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待在黑暗中的一平想要捕捉身边的任何一丝动静,可是似乎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异样,安静漆黑,就连呼吸声也只是她一个人的。而这恰恰是最大的异样。
什么声音也没有,没有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没有轮船出海或进来的汽笛声,没有搬运机搬运货物的机器声。她似乎回到了母亲的肚子中,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自己的鲜血在身体下汩汩流动的声音。
幻术。她懊恼着想着。自己果真是大意了,忘记了神景这个女人是一个幻术天才。现在,她大概快要被云雀恭弥宰割了吧。她闭上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默默的等待着疼痛和死亡的降临。她感觉远处有一点光亮正向她逼近,那光亮越变越大,化成了整个天地,她置身其中,好似在出演一部电影。
白色的天地下,一个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他身材颀长甚至有些清瘦,黑色的西服服帖的穿在他的身上,衬得男人的气质清高孤傲。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稍长的发丝柔软的窝在他的脖颈处,他有一双苍蓝的凤眸,眼中的光像要把她穿透。他走近她,伸出手,摸着她的脸庞,动作轻柔;接着抚过她的头顶,手中好像有着滚滚的热力,是与他本身并不相像的热度;他的手顺着头发向下,最后挽起一缕黑发,在指间把玩。他的眼神专注而迷人,而她知道那是谁。
——云雀恭弥。
而这场景,与她的梦境如出一辙。原来自己梦境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吗。
她看见眼前的男人即将亲吻她的发丝,明明本心告诉她应该回避这个举动,可心底却有股力量迫使她停滞不动。她慌乱了,十五岁少女该有的心思,她终于有了一抹。她鼓起勇气,终于往后退了一步,眼前的一切便烟消云散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云雀恭弥没有出现,没有对她做出任何温柔亲密的举动,一切不过是一场臆想。她刚想松一口气,可是下一个场景却接踵而至。
这一次她看见五岁的自己,坐在那群人中间,说着豪言壮语:“我喜欢那个人!他就像天上的浮云,不受任何羁绊。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泽田纲吉摸了摸她的头说:“喜欢云雀学长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平还真是勇敢啊。”
——云雀学长?云雀恭弥?
小时候的那些心思,那些现在一直被压抑在她心底,囚禁在她牢笼中的感情,现在如同飞鸟,扑啦啦的全飞了起来,在一瞬间充盈了整个心脏。
她只觉得上天给她了一个大玩笑。让她天旋地转的玩笑。
幻术,会呈现出人们中最执着最害怕的东西。自己的梦境中会出现一个看不清脸的云雀,其实只是因为自己作为杀手的本心告诫自己不能有任何私人感情,而自己的私心却还是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么?为什么看不清脸,记不到云雀恭弥,只是因为两种感情都太强烈,相互碰撞后大脑选择让自己遗忘了吗?
她的鼻子有酸意,最大的矛盾出现了,原来一直存在在她的梦里。只是她从来不知道而已。
她的眼前再一次出现了云雀恭弥,他的眼神如一汪温柔的潭水,深邃而真诚。他叫着她的名字:“一平。”语气似是把她看做珍宝般的宠溺。
她心底的冲动促使她想要冲向男人,然后紧紧抱住他。可是她生生的抑制住了,她望着眼前的男人,说着:
“不是这样的。”她颤抖着开口,眼眶中有泪。不是这样,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你的温柔,我需要的是以我的努力来换取你的正视,我一直以来崇拜的是真正的你。而这个云雀恭弥,太虚假,太令人作呕。我喜欢你,是真正的你,是那个不受任何牵绊,没有任何束缚的你。我做不到倒在像你的皮囊下,倒在那个所谓的“你”的温柔乡。
——…我想见的,是真正的那个,在云端的云雀恭弥。
她举起手中的枪,对着眼前男人的心脏位置,扣动了扳机。
——幻术解除了。
她看见云雀恭弥和那个黑发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女人一脸错愕的看着她,说着话。
她说的话一平没听清,因为云雀恭弥已经冲上前来,浮萍拐上倒刺显现,在眨眼间已经穿透她的身体。疼痛袭来的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云雀的神情淡然,波澜不惊,有发丝拂过她的脸。
她手上的手枪同时被打掉,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疼的想哭,可是疼痛却更能激发她的意识——她想和他打一场,这是不可能的任务,可她还是尝试了,她迅速地从袖子中掏出匕首,狠狠地插进男人的左肩,全根没入。她没听见男人发出任何声音,反倒是自己似乎受伤更重了,有火焰灼烧的感觉出现,连带着将她的意识也燃烧干净。
昏迷前,她拼尽全力,对云雀恭弥说:
——“能见到真正的你,真好啊。”
她听见五岁的自己的声音:
——我喜欢云雀恭弥,很喜欢。
一平,女,十五岁,世界排名第三的年轻杀手,在完成杀死彭格列家族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的任务中身亡。
-Fin-