,报务员惨叫几声捂住受伤的腿,惊恐地朝旁边看。驾驶员的防风镜被击穿,血浆横流满面。
              他因为惊骇而吸不进气,僵硬地转头朝前方望去,赫然正对自己的是喷火战机尖锐的机头,是一支全力绷紧的待发箭矢。
              报务员的眼睛睁大,表情被又一轮的弹雨钉死。
              “咻——”
              基德模仿着飞机坠毁的声音,注视着它缩小直至成为一个黑点,几乎湮灭于海面的墨蓝色里,在溅起巨大的白色浪花瞬间,他压着嗓子发出一声兴奋的低吼,
              “砰!”


              10楼2013-07-11 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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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剧烈的爆炸声几乎震碎了他的脑袋。德雷克还不能睁开眼睛,滚烫的浓烟和尘土呛进了肺,根本没法呼吸。他痛苦地皱眉,脸上一片疼痛,应该是被灼伤了。他耳朵边全是嗡鸣,间杂着尖叫和哭喊,火焰燃烧以及更远一些的炮弹爆炸声。
                他尝试动下眼皮,血很快地糊住眼睛。勉强睁开一只眼,在慢慢散开的灰烬里打量周围的景象,愕然呆住。两层楼高的指挥中心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德雷克从碎砖块下撑起身子,刚开口就是猛烈的咳嗽,嗓子被扯得生疼。
                “罗!”他连喊几声,环顾四周,却没有回答。
                “罗,你在哪里?!”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爆炸前罗站的地方走去。十几步的距离,罗在那瞬间发出全力也并没能把自己推出多远。
                德雷克弯下腰,可能是后背也受了伤,痛得厉害。他伸手去刨那些砖块,没几下便露出一截惨白的石柱,是立在指挥中心门口两人合抱粗的装饰物,底下渗着一片殷红。
                他更加费力地去清理石柱周围的废墟,在灰土中扒出罗的腿,还有希望!他鼓起信心,转身移到大概是头的方向,才搬了几块碎石,就僵硬在了原地。
                前一刻还在与自己说笑的人,现在却被砸碎了头,血肉模糊。
                德雷克闭上眼睛,一拳头狠狠砸在碎砾上,接着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死者的脸。
                他再次站起身,有些茫然。
                遭遇敌袭应当立即战斗,这是不容推卸的责任。然而与他并肩作战的人都倒在了废墟下,他甚至都无力去帮助自己的战友。
                这片倾洒火药的天他一个人的肩膀怎么撑得起来。
                又是轰炸机飞过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拉出长长的尾烟。等下,他猛地抬起头。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他可以保护的人——他迅速地转身,压根没听到骨骼嘎吱的声响。他受伤的耳朵也只能听见自己急切剧烈的心跳声,不过无所谓,他现在要做的是去城市的另一端找到那个人——
                当然他没能听到再次的轰鸣。德雷克只来得及看见刺眼的白光,像火车炉膛里一样卷起千丈火光。
                接着是无边的黑暗。


                11楼2013-07-11 1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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